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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尤利西斯》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詹姆斯 • 乔伊斯(爱尔兰) | 发布时间: 1077天前 | 49496 次浏览 | 分享到:


巡警甲


属于哪个团队?


布卢姆


(转向旁听席)各位,属于举世闻名的都柏林近卫连队,那是社会中坚[103] 啊。我好像瞧见你们当中就有几位他的老战友哩。都柏林近卫步兵连队与首都警察署一道保卫咱们的家园,也是忠于国王陛下的最骁勇精壮的小伙子们。


一个声音


叛徒!谁喊“支持布尔人”来着!谁侮辱了乔·张伯伦?[104]


布卢姆


(一只手扶着巡警甲的肩膀)我老爹也曾当过治安推事。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个忠诚的英国人。正如当时的电讯所报道的那样,为了国王与祖国,我也曾在公园里那位郭富将军麾下,在那场令人心神恍惚的战争中服过役,[105] 转战于斯皮昂·科帕和布隆方丹,受了伤。[106] 战报里还提到过我。凡是白人所能做的,我全做到了。(安洋地,带着感情)吉姆·布卢德索。把船鼻子转向岸边[107]。


巡警甲


报你的职业或行当。


布卢姆


喏,我是耍笔杆子的,作家兼记者。说实在的,我们正在策划出版悬赏短篇小说集,这是我想出来的,是个空前的举动。我跟英国和爱尔兰报纸都有联系。假若你打电话……


(迈尔斯·克劳福德口衔鹅毛笔,跨着大步趔趔趄趄地出现,他那通红的鼻子在草帽的光环中闪闪生辉。他一只手甩着一串西班牙葱头,另一只手将电话机听筒贴着耳朵。)


迈尔斯·克劳福德


(他颈部那公鸡般的垂肉晃来晃去。)喂,七七八四。喂,这里是《自由人尿壶》和《擦臀周刊》。[108] 会使欧洲大吃一惊。[109] 你是哪儿?哦,《蓝袋》[110]吗?由谁执笔?布卢姆吗:


(面色苍白的菲利普·博福伊[111]先生站在证人席上。他身穿整洁的常礼服,胸兜里露出尖尖的一角手绢,笔挺的淡紫色长裤和漆皮靴子。他拎着一只大公事包,上面标着《马查姆的妙举》字样。)


博福伊


(慢腾腾地)不,你不是那样的人。无论怎么看,我也决不认为你是那样的人。一个人只要生来就是个绅士,只要具有绅士那种最起码的素质,就决不会堕落到干下如此令人深恶痛绝的勾当。审判长阁下,他就是那帮人当中的一个。是个剽窃者。戴着文人[112] 面具的油滑而卑怯的家伙。显而易见,他以天生的卑鄙,抄袭了我的几部畅销书。都是些真正了不起的作品,完美的珠玉之作。毫无疑问,他剽窃了其中描绘恋爱的段落。审判长阁下,对以爱情和财富为主题的《博福伊作品集》,您想必是熟悉的,它在王国内也是家喻户晓的。


布卢姆


(羞愧畏缩,低声咕哝)我对那段关于大笑着的魔女手拉着手[113] 的描写有异议,如果我可以……


博福伊


(撇着嘴,目空一切地朝整个法庭狞笑着)你这可笑的笨驴,你呀!简直卑鄙得让人无法形容了!我认为你最好不这么过度地替自己开脱。我的出版代理人j.b. 平克尔[114] 也在座。审判长阁下,我相信会照例付给我们证人出庭费吧?这个讨厌的报人几乎使我们囊空如洗了,这个里姆斯的贼寒鸦[ 115] 连大学都没上过。




第十五章 2



布卢姆


(含糊不清地)人生的大学。堕落的艺术。


博福伊


(大声嚷)卑鄙下流的谎话,证明他在道德上的腐败堕落!(打开他的公事包)我这里铁证如山,掌握犯罪事实[116]。审判长阁下,这是我的杰作的样本,可是被这畜生弄上的印记给糟蹋啦。[117]


旁听席上的声音


摩西,摩西,犹太王,


用《日报》把屁股擦。


布卢姆


(勇敢地)太夸张了。


博福伊


你这下流痞子!就该把你丢到洗马池里去,你这无赖!(对法庭)喏,瞧瞧这家伙的私生活吧!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外面他是天使,回到家里就成了恶魔。当着妇女的面,他的行为简直不堪入耳!真是当代最大的阴谋家!


布卢姆


(对法庭)可他是个单身汉呀,怎么会……


巡警甲


公诉人控告布卢姆。传妇女德里斯科尔出庭。


庭役


女佣玛丽·德里斯科尔!


(衣着邋遢的年轻女佣玛丽·德里斯科尔走来。臂上挎着一只桶,手持擦地用的刷子。)


巡警乙


又来了一个!你也属于那不幸的阶级吧?


玛丽·德里斯科尔


(愤慨地)我可不是个坏女人。我品行端正,在先前伺候的那一家呆了四个月呢。工钱是每年六英镑,星期五放假。可是这个人调戏我,我就只好辞工不干啦。


巡警甲


你控告他什么?


玛丽·德里斯科尔


他调戏过我。但是我尽管穷,却懂得自重。


布卢姆


(身穿波纹细呢家常短上衣,法兰绒长裤,没有后跟的拖鞋,胡子拉碴,头发稍乱。)我待你蛮好。我送过你纪念品,远远超过你身份的漂亮的鲜棕色袜带。当女主人责备你偷了东西的时候,我轻率地偏袒了你。什么都不要过分,为人得公正。


玛丽·德里斯科尔


(激昂地)今晚当着天主的面发誓。我才不会伸手去拿这样的好处呢!


巡警甲


你控告他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玛丽·德里斯科尔


这个人在房屋后院抽冷子把我吓了一跳,审判长老爷。一天早晨,趁着女主人出门买东西的当儿,他要我摘下一根饰针给他,又搂住了我,害得我身上至今还有四块紫斑。他还两次把手捅进我的衣服里。


布卢姆


她回手打了我。


玛丽·德里斯科尔


(轻蔑地)我更尊重的是擦地的毛刷[118] ,正是这样。审判长老爷,我责备他了。他对我说,可别张扬出去。


(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乔治·弗特里尔[119]


(法庭书记。嗓音洪亮地宣布)肃静!现在由被告做他编造的供词。(布卢姆申辩自己无罪。他手持一朵盛开的睡莲花,开始,一场冗长而难以理解的发言。人们将会听取辩护人下面这段对大陪审团所作激动人心的陈说:被告落魄潦倒,尽管被打上害群之马的烙印,他却有决心改邪归正,全然温顺地缅怀过去,作为养得很驯顺的动物回归大自然。他曾经是个七个月就出生的早产儿,由多病并断了弦的老父精心抚养大的。他本人是可能几次误入歧途的父亲,可他渴望翻开新的一页。如今终于面对被绑上去受鞭挞的笞柱,就巴不得周围弥漫着家族的温暖气息,在团聚中度过晚年。他已经被环境熏陶成了英国人。那个夏天的傍晚,当雨住了的时候,他站在环行线铁道公司机丰驾驶室的踏板上,隔着都柏林市内和郊区那些恩爱之家的窗户,瞥见幸福的、地地道道牧歌式的乡间生活,墙上糊的是由多克雷尔 [120] 店里买来的每打一先令九便士的墙纸。这里,在英国出生的天真烂漫的娃娃们,口齿不清地对圣婴作着祷告;年轻学子们拼死拼活地用着功;模范的淑女们弹着钢琴,或围着噼噼啪啪燃烧着的那截圣诞夜圆木,阖家念诵玫瑰经。同时,姑娘们和小伙子们沿着绿荫幽径徜徉;随着他们的步调,传来了美国式簧风琴的旋律,音质听来像煞管风琴,用不列颠合金[121] 镶边,有四个挺好使的音栓和十二褶层风箱,售价低廉,最便宜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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