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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悲惨世界》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维克多·雨果 | 发布时间: 1016天前 | 42566 次浏览 | 分享到:


再说过去的种种事物的出现和消逝并不是他思想里惟一感到惊奇的。不要认为他已摆脱了回忆一切的困扰,这些困扰,尽管在快乐的时候,尽管在心满意足的时候,也会使我们忧伤地回顾以往。不回顾消逝了的昨天的人是没有思想和感情的。有时候马吕斯两手托腮,于是骚乱而又模糊的往事就在他脑海深处掠过。他又见到马白夫倒下去,他听见伽弗洛什在枪林弹雨中唱歌,唇下又感到爱潘妮冰冷的额头;安灼拉、古费拉克、让·勃鲁维尔、公白飞、博须埃、格朗泰尔,所有他的朋友在他面前站起来又幻灭了。所有这些宝贵的、苦痛的、勇敢的、可爱的或悲惨的人是梦中之影还是真正存在过的?暴乱把一切都卷入了它的烟雾。这些热火朝天的人都怀着伟大的理想。他暗自发问,他在思索,消逝了的往事使他头晕目眩。他们究竟在哪里呢?难道真的都死去了吗?在黑暗中的一次跌倒,除了他一人之外,就把一切都带走了。他感到所有这一切好象都消失在剧院的一块幕布后面。生活中有着类似的幕落的场面。上帝又转到下一幕去了。


他自己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他原是穷苦的,但现在已变成富有的了;他是被遗弃的,现在有一个家了;他原是绝望的,现在要和珂赛特结婚了。他感到自己穿过了一座坟墓,进去时是黑的,出来时成白的了。这座坟墓,别人都留在里面没出来。有时这些过去的人,重新回来并出现在他眼前,围着他,使他沮丧;于是他想到珂赛特,心情又恢复了平静。惟有这一幸福才能消除这种灾难的印象。


割风先生几乎也处在这些消失的人中。马吕斯对于街垒中的割风先生是否就是面前这个有血有肉、庄重地坐在珂赛特旁边的割风先生,始终犹豫不敢相信。第一个割风可能是他在昏迷时刻的噩梦里出现而又幻灭了的。此外他俩的性情太不一样,马吕斯不可能向他摆出问题,也不曾想到过要这样做。我们也已经指出过这一特殊的细节。


两个人有个共同的秘密,而这也象一种默契一样,两人对这个问题并不交谈,而这也不象人们所想的那样比较罕见。


只有一次,马吕斯试探了一下。他在谈话中故意提到麻厂街,于是向割风先生转过身去问道:


“您认识这条街吧?”


“什么街?”


“麻厂街。”


“这一街名我没有一点印象。”割风先生回答他时语气非常自然。


他的回答是涉及街名,而不是涉及街道本身,马吕斯觉得这更说明问题。


“无疑的!”他想道,“肯定我做过乱梦。这是我的一种错觉。那是个和他相似的人。割风先生并没有去过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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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两个无法寻找的人



狂欢的日子虽然使人销魂,但一点也不能抹去马吕斯思想中的其他挂虑。


婚礼正在准备,在等待佳期来临的时候,他设法在对往事作艰苦而又审慎的调查。


在多方面他都应当感恩,他为他的父亲感恩,也为自己报德。


一个是德纳第,还有那个把他马吕斯送回吉诺曼先生家中的陌生人。


马吕斯坚决要找到这两个人,他不愿意自己结婚过着幸福的日子而把他们遗忘,他并担心不把欠下的恩情偿还,会在他这从此将是光辉灿烂的生活中投下阴影。他不愿在他后面欠着未偿的债务,他要在愉快地进入未来生活之前,对过去有一张清账的收据。


德纳第尽管是个恶棍,但不等于池没有拯救过彭眉胥上校。所有的人,除了马吕斯之外,都认为德纳第是个匪徒。


马吕斯不了解当时滑铁卢战场上的真实情况,不知道这样一个特点:他的父亲处在这样一种奇特的境遇中,德纳第是他父亲的救命人,而不是恩人。


马吕斯所任用的各种侦察人员没有一个找得到德纳第的踪迹。似乎和这方面有关的情况已经全部消失了。德纳第的女人在预审时就已死在狱中,德纳第和他的女儿阿兹玛,这凄惨的一伙中仅存的两个人,也已潜入黑暗中。社会上那条不可知的深渊静静地将他们淹没了。水面上见不到一点颤动,一点战栗,也见不到那阴暗的圆形水纹,说明有东西掉在里面,人们可以进行探测。


德纳第的女人死了,蒲辣秃柳儿与本案无关,铁牙失踪了,主要的被告已逃出监狱,戈尔博破屋的绑架案等于流了产。案情仍不清楚,刑事法庭只抓住两个胁从犯:邦灼,又叫春天,又叫比格纳耶;还有半文钱,又叫二十亿,他们被审讯并判处十年苦役。在逃没有到案的同谋则被判处终身苦役。主犯德纳第,也被缺席判了死刑。这一判决是惟一留下来的和德纳第有关的事。在殓尸布裹着的名字上,投下了一道阴森的光,就象灵柩旁的一支蜡烛。


而且,为了害怕再被捕,德纳第被撵到了暗洞的最深处,这个判决使此人埋到深深的黑暗中。


至于另外一个,就是那个救了马吕斯的陌生人,开始寻找时有了点眉目,后来又停止不前了。人们设法找到了六月六日傍晚那辆把马吕斯送到受难修女街的街车。车夫说,六月六日,一个警察命令他“停在”爱丽舍广场的河岸旁、大阴沟的出口处,从下午三时等到傍晚;晚上九时左右,对着河岸的阴沟铁栅栏门开了,一个背着象是死人的汉子从那里走出来,警察正等候着,他逮捕了活人,抓住了死人。在警察的命令下,他,车夫,让“这一伙人”都坐上了他的马车,先到了受难修女街,把死人放下,他说死人就是马吕斯先生,他认得出他,虽然他“这一次”是活的;后来他们又坐上了马车,他还用鞭子赶着马到了离历史文物陈列馆门口不远的地方,叫他停车,在大街上付清车钱,他们便离去了,警察带走了那个人;此外他就一无所知;那时天已经很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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