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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安琪拉的灰烬》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美] 迈考特 | 发布时间: 920天前 | 18711 次浏览 | 分享到:


    妈妈说:他为什么就不能像利默里克巷子里的其他男人那样呢?他们在晚祷钟敲响六点前就回家,如数交出自己的薪水,然后换上干净的衬衫,喝茶,再从妻子那里要上几个先令,去酒吧喝上一两杯。


    妈妈对布瑞迪。汉农说,爸爸是不可能那样的,他不会那样的。她说他那个样子真是蠢透了,他去酒吧同别的男人较劲喝,在家里,他的孩子却吃不上一顿像样的饭,饿得肚皮贴着脊梁骨。他向全世界吹嘘他为爱尔兰卖过力,不为名也不为利;一旦祖国召唤他,他愿意为爱尔兰而死,他抱憾自己只有一次生命可以献给他不幸的国家;要是有人不以为然,他就让他们站出来,好好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啊,不,妈妈说,他们不会不以为然,他们不会站出来,这是一帮在酒吧里游手好闲的叫花子、收破烂的和白眼狼。他们说他是高贵的人,尽管他是个北佬,能从他这样一位爱国者手里接受一杯酒,还是不胜荣幸。


    妈妈对布瑞迪。汉农说:上帝作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失业救济金一周有十九先令六便士,房租是六先令六便士,剩下的十三先令要供五个人的吃穿,到冬天还有取暖的费用。


    布瑞迪一边抽着她的“忍冬”,一边喝着茶,她说上帝是仁慈的。妈妈说,她相信上帝对某些地方的某些人是仁慈的,但在利默里克的巷子里,近来却看不见他的影子。


    布瑞迪笑了:啊,安琪拉,说这种话你要下地狱的。妈妈说:我不已经是在地狱里了吗,布瑞迪?


    她们都笑了,继续一边喝茶,一边抽她们的“忍冬”,说香烟是她们惟一的慰藉。


    的确是的。


    “问题奎格雷”告诉我,星期五我必须去至圣救主会教堂参加“总兄弟会”的男童部。他说你必须去,不能说不,街头巷尾那些父亲领取救济金或干体力活儿的男孩都得去。


    “问题”说:你父亲是从北爱尔兰来的外国人,他无所谓,但你还是得参加。


    谁都知道,利默里克是爱尔兰最神圣的城市,因为它有“圣家”的“总兄弟会”,这是世上最大的宗教团体。任何一座城市都可能有兄弟会,但只有利默里克有“总兄弟会”。


    一星期里有五个晚上,我们这个兄弟会的人挤满至圣救主会教堂,其中三次是男人,一次是女人,一次是男孩。会上有祝祷式,用英语、爱尔兰语和拉丁语唱赞美诗;有著名的至圣救主会牧师所做的最有力度的布道。这是拯救成千上万的异教徒免于下地狱的布道。


    “问题”说,你必须得参加兄弟会,好让你母亲能告诉圣文森特保罗协会的人,你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说他父亲就是一个忠实的会员,所以得到了一个有退休金的好工作,负责打扫火车站的厕所。等他长大了,他也会得到一个好工作,除非他出逃,去加入加拿大皇家骑警队。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唱着“我要一直呼唤你哦哦哦”,像身患肺病的尼尔森。艾迪对珍妮特。麦克唐纳唱的那样,在沙发上死去。要是他带我去兄弟会,办公室的人会把他的名字记在一个大本子上,将来有一天,他可能被提拔到一个分部的最高位置上,这是除了骑警服之外,他一生中最想要的了。


    “最高位置”就是一个小组的头儿,这个小组由一条巷子里的三十名男孩组成,每个小组用一位圣徒的名字命名,圣徒的画像被画在一个盾形的牌子上,牌子粘在最高位置坐席旁的木杆顶上。“最高位置”和他的助手负责考勤,监视我们,万一我们在祝祷式上发笑,或者犯下其他渎神的罪过,他们好狠敲我们的脑袋。要是有一晚你没来,办公室的人就想知道是什么原因,想知道你是不是在脱离兄弟会。也许他会对办公室的另一个人说:我想我们的小朋友喝了汤。对利默里克或所有爱尔兰天主教徒来说,这是最大的罪名,这种事只发生在大饥荒年代。要是你缺席两次,办公室的人就会给你送去一张黄色的传票,要求你当面解释原因。要是你缺席三次,他就会派出一支由你那一组的五六个大男孩组成的小分队,让他们在大街上搜查,确保在兄弟会跪下为迷失的灵魂祷告的时候,你没有跑出去享乐。小分队会到你家去,告诉你母亲,你那不死的灵魂很危险。有的母亲很着急,可有的母亲会说:给我滚开,要不我就出去在恁们屁股上一顿好揍。这些都属于兄弟会中的不良母亲,兄弟会的头儿会说,我们应该为她们祈祷,她们将会看到自己的错误。


    最不妙的事情是兄弟会的头儿高瑞神父本人的造访。他会站在巷子的入口,用他那改变了成千上万异教徒信仰的声音咆哮:哪个是弗兰克。迈考特的家?就算他的口袋里装着你家的地址,你住在哪儿他也很清楚,他也要可着嗓门咆哮。他咆哮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在脱离兄弟会,你那不死的灵魂处在危险中。母亲们都很害怕,父亲们会小声说:我不在,我不在。他们要确保你从此按时去兄弟会,这样你才不至于在邻居背后的指指点点中丢尽脸面。


    “问题”带我去了圣芬巴尔小组,“最高位置”告诉我坐在那儿,不要出声。他叫德克兰。科洛比,十四岁,前额上长了一个包,看上去像是角。他那粗粗的淡黄色眉毛连在一块,悬在眼上方,他的胳膊悬到膝盖那里。他告诉我,他正在将这个小组打造成兄弟会里最好的小组,要是我缺席,他就要打烂我的屁股,把屁股碎片送给我的母亲。没有缺席的理由,因为另一个小组里有个男孩都快死了,还被用担架抬过去。他说:要是你缺席,那最好就是因为死,不是你家里的人死了,而是你本人死了。你听清我说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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