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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红字》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 霍桑 | 发布时间: 995天前 | 21688 次浏览 | 分享到:


每天各有各的考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即在当时都有难以言喻与难以忍受的痛苦。遥远的未来的岁月步履艰辛,要她背起沉重的负担,伴随终身,不容丢弃。日积月累,年复一年,耻辱之上堆积起层层苦难。她将在长年累月之中,逐渐放弃她的个性,而成为布道师和道学家众手所指的一般象征;他们以此来具体说明和体现他们关于妇女的脆弱本性与罪恶情欲的形象。他们教导纯洁的年轻人好好看看她--这个胸前佩戴红字的女人;看看她--这个有着可尊敬父母的淑女;看看她--这个有着一个今后将长成为妇人的婴儿的母亲;看看她--这个原来纯洁无邪的女人,如今要把她看作罪孽的形象、罪孽的肉体和罪孽的存在。她必须带入坟墓的耻辱,将是竖立在她墓前的唯一的墓碑。


这事看来实在令人觉得不可思议:既然在她面前展现着一个广阔的世界,而且在她的判决书中没有条款规定她非留在这块既遥远又偏僻的、清教徒聚居的殖民地里,她完全可以自由地回到她的出生地,或者任何其他欧洲国家,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以崭新的面貌出现,重新开始生活;或者,既然在她面前有着通向深不可测莽莽森林的小路,那里人民的生活习惯跟制裁她的法律格格不入,却跟她奔放不羁的本性倒可融为一体,她也可一走了之。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女人反把这个地方称为她的家,留在这里,而恰恰在这里,她偏偏成了耻辱的典型。然而,确实存在着一种天数,一种感情,这种感情是如此之强大,使人无法抗拒,无法回避;它具有决定命运的力量,几乎无可改变地迫使人们逗留在某个地方,像幽灵一般地出没在那里,因为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给人的一生增彩添色的重大事件。而那事件的悲伤的色彩愈是浓重,人也就愈发舍不得离开那个地方。她的罪孽,她的耻辱,便是她扎在这块土壤里的根。她仿佛在这里获得了新生,比她的第一次诞生具有更强大的同化力量。这一新生把这块对于其他移民和流浪者仍格格不入的林地,变成为海丝特·白兰的家,虽荒凉又阴郁,但可安身立命,苟且终生。世上别的地方,甚至包括她度过幸福的童年和无邪的少女时期的英格兰的乡村,像是好久以前换下来的衣服,任由她母亲去保管了。相比之下,那些地方反而成了她的异乡客地了。把她拴在这块土地上的锁链是由铁环制成的,深深地嵌进了她灵魂的深处,永远也不可能断裂。


也许是--不,应该说确定无疑是--另一种感情把她留在这块土地上,留在这条与她命运息息相关的小路上,虽然她把这种感情深藏心底,秘而不露,但一旦它像蛇那样探头出洞时,她就会面无人色。在那块土地上住着一个人,在那条小路上踩踏着他的足迹。虽然世人并不认可,但她自认与此人已结为一体,终有一天会把他们带到末日审判的法庭前,就以那法庭变为他们举行婚礼的圣坛,立誓共同承担未来永无止期的报应。灵魂的诱惑者一次又一次把这个念头塞进海丝特的脑海里,继而对她为之欣喜若狂的神情嘲弄一番,然后竭力要她摒弃这个念头。


对于这个念头,她一瞥了之,便匆匆把它深藏在地窖里。最后她终于发现并迫使自己相信,作为她继续留在新英格兰动机的东西,一半是真理,一半是自欺。她对自己说,这里是她犯下罪孽的地方,这里也就应该是她受人间惩罚的地方。或许,她这样日复一日的受凌辱受折磨,最终会净化她的灵魂,并造就出一个比她失去的更纯洁、更神圣的灵魂,因为这正是她殉道的结果。


为此,海丝特·白兰没有远走高飞。在城镇的郊外,在半岛的边缘处,但又不靠近任何别的居民区,有一间孤零零的小茅屋。这座小茅屋原先是由一个早期的移民建造的,后来被遗弃了,因为附近的土壤十分贫瘠,不宜耕作,而且它离城较远,使它与社会活动隔离,而当时社会活动已成为移民生活中的重要习惯。小茅屋位于海边,朝西隔开一湾海水,与对面森林覆盖的小山遥遥相望。在半岛上唯一生长着的一丛矮树,非但没有掩遮住小茅屋,反倒像是在暗示这里有一个目标,而那个目标本身原先是情愿被掩遮起来,或者至少应当被掩遮起来的。在这间孤陋的小屋里,海丝特靠着她拥有的菲薄资产,带着她的婴孩,栖身营生。


她的那些资产是得到一直严密监视她的地方长官的准允后带来的。她的来到给这个地方立即蒙上了一层神秘的、令人疑惑不解的阴影。年幼无知的孩子们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要被拒之于人类仁爱的范围之外。


他们常常蹑手蹑脚地挨近小屋,窥视她在小屋边穿针走线,或伫立门旁,或在小花园里劳作,或沿着通向城镇的道路徐徐走来;一旦他们看清她胸前的那个红字,就会像深怕传染上莫名其妙的瘟疫似的飞速逃走。


海丝特虽然处境孤寂,世上没有一个朋友敢来造访露面,但是她却并不缺衣少食。她习得一门好手艺,虽然这地方还不能让她充分施展本事,但靠它也足以养活她自己和正在茁壮成长的婴孩。这门手艺就是针线活。无论在当时或现在,它几乎是妇女唯一力所能及的技艺。她胸前佩戴的那个刺绣得十分奇妙的字母,是她精巧而富于想象力的技艺的一个标本。甚至宫廷贵妇也会非常乐意利用这技艺来给她们的夹金银丝的织物增添一份经人工妙手装饰的绚丽和灵气。确实,在这里,清教徒的服式一般以黑色和简朴为特点,她的那些精美的手工活儿不一定常有人来问津。不过,时代的品味对这类精美制品的要求也难免要影响到我们严肃的祖先们。他们自己就曾摒弃过许多似乎难以废置的旧款式。一些公众的典礼,如圣职加委、官吏任职,以及新政府可以对人民显示威仪的其他种种仪式,按惯例都执行得庄严有序,表现得既阴森又故作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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