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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可爱的骨头》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爱丽丝·希伯德 | 发布时间: 639天前 | 10597 次浏览 | 分享到:


他不知道为什么两个结了婚,天天朝夕相处的夫妻,居然忘记对方长得什么模样。如果一定要他解释的话,他只能说他们忘了彼此的模样。底片中的最后两张照片点出了问题的关键,我记得那时爸爸刚下班回家,“假日”听到车子开进车库的声音开始大叫,我则忙着叫妈妈看镜头。


“他马上进来,”我说,“站直一点。”妈妈照着做了,这就是我喜欢摄影的原因之一,一拿起相机,我就可以指挥被拍照的人,即使连爸妈也得听我的话。


我从眼角瞄到爸爸从侧门走过院子,他手里拿着轻便的公文包,我和琳茜很久以前曾经好奇地检查公文包里有些什么,看了半天却没发现任何我们感兴趣的东西。爸爸放下公文包,我趁机拍下妈妈最后一张独照。妈妈显得若有所思,似乎努力想摆出没事的样子,我按下快门,照片中的她几乎已经像平常一样。在最后一张照片里,我抓拍的是爸爸靠过来亲吻妈妈的脸颊。妈妈的眼神中依然带着一丝失落。


“是我让你变成这样吗?”爸爸把妈妈的照片排成一列,对着照片喃喃自语,“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闪电停了。”我妹妹说,此时汗水已经取代了雨水,濡湿了她的肌肤。


“我爱你。”塞谬尔说。


“我知道。”


“不,我的意思是我爱你,我要娶你,我要和你一起住在这栋房子里!”


“你说什么?”


“无聊透顶、毫无意义的大学生活已经结束了!”塞谬尔大喊,他的声音充满了小小的房间,在坚实的墙壁间回荡。


“我不觉得大学生活毫无意义。”我妹妹说。


塞谬尔本来一直躺在我妹妹身旁,此时他站起来,跪在她面前说:“嫁给我吧。”


“塞谬尔?”


“我不想再照着规矩来,嫁给我吧,我会把这栋房子收拾得漂漂亮亮。”


“谁来养活我们呢?”


“我们可以养活自己,”他说,“我们一定想得出办法。”


她坐起来,和他一起跪在地上,他们俩人都衣冠不整,体温逐渐下降,觉得越来越冷。


“好。”


“你答应了?”


“我想我没问题,”我妹妹说,“我的意思是,好,我答应嫁给你。”


八年前我在她心头留下的伤口


有些说法直到一股脑涌过我的天堂时我才了解到是什么意思。比方说,我从来没看过无头的公鸡,也不知道被斩了头的公鸡为什么还能跳来跳去,但此时此刻,我高兴得……嗯……像无头公鸡一样在我的天堂里跳来跳去!我兴奋地不停尖叫,我妹妹!塞谬尔!哈!哈!哈!我的梦想成真喽!


眼泪流下她的双颊,他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摇晃。


“亲爱的,你高兴吗?”他问道。


她靠着他赤裸的胸膛点点头说,“是的。”说完整个人就呆住了,“我爸,”她抬头看着塞谬尔说,“他肯定正担心咱们呢。”


“没错。”他回答,试着调整心情。


“这里离我家几英里?”


“大概十英里左右,”塞谬尔说,“或许八英里吧。”


“我们走得到吧?”她说。


“你疯了。”


“我们的运动鞋放在摩托车的车斗里了。”


穿着皮裤没法跑步,所以他们套上内衣裤和t恤,光着双腿向前跑。我们家从来没有人像他们这样。塞谬尔像这些年来一样在前面带着琳茜跑,路上几乎没有车子,偶尔有车子经过时,路旁的积水溅起一道水墙,淋得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虽然俩人都曾在雨中跑步,但雨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大。他们刚开始步伐还算稳健,虽然双腿沾满了泥巴,他们依然边跑边比赛谁能找到树阴避雨。跑了两三英里之后,俩人就安静了下来,他们按照多年训练出来的自然节奏,提起劲来一步步向前跑,俩人专心听自己的呼吸以及湿球鞋踩踏地面的声音。


跑着跑着,她不再刻意避开地上的水坑。水花四溅,她忽然想到以前常去的游泳池,我们家曾是那里的会员,我去世之后,家人们感觉到众人异样的关注,从此之后就不去了。游泳池在这条路上,但琳茜没有抬起头来探寻那个熟悉的泳池,相反地,她低头回想过去的一件往事。有一次她和我穿着带有小褶边裙的连身泳衣在水底下嬉戏,还张大眼睛看着对方,我们刚刚学会这个把戏,琳茜还不如我,我们的头发在水中飘扬,小褶边裙随着水波飘动,两个人的双颊都涨得鼓鼓的,拼命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我们手拉着手一跃而起,破水而出。浮出水面之后,我们的耳朵轰轰作响,一面大口大口地吸气,一面开怀大笑。


我看着漂亮的妹妹快步奔跑,她呼吸规律、步伐稳健,显然还记得以前在游泳课学到的技巧。她在雨中奋力保持视线,双腿起起落落,努力依照塞谬尔所设定的速度前进。我知道她不再逃离我,也不再奔向我,她就像中了枪的生还者一样,深及内脏的伤口终将逐渐愈合,八年前我在她心头留下的伤口,现在终于只剩下一个疤痕。


俩人跑到离家只有一英里时,雨势已经变缓,邻居们有人隔着窗户看看外面的状况。


塞谬尔放慢速度,琳茜也跟着慢下来,他们的t恤有如第二层肌肤一样紧贴在身上。


琳茜觉得有点抽筋,但过一会儿就好了。她再度跟着塞谬尔使劲往前跑,忽然间,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们要结婚了!”她说,他停下来,猛然将她拥入怀里,俩人热情地拥吻,全然不顾过路的司机对他们猛按喇叭。


下午四点,我家门铃铃声大作,霍尔系着我妈妈的一条白色旧围裙,正在厨房里帮外婆切巧克力蛋糕。他闲不下来,喜欢帮忙,外婆也喜欢指使他做东做西,俩人刚好是绝佳组合。在一旁观看的巴克利则喜欢吃。


“我来开门。”爸爸说,雨下个不停,他喝了几杯鸡尾酒提精神。酒是外婆调的,但酒精比例比较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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