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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红与黑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司汤达 | 发布时间: 1019天前 | 29665 次浏览 | 分享到:


于连郑重其事地向他承认,他很爱她。 


“她是个最纯洁、最高尚的有道德的女人。”阿尔塔米拉回答道,—只是有点儿伪善和夸张。有时候,她用的词我都懂,可是连成句子我就不懂了。她常常让我觉得我的法国话不像别人认为的那么好。认识她,可以使您出名,加重您在社交界的份量。不过,我们去找比斯托斯吧,”阿尔塔米拉伯爵说,他可是个头脑有条理的人,“他曾经追求过元帅夫人。” 


唐·迭戈·比斯托斯让他们把事情的原委详加解释,自己一言不发,俨然一位坐在事务所里的律师。他有着一张修道士的大脸,留着小黑胡子,无比地庄重;此外,他还是一个很好的烧炭党人。 


“我明白了,”最后他对于连说,“德·费瓦克夫人有过情夫吗?还是不曾有过?因而您有成功的希望吗?问题就在这里。我应该对您说,我嘛,我失败了。现在我不再感到恼火,我这样说服自己:她常常发脾气,我很快就跟您讲,她还挺爱报复。 


“我不认为她是胆汁质的气质,此种气质是天才的气质,是涂在一切行动上的一层激情的光泽。相反,她那稀世的美和鲜丽的颜色来自荷兰人的粘液质的、沉静的气质。” 


西班牙人的慢性子和不可动摇的冷漠,让于连急得慌,时不时从嘴里不由自主地蹦出几个单音节的词来。 


“您愿意听我说吗?”唐·迭戈·比斯托斯严肃地对他说。 


“请原谅法国人的急性子,我洗耳恭听,”于连说。 


“德·费瓦克元帅夫人因此非常喜欢憎恨,她毫不留情地控告一些她从未见过的人,律师啦,写像科莱那样的歌词的穷文人啦,您知道吗?” 


“‘喜欢玛罗特 


是我的癖好……’” 


于连得把整首歌听完。西班牙人用法文唱得津津有味。 


这首绝妙的歌还从未被这么不耐烦地听过。唐·迭戈·比斯托斯唱完了歌,说:“元帅夫人让人把这首歌的作者解雇了: 


有一天情人在酒馆……” 


于连真害怕他又要唱下去。还好,他只是分析了歌词。这首歌确实亵渎宗教,有伤风化。 


“元帅夫人对这首歌发怒的时候,”唐·迭戈说,“我提醒她,她这种地位的女人根本就不应该读眼下出版的那些无聊玩艺儿。不管宗教的虔诚和风气的严肃如何发展,在法国总会有一种酒馆文学。当德·费瓦克夫人让人把作者,一个领半饷的穷鬼的一千八百法郎的职位撤掉的时候,我对她说:‘您用您的武器攻击了这个拙劣的诗人,他会用他的诗回击您:他会写一首关于道德高尚的女人的歌的。金碧辉煌的客厅会支持您,可是喜欢笑的人却会把他那些俏皮话到处传唱。’您知道元帅夫人怎么回答我吗,先生?‘整个巴黎将会看见我为了天主的利益而不惜殉道,这将是法国的一大奇观。民众将学会尊重品德。那将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日于。’此刻,她的眼睛比什么时候都美。” 


“她的眼睛真是美极了,”于连叫道。 


“我看得出您爱她……总之,”唐·迭戈·比斯托斯很庄重地说,“她并没有那种驱使人进行报复的多胆汁体质。如果说她喜欢伤害人,那是因为她感到不幸,我疑心那是一种内心的不幸,这是不是一个对以卫道为己任感到厌倦的正经女人呢?” 


西班牙人望着他整整一分钟,不说话。 


“全部问题就在这里,”他郑重其事地说,“从这里您可以得到一点儿希望。在我充当她的谦卑的仆人的两年中,我对此想了很多。您的整个前途,恋爱中的先生,取决于这一重大问题:她是一个对以卫道为己任感到厌倦、并且因感到不幸而变得凶恶的正经女人吗?” 


“或者,”阿尔塔米拉说,终于打破了沉默,“就像我跟您说过二十遍那样,干脆就是出于法国人的虚荣心?是对她父亲,著名的呢绒商的回忆造成了这个生性阴郁冷酷的人的不幸。她只可能有一种幸福,就是住在托菜多,受一位仟悔师的折磨,他每天都让她看见洞开的地狱。” 


于连离开时,唐·迭戈·比斯托斯说,神色更加庄重:“阿尔塔米拉告诉我,您是自己人。有朝一日您会帮助我们重获自由的,因此我愿意在这小小的消遣中助您一臂之力。了解一下元帅夫人的风格对您有好处,这是她的四封亲笔信。” 


“我去抄下来,”于连叫道,“再还给您。” 


“绝不会有人从您那里知道我们说的一个字吧?” 


“绝不会,”于连高声道,“以名誉担保!” 


“那就愿天主助您!”西班牙人说,默默地把阿尔塔米拉和于连送到楼梯口。这一幕使我们的英雄略微有了点喜气,差不多要微笑了。“看这个虔诚的阿尔塔米拉,”他心里说,“竟帮助我与人通奸!” 


在跟唐·迭戈·比斯托斯进行这场严肃的谈话的过程中,于连一直注意德·阿利格尔府中的大钟报时。 


晚饭的时间快到了,他又要看见玛蒂尔德了!他回去仔细穿好衣服。 


“开始就干蠢事,”他下楼时心想,“应该严格遵守亲王的医嘱。” 


他又回到房里,换上一件简而又简的旅行装。 


“现在,”他想,“要注意目光。”这时才到五点半,晚饭是六点钟,他想去客厅看看,没有人。看见蓝色长沙发,他心头一热,眼泪就上来了,随即脸颊也热得烫手,“必须打掉这种愚蠢的敏感,”他生气地对自己说,“它会出卖我的。”他拿起一份报纸,想静下心来,从客厅到花园走了三、四个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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