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所爱的孩子,我的小弟弟,活泼胜常,可以告 慰。
雪中的天色,已经昏暗了,我要回家去。归途中迎面的朔风,也许和你楼旁的 河水相应答。何不将心灵交托给这无界限的天籁,来替我们对语!你的朋友匆 匆的写完,和那篇稿子一块儿封了起来。又从桌上拿起给姊姊的信来,一同放在袋 里。捡出几本书,穿上外衣,戴上帽子,匆匆的又走出来;一眼望见西真和几个同 学,都站在“会议室”的门口目送着他。
街上只有朔风吹着雪片,和那车轮压着雪地轧轧的细响。
路灯已经明了,一排儿繁星般平列着;灯下却没有多少行人,只听得归巢的寒 鸦,一声声的叫噪。他坐在车上想:“当初未有生物的时候,大地上也下雪么?倘 若有雪,那才是洁白无际,未经践踏,任它结冰化水,都是不染微瑕的。”又想: “只有‘家’是人生的安慰,人生的快乐么?可怜呵!雪冷风寒,人人都奔走 向自己暂时的归宿。那些无家的人又将如何?——永久的家又在哪里?”他愈想愈 远,竟然忘却寒风吹面。忽然车停了,他知道已经到家了。
走进门去,穿过甬路,看见餐室里只有微微的光;心想父亲或者不在家。他先 走上楼去,捻亮了电灯,放下书,脱了外衣,又走下来。
轻轻的推开门,屋里很黑暗,却有暖香扑面。母亲坐在温榻上,对着炉火,正 想什么呢。弟弟头枕在母亲的膝上,脚儿放在一边,已经睡着了。跳荡的火光,映 着弟弟雪白的脸儿,和母亲扶在他头上的手,都幻作微红的颜色。
这屋里一切都笼盖在寂静里,钟摆和木炭爆发的声音,也可以清清楚楚的听见 。光影以外,看不分明;光影以内,只有母亲的温柔的爱,和孩子天真极乐的睡眠 。
他站住了,凝望着,“人生只要他一辈子是如此!”这时他一天的愁烦,都驱 出心头,却涌作爱感之泪,聚在眼底。
母亲已经看见他了;他只得走近来,俯在弟弟的身旁。母亲说:“你回来了, 冷不冷?”他摇一摇头。母亲又说:“你姊姊来了一封信,她说……”他抬起头来 问道:“她说什么?”母亲看着他的脸,问道:“你怎么了?”他低下头说:“没 有什么——”这时他的眼泪,已经滴在弟弟的脸上了。
(本篇最初发表于《小说月报》1922年1月第13卷第1期,后收入小 说、散文集《超人》。)
假如我是个作家
假如我是个作家,我只愿我的作品 入到他人脑中的时候,平常的,不在意的,没有一句话说;流水般过去了,不 值得赞扬,更不屑得评驳;然而在他的生活中痛苦,或快乐临到时,他便模糊的想 起好像这光景曾在谁的文字里描写过;这时我便要流下快乐之泪了!假如我是 个作家,我只愿我的作品被一切友伴和同时有学问的人轻藐——讥笑; 然而在孩子,农夫,和愚拙的妇人,他们听过之后,慢慢的低头,深深的思索, 我听得见“同情”在他们心中鼓荡;这时我便要流下快乐之泪了!假如我是个 作家,我只愿我的作品,在世界中无有声息,没有人批评,更没有人注意;只 有我自己在寂寥的白日,或深夜,对着明明的月丝丝的雨飒飒的风,低声 念诵时,能以再现几幅不模糊的图画;这时我便要流下快乐之泪了!假如我是 个作家,我只愿我的作品在人间不露光芒,没个人听闻,没个人念诵,只 我自己忧愁,快乐,或是独对无限的自然,能以自由抒写,当我积压的思 想发落到纸上,这时我便要流下快乐之泪了!
一九二二年一月十八日。
(本篇最初发表于《晨报副镌》1922年2月6日,后收入诗集《春水 》。)
论“文学批评”
真正的文学作品,是充满了情绪的。作者写了,读者看了,在他们精神接触的 时候,自然而然的要生出种种的了解和批评。
精神接触,能生同情,同时也更能生出不同情。“不同情的同情”,就是完全 的翻转作品的全面,从忧郁转到欢愉,从欢愉转到忧郁,只对于我们眼中的文字, 大表同情;虽然也是一般的称扬赞叹,然而在作者一方面,已经完全的失了那作品 的原意和价值。
我深深的感到,在我们读者生出种种的了解和批评的时候,对于作者几乎是丝 毫不负责任的。缘故是作者的遗传和环境,和作者的人生哲学,我们不能详细的知 道——或者完全不知道——他写那文字时候的动机是什么,我们也更不能知道。此 外我们在读阅的时候,还有自己的,一面的心境和成见;抱定这个心境和成见,不 假思索的向前走,去批评文学作品,如同戴蓝眼镜一般,天地异色。——结果不必 我多说,只可怜作者受了无限的同情的冤枉!
我们不能不深深的承认,在我们不明白了解作者自己以前,作品的批评是正和 作品的原意相反的。“不同情的同情”
的赞扬,毁坏创作的程度,是更高于同情的攻击的。——最不幸的是我们好意 的赞扬,在不自觉里或者便要消灭了几个胆怯的作家!
作者只能有一个,读者同时便可以有千万。千万种的心境和成见底下,浮现出 来的作品,便可以有千万的化身。作品的原意,已经片片的撕碎了。
作者——不灰心的作者——要避开这种危险,只有在他的作品底下,加上百千 万字的注释。——我个人方面万不愿陷作者于加注释的地步。使他活泼泼的作品成 为典故式的诗文。
这样,便是要从世界上,根本的消灭了真正的“文学”!
在世界的作家面前,我是读者之一。我要承认,我要谢罪,我更要深深的应许 。他的星儿射出来的光,他的花儿发出来的香,在我未十分明白了解以前,自我这 一方面反映出来时,决不使他们受我丝毫的影响。我只有静默,只有瞻望,只有这 漠漠的至诚,来敬礼我现在所不能明了,不能探索的神圣文学!“将来”的女神 我抬头已瞥见了——你桂花的冠子,雪白的羽衣。你胸前的璎珞,是心血般 鲜红,泪珠般洁白。你翅儿只管遨翔,琴儿只管弹奏。你怎的只是向前飞 ,不肯一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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