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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董贝父子》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查尔斯·狄更斯 | 发布时间: 819天前 | 24998 次浏览 | 分享到:


“我们回来的时候还可以再来看看他的坟墓,弗洛伦斯。”


弗洛伦斯抬起含着泪水、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他的亲切的脸。她把空着一只手紧握着另一只紧挽着他胳膊的手。


“现在很早,沃尔特,街上几乎还没有人。我们走着去吧。”


“可是您会很累的,我亲爱的。”


“不不!我们第一次一起走的时候我是很累的,但是今天我不会累。”


就这样,弗洛伦斯和沃尔特在他们结婚的这天早上,一起在街道上走着;跟过去没有很大的变化——她,仍旧那样的天真无邪,真心诚意;他,仍旧那样心胸坦率、朝气蓬勃,可是却更因为她而感到自豪了。


甚至在好多年以前的孩子的步行中,他们也不曾像今天这样远离周围整个世界。好多年以前孩子的脚步也不曾像他们现在的脚步这样踩着如此迷人的土地。孩子的信任与爱可以给出许多次,并会在许多地方生长起来,可是弗洛伦斯的女性的心和它所珍藏着的不可分割的爱却只能给出一次,如果遭到冷落与不忠的话,那么它就只能萎靡不振,然后死去。


他们选择了最安静的街道,并且不是走近她老家所在的街道。这是个睛朗的、温暖的夏天的早晨;当他们朝着笼罩着伦敦城的阴沉沉的雾走去的时候,太阳照耀着他们。宝贵的货物在商店中陈列着;宝石、金、银在首饰商的阳光充足的窗子中闪耀着;当他们走过的时候,高大的房屋在他们身上投下了庄严的阴影。可是他们在阳光中、在阴影中相亲相爱地一起向前走去,看不见周围的一切;除了他们在彼此身上找到的财富之外,他们没有想到任何其他财富;除了他们在彼此身上找到的家之外,他们没有想到其他更值得自豪的家。


他们渐渐地走进了比较阴暗、比较狭窄的街道;在这些街道里,只有在那些街道角落里和那些小片敞开的地方才能通过薄雾看到时而黄色、时而红色的太阳;在那些小片敞开的地方,或者有株树,或者有一座教堂,或者有一条铺砌的道路和一座台阶,或者有一小片意趣奇妙的花园,或者有一片墓地,墓地上寥寥无几的坟墓和墓碑几乎已发黑了。弗洛伦斯相亲相爱地、信任地、紧紧挽着他的胳膊,穿过所有狭窄的围场与胡同以及阴暗的街道,向前走去,去成为他的妻子。


她的心现在跳动得更快了,困为沃尔特告诉她,他们的教堂离这里很近了。他们走过了几个很大的仓库,仓库门口停着一些四轮运货马车,忙碌的搬运工人堵塞了道路,可是弗洛伦斯没有看到他们,也没有听到他们说话;接着气氛安静下来了,白天的光线变得阴暗了,现在弗洛伦斯是在一座教堂里了,那里散发出像地窖里一样的气味。


那位衣衫褴褛、身材矮小的老头子,失望的钟声的敲打者,这时正站在门廊里,他的帽子就放在洗礼盘中——因为他是教堂司事,在这里就像在家中一样毫无拘束。他把他们领进一个老旧的、褐色的、镶嵌了嵌板的、积满灰尘的法衣室;它像是一个摆在角落里的、已经取出格板的碗柜;室内被虫蛀了的登记簿散发出一股像鼻烟的气味,它使眼泪汪汪的尼珀直打喷嚏。


年轻的新娘在这老旧的、积满灰尘的地方看去是多么富有朝气、多么美丽,在她身旁除了她的丈夫之外,没有别的亲属。这里有一位满身灰尘的年老的教会文书,他在教堂对面由柱子构成的加固工事的拱道的下面开设了一个出卖过时消息之类的店铺。这里有一位满身灰尘的年老的教堂领座人,她只供养她自己,并觉得这就够她操心费神的。这里有一位满身灰尘的年老的教区事务员(这位教区事务员和上面说到的那位教堂领座人就是图茨先生上星期天看到的),他和一个虔敬社有些关系;这个虔敬社在邻近的院子里有一个祈祷厅,祈祷厅里有一个凡人不容易见到过的彩色玻璃窗。这里有积满灰尘的木头壁架和上楣,它们长短不齐地摆放在圣坛上面、围屏上面、边座周围以及虔敬社社长与监察人1694年大事记的碑文上面。这里有积满灰尘的回声板,装在布道坛和读经台上面,看去就像盖子一样,如果教士在执行祈祷仪式时侮辱了教堂会众的话,那么就可以把它拉下来,盖在这些教士的头上。这里到处都有积聚灰尘的各种可能的装置,只有在教堂的墓地是例外,那里这方面的设施是很有限的。


船长、所尔舅舅和图茨先生来了。教士正在法衣室里穿上宽大的白色法衣,教堂文书则在他周围走来走去,吹去法衣上的灰尘;新郎和新娘站在圣坛前面。除非把苏珊·尼珀当做女嫔相,否则就没有女嫔相了;至于代理主婚人,那么没有谁能比卡特尔船长更合适的了。一位装了一条木腿的人,嘴里嚼着一只烂苹果,手里提着一只蓝色的袋子,到教堂里来看看正在进行什么事情,但是发现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就又一拐一拐地走开了,他那假腿在门外一阵阵的回声中向前走着。


弗洛伦斯羞怯地低垂着头,跪在圣坛前面,没有一缕仁慈的光线照在她的身上。上午的太阳被房屋遮蔽了,没有照射到那里。门外有一株枯槁的树,树上有几只麻雀在啁啾几声;在窗子对面,在一位染色工人的顶楼里,在太阳能偷偷照进去的一个小孔中有一只画眉,当结婚仪式在进行的时候,它大声地吱吱叫着。还有那位装着木腿的人正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别处走去。满身灰尘的教堂文书说“阿门”时,就像麦克佩斯一样,稍稍梗塞在喉咙中①;但是卡特尔船长帮助他说出来,他怀着满腔热情说它,在仪式中过去从来不说“阿门”的地方,他也插进去说了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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