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我是不明白的。”瑞纪说。
坂木哲子一声不响,像要看穿什么似的注视着瑞纪的脸。而后开口道:“这且不说,你真的不曾体验过嫉妒那种感情?生来一次也没有?”
瑞纪略一沉吟,答道:“我想没有,大概一次也没有。”
“那就是说,嫉妒之情是怎么一个东西在你是无法理解的?”
“大致怎么回事我想是能够理解的——关于它的形成什么的。只是,作为实感不大清楚。例如它实际上以多厉害、持续时间有多长、如何难以忍受等等。”
“是啊,”咨询员说,“说起来都一概成为嫉妒,其实阶段各有不同,人的所有感情都是这样。轻的一般称为吃醋、眼红什么的。程度虽有差别差别,但那是一般人日常体验的。例如公司同事比自己先升官啦,班上谁谁受老师偏爱啦,或者左邻右舍有人中了高额彩票啦……都让人羡慕,心理略略气恼,觉得不公平。作为人的心理,说自然也是自然的。你连这些都不曾有过?不曾羡慕过人家?”
瑞纪想了想说:“在我身上,那类事好像一次也没有过。当然,比我幸运的人有很多,可我并未因此羡慕过那些人。因为人各有不同……”
“因为人各有不同,所有不能简单比较?”
“我想大概是那样的。”
“噢,有意思。”咨询员在桌上叉起十指,以轻松的语声饶有兴味地说道,“啊,反正那就是轻度嫉妒,也就是眼红那劳什子吧。但若是重要的,事情就没那么简单。它像寄生虫一样死死地盘踞在心头不动。在某种情况下——就像你的同学所说——它会变成肿瘤深入蚕食灵魂,甚至可能致人于死地。那是无法控制的,对当事人来说是不堪忍受的折磨。”
回到家,瑞纪从壁橱里拉出用粘胶带封住的纸壳箱。松中优子的名牌和瑞纪自身的名牌应该一起装进信封放在那里。箱子里胡乱塞着很多东西:从小学时代开始的旧信、日记本、影集、成绩单,以及各种各样的纪念品。本来想好好整理一次,却因为忙乱,旧这样带在身边到处迁来搬去。不料装有名牌的信封怎么也没找到。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拿出仔细查看,还是哪里都没有信封。瑞纪困惑起来。搬来这座公寓的时候,检查箱子时明明看见了装有那个名牌的信封,还为资金一直带着原来的东西深深感慨过。并且,为了不让别人看见,她把箱子封了起来,自那以来打开箱子是第一次。因此,信封本该在这里才是,没有怀疑的余地。到底消失道哪里去了呢?
尽管如此,自从每星期去一次区政府的“心之烦恼咨询室”同坂木咨导员交谈之后,瑞纪对忘记名字的事已不那么介意了。忘名现象虽然仍以同以前大致相同的频率继续发生,但症状已基本停止了发展,自己名字以外的事物也没有从记忆中滑落出去。而且,由于项链的作用,眼下还没有遭遇什么尴尬,有时甚至觉得忘名现象也成了生活中自然而然的一部分。
瑞纪没有把资金 其咨询机构的事告诉丈夫。不是特意要隐瞒,只是觉得一一说明起来啰嗦。相比丈夫会要求详细说明。况且,想不起自己名字或每星期区一次区政府主办的咨询机构也并没有给丈夫造成什么具体麻烦,费用也是不值一提那个程度。此外,无论怎么找也没在理应存在的地方找到松中优子和自己住宿时的名牌这件事,她没有将给坂木咨询员听,因为她不认为这对面谈以多大意义。
如此这般,两个月过去了。她每星期三都去品川区政府三楼面谈。前来咨询的人似乎多了起来,面谈时间由一小时缩短到三十分钟,但由于两人的谈话已经上轨道,可以谈得简明扼要些。想多说一会儿的时候也是有的,毕竟费用便宜得不得了,无可挑剔。
“和你已经是第九次面谈了……”坂木咨询员在面谈结束前五分钟时这样问瑞纪,“虽说忘名次数没有减少,但眼下没有增加对吧?”
“没有增加。”瑞纪回答,“我想就算是维持现状了。”
“很好,很好!”说着,咨询员把手上的黑杆圆珠笔放回上衣口袋,在桌上紧紧叉起十指,而后停顿一下说,“有可能——终究说是可能性——下星期来的时候,我们谈的话题出现某种大的进展。”
“关于忘名问题?”
“是的,如果顺利,说不定可以具体圈定原因,实际出示给你。”
“为什么发生忘名现象的原因?”
“正是。”
瑞纪未能马上理解对方的意思:“所谓具体原因,就是说……是眼睛能看到的了?”
“当然能看到,当然。”咨导员如此说罢,满意地搓着双手,“没准可以放在盘子上端给你看。不过遗憾的是,详细的要等下星期才能告诉你,因为现阶段不清楚进展能否顺利,只是估计大概会顺利。如果顺利,到时候再一一讲给你听。”
瑞纪点头。
“总之我想对你说的是,”坂木说,“尽管有进有退,但事情正朝着解决的方向稳步推进。对了,不说常说么,人生进两步退三步。用不着担心。不要紧的,相信坂木阿姨好了。所以下星期再来,别忘了跟接待员预约。”
说着,坂木挤了挤眼睛。
下星期下午一点,瑞纪一进“心之烦恼咨询室”,旧看见坂木哲子脸上挂着比以外明显的笑容,坐在桌前等她。
“我想我找到了你忘名的原因。”她得意洋洋地说,“而且解决了。”
“就是说我再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了?”瑞纪问。
“不错。你再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因为澄清了原因并得到了正确处理。”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瑞纪半信半疑地问。
坂木哲子从旁边放的黑色漆面手袋中把什么拿出,放在桌上。
“我想这是你的东西。”
瑞纪从沙发上立起,走到桌前。桌上放的是两枚名牌。一枚写着“大泽瑞纪”,另一枚写着“松中优子”。瑞纪脸上没了血色。她折回沙发,沉下身体,好半天没能开口。她双手紧紧捂在嘴上,样子旧好像要阻止话语从那里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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