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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第二十二条军规》
来源: | 作者:约瑟夫·海勒 | 发布时间: 1066天前 | 23409 次浏览 | 分享到:

  “你上哪去了?”下士粗鲁地、毫无兴趣地质问道,连头都没抬一下。

  牧师的脸红了起来,立即躲躲闪闪地将脸避开。“我到树林散步去了。”

  “好吧,”惠特科姆下士抢白道,“别相信我。可你就等着吧,看我会干出些什么事来。”他在牧师的糖块上咬了一大口,一副饥饿的样子,然后含着满嘴的糖继续说道,“你不在的时候有人来拜访你了,是梅杰少校。”

  牧师吃惊地猛然转过身来,叫道:“梅杰少校?梅杰少校来过?”

  “我们现在说的不就是这个人吗,难道不对?”

  “他上哪去了?”

  “他跳进了铁路壕沟,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似的跑了,”惠特科姆下士窃笑道,“真是个怪物。”

  “他有没有说他来干什么的?”

  “他说他有件要紧事需要你帮忙。”

  牧师大吃一惊。“梅杰少校是这么说的吗?”

  “不是说的,”惠特科姆下士以苛求精确的口气更正道,“他是写在一封给你的私信上的,信还封了口。他把信留在了你的桌上。”

  牧师朝那张他用来当办公桌的桥牌桌上扫了一眼,桌上只有一只令人讨厌的桔红色梨形番茄。这只番茄是他今天早上从卡思卡特上校那儿得来的。他已经把它给忘了,而此时它仍旧躺在桌子上,就像一个不可磨灭的血红色的象征物,象征着他的愚蠢与无能。“信在哪儿呀?”

  “我把它拆了,读完后就扔了。”惠特科姆下士砰地一声将《圣经》合了起来,紧接着又从床上跳了下来。“怎么啦,你不信我的话?”说完便走出了帐篷。可他紧接着又折了进来,差点和牧师撞个满怀,因为牧师正跟在他的后面往外奔,打算再回去找梅杰少校。

  “你不知道怎样将职责委托给别人,”惠特科姆下士阴沉着脸对他说,“这是你的另一个毛病。”

  牧师知错地点了点头,匆匆地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也来不及向他表示歉意。此时他能感觉到命运之手正在老练而又专横地摆弄着他。现在他意识到了,这天梅杰少校已经两次在壕沟里迎面向他跑来。而牧师也两次窜进林子,非常愚蠢地将这次注定的会面给推迟了。他尽可能快地沿着碎木横陈、宽窄不一的铁道枕木往回奔,心里因强烈的自责而无法平静。灌进鞋袜的小砂砾将他的脚趾磨得生痛。这种强烈的不适使他那张苍白而又劳累的脸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八月初的这个下午变得越来越闷热。从他的住地到约塞连的中队将近一英里。等他到达那里时,牧师身上那件浅褐色的夏季制服衬衫早已被汗水给浸透了。他气吁吁地又一次冲进了中队文书室的帐篷,不料却遭到了前次碰到的那位心地奸诈、说话和气、瘦脸上架着一副圆圆的眼镜的参谋军士的断然阻拦。他要求牧师呆在外面,因为梅杰少校在里面,并告诉他在梅杰少校出来之前不能让他进去。牧师用迷惑不解的眼光看着他。为什么这个军士这么恨他?他的嘴唇苍白,不住地颤抖着。他感到渴得难受。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一切难道还不够可悲吗?参谋军士伸出一只手,牢牢地抓住牧师。

  “对不起,长官,”他用低沉、彬彬有礼的忧郁语调抱歉地说,“可这是梅杰少校的命令。他不想见任何人。”

  “他想见我,”牧师恳求道,“我刚才来这儿的时候他去我的帐篷找我了。”

  “梅杰少校去你那儿了?”

  “是的,他去过。请你进去问问他。”

  “恐怕我不能进去,长官。他也不想见到我。或许你可以留张纸条给他。”

  “我不想留条子。难道他就不能破个例吗?”

  “只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这样。上一次他离开帐篷是为了参加一位士兵的葬礼。而最近他在完全被迫的情况下才在办公室里接见了一个人。一个叫约塞连的轰炸员逼着——”

  “约塞连?”这一新的巧合使牧师兴奋得满脸放光。这难道是正在形成中的另一个奇迹吗?“可我现在想和他谈的正是这个人的事呀!他们有没有谈到约塞连究竟该执行多少次飞行任务?”

  “谈了,长官。他们那次谈的正是这件事。约塞连上尉已经执行过五十一次战斗飞行任务,他请求梅杰少校允许他停飞,这样他就用不着再多飞四次了。当时卡思卡特上校还只要求飞满五十五次。”

  “梅杰少校是怎么说的?”

  “梅杰少校告诉他这件事他无能为力。”

  牧师的脸沉了下来。“梅杰少校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长官。实际上他还建议约塞连去找你帮忙。长官,您真的不想留张条子下来吗?我这儿有现成的铅笔和纸。”

  牧师摇了摇头,失望地咬着他那干得发硬的嘴唇走了出去。天色尚早,可却发生了一大堆的事。树林里的空气较前凉爽了些。他的嗓子又干又痛。他慢吞吞地走着,一边沮丧地自问还能有什么样的不幸降临到他的身上。就在这时,一个疯疯癫癫的人似从天而降,突然从树林里的一片桑树丛后面出现在他的面前,吓得牧师放声尖叫起来。

  牧师的叫喊声把这位高个子、面无血色的陌生人吓得直往后退,嘴里不住地尖叫着:“不要伤害我!”

  “你是谁?”牧师朝他喊道。

  “求你不要伤害我!”那人也在喊。

  “我是个随军牧师!”

  “那你为什么想伤害我?”

  “我没想伤害你!”牧师有点恼怒地坚持道,尽管他像生了根似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告诉我你是谁,想要我为你做点什么。”

  “我只想知道一级准尉怀特·哈尔福特是不是已经得肺炎死了,”那人喊叫着回答,“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事。我就住在这儿,我的名字叫弗卢姆。我是这个中队的人,可我住在这儿的林子里。你随便向谁打听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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