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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悲惨世界》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维克多·雨果 | 发布时间: 1016天前 | 42618 次浏览 | 分享到:


警察释放了冉阿让,他向后退了几步。


“你们真让我走吗?”他说,仿佛是在梦中,字音也几乎没有吐清楚。


“是的,我们让你走,你耳朵聋了吗?”一个警察说。


“我的朋友,”主教又说,“您在走之先,不妨把您的那对烛台拿去。”


他走到壁炉边,拿了那两个银烛台,送给冉阿让。那两个妇人没有说一个字、做一个手势或露一点神气去阻扰主教,她们瞧着他行动。


冉阿让全身发抖。他机械地接了那两个烛台,不知道怎样才好。


“现在,”主教说,“您可以放心走了。呀!还有一件事,我的朋友,您再来时,不必走园里。您随时都可以由街上的那扇门进出。白天和夜里,它都只上一个活闩。”


他转过去朝着那些警察:


“先生们,你们可以回去了。”


那些警察走了。


这时冉阿让象是个要昏倒的人。


主教走到他身边,低声向他说:


“不要忘记,永远不要忘记您允诺过我,您用这些银子是为了成为一个诚实的人。”


冉阿让绝对回忆不起他曾允诺过什么话,他呆着不能开口。主教说那些话是一字一字叮嘱的,他又郑重地说:“冉阿让,我的兄弟,您现在已不是恶一方面的人了,您是在善的一面了。我赎的是您的灵魂,我把它从黑暗的思想和自暴自弃的精神里救出来,交还给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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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小瑞尔威



冉阿让逃也似的出了城。他在田亩中仓皇乱窜,不问大路小路,遇着就走,也不觉得他老在原处兜圈子。他那样瞎跑了一早晨,没吃东西,也不知道饿。他被一大堆新的感触控制住了。他觉得自己怒不可遏,却又不知道怒为谁发。他说不出他是受了感动还是受了侮辱。有时他觉得心头有一种奇特的柔和滋味,他却和它抗拒,拿了他过去二十年中立志顽抗到底的心情来对抗。这种情形使他感到疲乏。过去使他受苦的那种不公平的处罚早已使他决心为恶,现在他觉得那种决心动摇了,反而感到不安。他问自己:以后将用什么志愿来代替那种决心?有时,他的确认为假使没有这些经过,他仍能和警察相处狱中,他也许还高兴些,他心中也就可以少起一些波动。当时虽然已近岁暮,可是在青树篱中,三三两两,偶然也还有几朵晚开的花,他闻到花香,触起了童年的许多往事。那些往事对他几乎是不堪回首的,他已有那么多年不去想它了。


因此,那一天,有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感触一齐涌上他的心头。


正当落日西沉、地面上最小的石子也拖着细长的影子时,冉阿让坐在一片绝对荒凉的红土平原中的一丛荆棘后面。远处,只望见阿尔卑斯山。连远村的钟楼也瞧不见一个。冉阿让离开迪涅城大致已有三法里了。在离开荆棘几步的地方,横着一条穿过平原的小路。


他正在胡思乱想,当时如果有人走来,见了他那种神情,必然会感到他那身褴褛衣服格外可怕。正在那时,他忽然听到一阵欢乐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穷孩子顺着小路走来,嘴里唱着歌,腰间一只摇琴,背上一只田鼠笼子,这是一个那种嬉皮笑脸、四乡游荡、从裤腿窟窿里露出膝头的孩子中的一个。


那孩子一面唱,一面又不时停下来,拿着手中的几个钱,做“抓子儿”游戏,那几个钱,大致就是他的全部财产了。里面有一个值四十苏的钱。


孩子停留在那丛荆棘旁边,没有看见冉阿让,把他的一把钱抛起来,他相当灵巧,每次都个个接在手背上。


可是这一次他那个值四十苏的钱落了空,向那丛荆棘滚了去,滚到了冉阿让的脚边。


冉阿让一脚踏在上面。


可是那孩子的眼睛早随着那个钱,他看见冉阿让用脚踏着。


他一点也不惊慌,直向那人走去。


那是一处绝对没有人的地方。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绝没有一个人在平原和小路上。他们只听见一群掠空而过的飞鸟从高空送来微弱的鸣声。那孩子背朝太阳,日光把他的头发照成缕缕金丝,用血红的光把冉阿让的凶悍的脸照成紫色。


“先生,”那穷孩子用蒙昧和天真合成的赤子之心说,“我的钱呢?”


“你叫什么?”冉阿让说。


“小瑞尔威,先生。”


“滚!”冉阿让说。


“先生,”那孩子又说,“请您把我的那个钱还我。”


冉阿让低下头,不答话。


那孩子再说:


“我的钱,先生!”


冉阿让的眼睛仍旧盯在地上。


“我的钱!”那孩子喊起来,“我的白角子!我的银钱!”


冉阿让好象全没听见。那孩子抓住他的布衫领,推他。同时使劲推开那只压在他宝贝上面的铁钉鞋。


“我要我的钱!我要我值四十个苏的钱!”


孩子哭起来了。冉阿让抬起头,仍旧坐着不动。他眼睛的神气是迷糊不清的。他望着那孩子有点感到惊奇,随后,他伸手到放棍子的地方,大声喊道:


“谁在那儿?”


“是我,先生,”那孩子回答,“小瑞尔威。我!我!请您把我的四十个苏还我!把您的脚拿开,先生,求求您!”


他年纪虽小,却动了火,几乎有要硬干的神气:


“哈!您究竟拿开不拿开您的脚?快拿开您的脚!听见了没有?”


“呀!又是你!”冉阿让说。


随后,他忽然站起来,脚仍旧踏在银币上,接着说:


“你究竟走不走!”


那孩子吓坏了,望着他,继而从头到脚哆嗦起来,发了一会呆,逃了,他拚命跑,不敢回头,也不敢叫。


但是他跑了一程过后,喘不过气了,只得停下来。冉阿让在紊乱的心情中听到了他的哭声。


过一会,那孩子不见了。


太阳也落下去了。


黑暗渐渐笼罩着冉阿让的四周。他整天没有吃东西,他也许正在发寒热。


他仍旧立着,自从那孩子逃走以后,他还没有改变他那姿势。他的呼吸,忽长忽促,胸膛随着起伏。他的眼睛盯在他前面一二十步的地方,仿佛在专心研究野草中的一块碎蓝瓷片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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