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吉,看在老天的份儿上,下回你觉得要吐的时候,别光坐在那儿,等到吐出来才说话,我有一大堆东西要收拾,还有好多别的事要干呢!现在,你得赶快啦,要是你赶不上打钟,迟到了,阿加莎嬷嬷会用藤条揍你的。要规矩点儿,当心你的哥哥们!"
菲终于把梅吉推到门外的时候,鲍勃、杰克、休吉和斯图尔特在前门那儿蹦蹦跳跳得正吹呢。她午餐吃的果酱三明治放在一个旧书包里。
"来呀,梅吉,要迟到了!"鲍勃喊叫着,顺着路走了。
梅吉望着她哥哥们越来越小的身影,跑步紧跟着。
现在是早晨七点过一点儿,柔和的太阳已经升起有几个钟头了;除了草荫深处以外,草上的露水都已经干了。韦汉的道路是一条满是辙印的士路,两边是深红色的路面,中间隔着一片宽阔的浅绿色草地。道路两旁,白色的水芋百合和桔黄色的旱金莲花在深深的草丛中争相怒放;那里的整整齐齐的木栅栏,划出了所有权的界限,警告别人不得擅入。
鲍勃总是站在沿着右手上方的栅栏步行上学,他的书包总是摆平了顶在头上,而不是背着的。左手的栅栏是属于杰克的,这样,这条路就成了三个小克利里的领地了。在长长的、陡峭的小山顶上,他们得从打铁铺子所在的洼地爬上罗伯逊路和韦汉路相交的地方。他们逗留了一会儿,喘着粗气,五个明亮的脑袋在云海漫漫的天空闪着光。下山的那一段路是最愉快的了。他们手拉着手,在路边的草丛里飞跑着,直到那草从消失在一片花丛之中。他们希望能有时间从查普曼先生的栅栏底下溜进去,像圆石头子儿一样一路滚下山去。
从克利里家到韦汉有5英里,当梅吉看到远处的电线杆的时候,她的两条腿抖了起来,袜子也褪下来了。
鲍勃一边用耳朵听着集合的铃声,一边不耐烦地瞟着她;她吃力地向前走着,提着衬裤,时不时苦恼地喘着粗气。她那浓密的头发下的脸蛋是粉红色的,但却又出奇的苍白。鲍勃叹了口气,把书包递给了杰克,双手叉在自己灯笼裤的两侧。
"来,梅吉,剩下的路我背着你走吧。"他狠狠地说道,瞪着眼望着他的兄弟们,免得他们错以为他的态度软下来了。
梅吉爬到他的后背,抬起两条腿勾住他的腰,把头舒舒服服地枕在他那瘦削的肩膀上,现在她可以痛痛快快地看看韦汉镇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韦汉镇比一个大村子大不了多少,零零散散地坐落在一条柏油路的两旁。最大的建筑物是那座两层楼的地方旅馆,遮荫篷使阳光照不到人行道上;沿着路边的沟渠,有一排柱子支撑着那这篷。百货店是第二座最大的建筑物,也有其遮阳篷引以自豪,在它那堆垛狼藉的窗户下放着两张长木条凳,可供过往行人歇息。共济会的门前立着一根旗杆,杆顶上有一面破旧的英国国旗在疾风中飘动着。由于在那个时候,这里还没有修车铺,非马拉车辆的数量寥寥可数;可是在共济会的附近却有一家铁匠铺,它的后面是马厩,靠近料槽的地方直挺挺地竖着一个油泵。这块殖民地上唯一真正引人注目的建筑物是那座独具一格的艳蓝色的商店,这与不列颠的风格大不相同,而其它的建筑物则一律油漆成深棕色。公共学校和英国教会的教堂并排着,恰好与天主教圣心教堂和教区学校面面相对。
在几个克利里路过百货店的时候,天主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公共学校门前柱子上的大钟也跟着低沉地响了起来。鲍勃连忙小跑起来,当他们走进砾石漫地的院子时,五十来个孩子正在一个挥舞着藤条的小个子修女面前站队,那藤条比她的身子还要长呢。用不着吩咐,鲍勃就带着弟妹们站到了队伍的一边,眼睛一个劲儿盯着那藤条。
圣心女修道院是一座两层楼的建筑,可是因为它坐落在离开道路较远的一道栅栏后面,所以不容易一眼就看清楚。担任学校教职的慈悲修女会的三位修女和第四位修女住在楼上,这第四位修女担任管家,从来没有照过面。楼下有三间大屋子,学校就在那里教课。这座矩形的楼房有一圈宽阔而阴凉的走廊,遇上阴天下雨,就允许孩子们在游戏和吃午饭时间斯斯文文地坐在那里,天晴的日子,是不允许孩子们落脚的。几棵高大的无花果树遮盖住了宽阔场地的一部分,学校后面,有一片墁坡地伸向一块圆形的草场,它被委婉地称之为"板球场",因为打板球是那块地方所进行的主要的活动。
正当小学生们随着凯瑟琳嬷嬷在学校的那架小钢琴上所奏出的"忠于我们的上帝"的乐曲声走进去时,鲍勃和他的弟兄们不去理会那些已经站着队的孩子们所发出的窃笑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阿加莎修女只是等到最后一个孩子的身影消失以后,才收起她那刻板的姿式;她迈着大步走到克利里家的几个孩子们等着的地方,她那厚实的哗叽裙子专横地把地上的砂石扫向一旁。
梅吉以前从没见过修女,因此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她看到的情况的确实少见:阿加莎嬷嬷的身上只露出了脸和双手,其余就是浆得雪白的修女头巾和胸巾了,它们在其黑无比的衣服的衬托下,耀人眼目。
阿加莎修女那粗壮的腰上围着一条宽皮带,皮带套在一个铁环上,环上挂着一大串用结实的绳子串起来的木念珠。阿加莎嬷嬷的皮肤永远是红的,一来是因为它过于干净,二来是因为那压得紧紧的头巾褶边裹着她的头,只露出了前面中间的一部分,她的脸因而显得过于超凡拔俗,难于称之为脸了。她的下巴上长满了一撮撮的汗毛,它们被头巾毫不留情地挤压着。她的嘴唇干瘪得成了一条细缝,几乎看不见了,这是由于她五十多年前在基拉尔尼修道院的温暖怀抱里立下誓言,到这季节颠倒的穷僻的殖民地来当修女的艰苦生活所造成的。她鼻子的两侧各有一块绯红的疤痕,这是她那副圆形眼镜的钢框压出来的,眼镜的后面闪着一双浅蓝色的、严厉而又疑心重重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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