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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安琪拉的灰烬》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美] 迈考特 | 发布时间: 921天前 | 18773 次浏览 | 分享到:


    床上铺着雪白凉爽的床单,护士们穿着雪白的干净制服,丽塔修女也是一身雪白。汉弗莱医生和坎贝尔医生都穿着雪白的大褂,用挂在脖子上的东西在我的胸部听来听去。我睡了许久又醒过来,她们拿来几瓶鲜红的东西,把红东西吊在床边的高杆子上,然后把管子插进我的脚踝和右手背。丽塔修女说:你在输血,弗兰西斯,输的是萨斯菲德营士兵的血。


    妈妈坐在我的床边,护士正在说:……你知道,太太,这很不寻常,我们从不允许家属进发烧医院,害怕会传染他们,可却在你儿子病危的时候给你破了例。要是他能挺过去,就一定会康复的。


    我又睡着了,当我醒来时,妈妈已经不在了。但是屋里有响动,是兄弟会的高瑞神父。他正在屋角的桌子旁做弥撒。我又一次迷迷糊糊地漂进梦乡,她们却把我弄醒了,脱下我的睡衣。高瑞神父在给我涂油,一边用拉丁语祈祷着,我才不在乎。她们又把我弄醒了,让我领圣餐。我不想要,我害怕会恶心。我把圣饼含在舌头上,又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圣饼已经融化了。


    天黑了,坎贝尔医生坐在我的床边。他握着我的手腕,一边看着手表。他满头红发,戴着眼镜,跟我说话时总是笑嘻嘻的。现在他坐在那里,嘴里哼哼着,望着窗外。他的眼睛闭上了,开始轻轻地打鼾。他歪倒在椅子上,放了个屁,自顾自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我要好了,因为医生是从不在一个要死的孩子面前放屁的。


    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下,丽塔的修女袍闪闪发亮。她握着我的手腕,看着自己的手表,


    脸上露出笑容。啊,她说,我们睡醒了,是吧?好啦,弗兰西斯,我想我们已经度过了险关。我们的祷告见效了,兄弟会里几百名小男孩的祷告都见效了。你能想像得出来吗?几百个男孩在为你念玫瑰经,奉上他们的圣餐。


    输血的管子把我的脚踝和手背扎得特别疼,我才不在乎那些为我做祷告的男孩。丽塔修女离开房间的时候,我听见她的修女袍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还有念珠互相碰撞的“喀哒”声。我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爸爸坐在我的床边,把他的手盖在我的手上。


    儿子,你醒啦?


    我想说话,但嘴里很干,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指了指我的嘴。他把一杯水放到我的唇边,那水好甜好爽啊。他按了按我的手,说我是个伟大的老兵,怎么不是呢?我的体内不是流着士兵的血吗?


    管子已经取下了,玻璃瓶也不见了。


    丽塔修女走了进来,告诉爸爸他必须得走了。我不想让他走,因为他看上去很难过,那天我给帕迪。克劳海西葡萄干时,帕迪就是这个样子。爸爸难过,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了。我开始哭泣。这是怎么啦?丽塔修女说,你身上有那么多士兵的血,还哭鼻子?明天有个大惊喜给你,弗兰西斯。你一定猜不到,好啦,我告诉你吧,明天早上给你送茶时,我们会给你好吃的饼干。这可是一项优待哦。而且,你父亲过一两天就会来看你的,是吧,迈考特先生?


    爸爸点点头,又把手放到我的手上。他看着我,走了几步,又停下,走回来亲吻我的额头。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得到他的吻,我无比幸福,感觉像飞离了床铺一样。


    病房里的另外两个床铺没有人,修女说:我是仅有的伤寒病人,能战胜病魔真是一个奇迹。


    隔壁的病房是空的,一天早晨,我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哎,喂,谁在那儿?


    我不能确定她是在跟我说话,还是在跟别的病房里的人说话。


    哎,喂,患伤寒病的男孩,你醒着吗?


    我醒着。


    噢,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我也不知道,我还得躺在床上,她们给我打针吃药。


    你长得什么样?


    我想,这是什么样的问题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哎,喂,你还在吗,伤寒病男孩?


    我在。


    你叫什么名字?


    弗兰克。


    这是个好名字,我叫派翠西亚。麦迪根。你多大啦?


    十岁。


    噢。她听上去挺失望。


    不过我到八月份就十一岁了,就是下个月。


    噢,这比十岁要好些,我九月份就十四岁了。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发烧医院吗?


    想。


    我得了白喉,还有其他的病。


    还有什么病?


    他们不知道,他们认为我感染了一种外国病,因为我父亲过去待在非洲。我差点死了,你愿意告诉我你长得什么样吗?


    我的头发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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