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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刀锋》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 | 发布时间: 817天前 | 15394 次浏览 | 分享到:


“哎,亲爱的,这不能做。他们是为我们请的客。”


“反正我也来不了,”我插嘴说。“在我听到你们晚上有饭局之后,我打电话给苏姗?鲁维埃,约好带她出来吃饭了。”


“苏姗?鲁维埃是谁?”伊莎贝儿问。


“拉里认识的一个女子,”我说,故意捉弄她。


“我总疑心拉里有个小娘儿藏在哪儿不给我们知道,”格雷说,咯咯笑了出来。


“胡扯,”伊莎贝儿愤然说。“拉里的性生活我全知道。他没有人。”


“好吧,让我们分手之前再喝一杯鸡尾酒,”格雷说。


我们喝了鸡尾酒,然后,我和他们道别。他们陪我到了穿堂里。当我穿上大衣时,伊莎贝儿把胳臂和格雷的胳臂套起,挨近他身子,盯着他的眼睛看,脸上带着我指责她所缺乏的那种温柔表情。


“你说说。格雷——坦白地说——你觉得我狠心吗?”


“不,亲爱的,远不是如此。怎么,难道有人说你狠心吗?”


“没有人。”


她把头掉过去,使格雷看不见她,向我把舌头吐了出来,那个派头艾略特肯定会说不象个上流女子。


“那是两回事情,”我一面咕哝着,一面走到门外,随手把门带上。




四、五、六




我再经过巴黎时,马图林一家已经走了;艾略特的公寓已经住进别人。我很怀念伊莎贝儿。她长得好看,而且谈话不大拘束,领会很快,对人没有恶意。我后来从没有见过她。我不会写信而且拖拉,伊莎贝儿则从不和人通信。她如果不和你通电话或者打电报,你就休想得到她的消息。那一年圣诞节,我收到她一张贺片,上面有张漂亮照片,照的是一幢有殖民地时期门廊的房子,四周围长着茂密的株树,想来就是农场那边的房子;当初他们需要钱时卖不掉,现在大约愿意留下来了。邮戳表明信是从达拉斯寄出的,可以肯定,合营的交易已经谈妥,他们已在达拉斯定居了。


我从来没有到过达拉斯,但可以想象它和我见到的美国其他城市一样,有一个住宅区,坐汽车去商业中心和郊外俱乐部都不需要多少时间;住宅区阔人家的房子都很漂亮,有大花园,从客厅窗子里可望见幽美的山陵或者溪谷。伊莎贝儿肯定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和这样一幢房子里,房子从地窖到阁楼都是由纽约最时髦的屋内装饰家按照最时新的式样布置的。我只希望她挂的那些画,勒努瓦,马奈的花卉,莫奈的风景和高更看上去不太过时。餐厅无疑不大不小,正适合伊莎贝儿经常招待午宴,酒肯定好,菜肴当然是第一流。伊莎贝儿在巴黎学到不少东西。她一眼就可以看出客厅够大不够大,客厅不大的房子她是不会住的;因为她要等两个女儿长大了一点,在客厅里开未成年人的舞会,这是做母亲的一项愉快的责任。今天琼和普丽西拉该已到结婚的年龄了。肯定她们都有很好的教养。她们进的是最好的学校,伊莎贝儿准会把她们培养得面面俱到,使她们在合格的青年人眼中成为可以追求的对象。格雷现在想来脸色更红润了,兴致更好了,头更秃了,体重更增加了,但是,伊莎贝儿我不相信会变到哪里去。她仍旧会比两个女儿长得美。马图林这一家肯定是杜会上少不了的,我而且有十足把握他们在当地的人缘很好,这也是应该的。伊莎贝儿人风趣、文雅、殷勤、机智;至于格雷,不用说,是标准美国人中的精华。



我不时仍去看望苏姗?鲁维埃。后来,她的境遇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使她离开巴黎,也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那是一天下午,大致在我叙述的事件两年之后,我先在奥台翁剧院的走廊上测览书籍,很惬意地消磨了一个钟点,后来一时无所事事,就想起去看望一下苏姗。我有六个月没有见到她了。她开门时,拇指搭着调色板,嘴里咬一支画笔,穿一件罩衫,上面满是油彩。


“ah, cest vons, cher ami.entrez,je vons en prie.[注]她这样客气使我有点诧异,因为一般我们只是你我相称。我走进那间客厅兼画室的房间。画架上放了一张油画。


“我很忙,不知道怎么办是好。我一分钟也不能浪费。说来你不会相信,我要在梅耶海姆画店开个人画展,得准备三十幅画呢。”


“在梅耶海姆?这真了不起。你是怎样做到的?”


因为梅耶海姆并不是塞纳路上的那些靠不住的画商;那些人开一爿小店,由于付不出房租,随时都有关门的可能。梅耶海姆在塞纳河繁华的这一边有一爿漂亮画店,而且享有国际声誉。一个画家被他看中了就会发财。


“亚希尔先生带他来看我的作品,他认为我很有才气。”


“a dautres, ma vieille,”我答,这句法文我想最好的译法是“鬼相信你,小女人”。


她看了我一眼,吃吃笑起来。


“我要结婚了。”


“跟梅耶海姆?”


“别装傻了。”她把画笔和调色板放下来。“我工作了一整天,现在该休息一下了。让我们喝杯红葡萄酒,我再告诉你经过。”


法国生活的一个不大愉快的方面是,你往往逼得要在不适当的时候喝一杯酸溜溜的红葡萄酒。你只好听命。苏姗取出一瓶酒和两只杯子,把杯子斟满,坐下来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


“我站了有好几个钟点,我的静脉曲张血管都痛了。是这样的。亚希尔先生的妻子今年年初去世了。她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好天主教徒,但是,亚希尔和她结婚并不是出于自愿;他娶她是为了生意经,因此虽则他器重她,尊敬她,要说她的亡故使亚希尔先生怎样伤心,那就过甚其辞了。他儿子的婚姻很不坏,在公司里也做得很出色;现在他女儿的婚事也谈妥了,对方是一位伯爵,虽说是比利时人,倒是货真价实的贵族,在那慕尔附近有一座很美丽的宫堡。亚希尔先生认为,他可怜的妻子不会为了自己的缘故耽误两个年轻人的幸福,所以尽管还在居丧期间,一等到财产过户手续[注]完成后,立刻就举行婚礼。显然亚希尔先生住在里尔的那幢大房子里会感到寂寞的;他需要有个女人照应他的生活起居,还要管理好那所关系到他身份的住宅。长话短说,他要我代替他妻子的位置;他讲得入情入理:‘我第一次结婚是为了消除两家对立的竞争,我而且并不懊悔,但是第二次结婚那就要听我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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