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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佚名 | 发布时间: 838天前 | 13296 次浏览 | 分享到:


    二十八


    秋天我们过了那一段过节般的时期:每年年终城里要召开全省地方自治会议员代表大会。冬天对于我们来说也是过节般地过去了:有以赞科维茨卡娅和萨克萨罔斯基为首的小俄罗斯剧院来巡回演出,有首都的名角契尔诺夫、亚科夫列夫和穆拉维娜举办的音乐会,还有不少不化装和化装的跳舞晚会,以及家庭晚会。地方自治会代表会议后,我去莫斯科拜访了托尔斯泰。回来之后,我特别忘情于世俗间的罪恶诱惑。这些诱惑,从外表上看大大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我们似乎没有一个晚上在家呆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知不觉地恶化了。


    “你又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有一天她说。“完全是个男子汉了,不知为什么也蓄起法国式的胡子来。”


    “你不喜欢?”


    “不,干吗不喜欢呢?我不过想说,一切事物都要变的!”


    “对,你看你也变得象个少妇了,清瘦了,也更漂亮了。”


    “你又开始嫉妒我了。我真怕跟你说老实话。”


    “什么?”


    “我想穿一套服装参加下次的化装舞会。随便一套价钱不贵的、朴素的。戴一副黑面具,再来件什么又黑、又轻、又长的……”


    “到底要化装成什么呢?”


    “夜。”


    “这么说,奥勒尔时期的东西又要开始了?夜!这真够庸俗的。”


    “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奥勒尔时期的东西,有什么庸俗的地方。”她冷淡地、自有主见地回答道。从这种冷淡和独立自主的精神中,我真的害怕地感觉到了往日的某种东西了。“你不过是又开始嫉妒我罢了。”


    “为什么我又开始嫉妒了呢?”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因为你又开始疏远我,又想讨男人们的喜欢,博得他们的欢心。”


    她不怀好意地笑了一笑,说:


    “你没有资格说这个。正是你一个冬天都没有离开过切尔卡索娃。”


    我脸涨得通红。


    “是没有离开过!可是我和你在哪儿她就跟到哪儿,难道是我的过错?最使我伤心的是你和我在一起总有点不自在,仿佛你有什么心事瞒着我。你直截了当说吧,什么心事?你心里藏着什么?”


    “我藏着什么?”她回答道,“悲伤,我悲伤的是,我们往日的爱情已经没有了。不过说这个干吗……”


    她沉默了一会又补充说:


    “既然你不快活,那么化装舞会我就准备谢绝参加了。只是你对我太苛刻了,我每一个心愿你都说成是庸俗的,你剥夺我的一切自由,而你自己却什么都干……”


    春夭和夏天我又多次出外漫游。初秋时节又遇见了切尔卡索娃(在此之前我和她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并且得知她要迁居基辅。


    “亲爱的朋友,我要和您永别了,”她用一双鹰眼看着我说:“我丈夫在那里等得不耐烦了。您愿意送我到克列缅楚格吗?当然,要完全保密。我在那儿要过一夜,等船……”


    二十九


    这事发生在十一月间。我迄今还看到和感觉到那偏远小俄罗斯城市的死板而阴郁的生活,它的冷落的街道,狭窄的木板人行道,围着篱笆的黑色的花园,林荫道上光秃秃的高大白杨,空荡荡的市立公园,里面有一间窗户被打死的夏季餐厅,这时节湿润的空气,公墓里腐烂树叶的气味,我沿着这些街道、花园毫无表情、毫无目的地徘徊,我那些同一的思绪和回忆……回忆是一种使人沉痛。使人恐惧的东西,它甚至需要有专门的祈祷文才能解脱。


    在一个非常不幸的时刻,她那些偶尔才吐露一点的隐痛使她发狂了。那天格奥尔基哥哥下班回来晚了些,我回来得更晚(她知道我们机关在筹备地方自治会年会,要晚些回来)。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好几天没有出门(每月她总有几天是这样),而且,跟往常一样,在这种时候她总是神态异常的。她准是照自己的习惯蜷缩着身子,半躺在我们卧室的沙发上好半天,抽了许多烟(她从某个时候起开始抽烟,我多次请求甚至要求她丢掉这种对地极不适合的嗜好,可她总不听),或许,她还茫然地瞧着面前的什么东西,然后蓦然站起身来,在一片小纸上一字也不改地给我写下几行字(这是哥哥回来以后在这间空空如也的卧室里的梳妆台上发现的),然后就急急忙忙地收拾自己的一部分东酉,其余的都干脆扔掉了。这些到处乱扔的东西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勇气去拾起来,收藏在什么地方。夜晚她已经走远了,走在回父亲家的途中……当时我为什么没有去追赶她?也许是因为出于愧疚,也许是因为我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她有时脾气倔强。我打了许多电报,写了许多信,最后也只收到两句回话;“我女儿走了,而且不许把她的去向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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