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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窥视者》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阿兰·罗伯-格里耶 | 发布时间: 639天前 | 12437 次浏览 | 分享到:


    最使他感到费劲的,是后来把羊群拉回到原来的地方,因为在这一段时间里,受惊的羊群把绳子拉得挺直,疯狂地绕着圆圈儿……而她呢,恰恰相反,现在乖乖地躺着,两只手给缚在背后——在背脊下面的腰弯那儿——两条腿伸长而张开,嘴里塞着口街。


    后来周围变得更加平静:只有那辆镀镍的自行车单独留在悬岩的洼地里,平放在斜坡上,在低矮的草上很显眼地躺着。它的零件虽然很复杂,它的轮廓却十分清楚,没有任何部分给人凌乱的感觉,也没有模糊不清的地方。光滑的金属车身并没有任何反光,一定是由于车身上有了一层很薄的灰尘的缘故——灰尘薄得像水蒸气——是在路上沾上的。马弟雅思很平静地把碗里剩下的咖啡喝下去。


    店主人又回到玻璃门后面他的观察哨上去,他告诉旅行推销员,渔船开行了。船身慢慢离开倾斜的石头岸边;渔船和岸边之间的距离逐渐扩大,可以看得见中间黑色的海水。


    “您本来四点钟就可以回到家里了。”店主人说,没有转过头来。


    “算了!没有人在等我。”马弟雅思回答。


    店主人再也不说什么,只是继续注视渔船的行动——现在渔船把另一边船舷转了过来,船身和原来的方向垂直,船头对着港口。距离尽管远,漆在船身上的白色号码仍然看得清楚。


    马弟雅思离开食桌。他要在这儿逗留到明天,还有最后一个理由(他补充说):在离开本岛以前,他还想继续完成第一天晚上没有完成的挨户推销任务。他认为既然住了下来,就不愁没有时间,所以昨天根本没有做过什么事——或者几乎等于没有做过什么事——他依靠第三天来按照正常的做法完成最后一部分地区的访问。他对店主人解释他周游全岛的总的路线:大体上是一个8字形,市镇并不完全处在这个8字形的中心,只不过是上圈的西北角上一个点。上圈的顶上是“群马’梅呷。从这里起到港口——约等于他原来预定的路程的四分之一弱——就是他要再走一遍的一段路;不过这一次他要做得彻底,既不忽视任何房屋,也不错过任何支路。星期二那天由于时间紧迫,不在大路沿线的大部分小居民点他都没有去。到了后来,他还不得不任何地方都不停留,有些房屋他甚至过门不入,只凭自行车可能达到的速度飞快地向前冲。


    今天,他不需要租一辆自行车来走这么一小段路了:他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步行。不过,他认为最好是马上动身,不回到镇上来吃午饭。因此他请求店主人给他准备一些火腿夹面包,他先去取他的放手表的小箱子,过十分钟以后回来取面包。


    他在走廊里走着的时候,女房东从开着门的厨房里看见了他。她向他亲切地招呼了一声:“早上好,先生。”他马上看出来她没有什么特殊的话要对他说——也没有什么一般的话要对他说。她走到门边,他也停了下来;她问他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好;他有没有把百叶窗关起来——没有;刮着东风的时候,很少人敢把百叶窗整天开着……等等。


    走进房间,马上看见桌子底下并没有那只小箱子。他想起了今天早上他已经把它放在别的地方了。他开了那只大衣柜的门——用的是手指尖,因为柜门上既没有把手,也没有钥匙——拿了那只小箱子,再把柜门关上。这一次他从大门走出去,沿着大路走到市镇。雨点现在变得稀疏而微小,不是特别注意就看不出来。


    马弟雅思走进了“希望”咖啡店,拿起用黄纸包着的火腿夹面包放过短祆的左边衣袋,继续向小广场走去,脚下的铺石板被雨洗过以后都显出原来的颜色。


    五金店的柜窗里是空的:所有陈列在柜窗里的商品都拿走了。里面有一个穿灰色工作罩彩的汉子站在陈列柜台上面,面对着大街。他离地面一公尺,他的黑绒便鞋,他的袜子和被举起的臂膀扯起来的裤脚管,全部被阳光照耀着,显露得清清楚楚。他的两只手各拿着一大块破布;左手按在玻璃上,右手在玻璃上划着小圆圈。


    马弟雅思一转过商店的墙角,马上面对面地撞见一个年轻姑娘。他问过一旁,让她走过。可是那姑娘却停下来打量他,仿佛要和他说话,眼睛一连几次望着他的小箱子,又望着他的脸。


    “早上好,先生,”她终于说话了,“您就是那位出售手表的旅行推销员吧?”


    她是玛莉亚?勒杜克。她正要找马弟雅思,她甚至想到他的住所里去找他,因为她知道了他还住在岛上。她想买一只手表——一只牢固耐用的手表。


    马弟雅思认为不必跟她回到她的母亲家里去——她家在通向大灯塔的那条路上,是市镇边沿的最末一家——这样做会使他越出了目前要走的道路。他指给她看死者纪念碑的铁栏周围的铺五人行道:既然雨已停了,他们毫无问题可以在那里观看货色。他把小箱子平放在潮湿的石板上,打开了锁扣。


    他把头几块硬纸板递给年轻姑娘看过以后,把硬纸板一块一块地放在内箱盖上叠起来,同时对年轻姑娘谈起他们在黑岩村没有相遇,希望她会主动谈起她妹妹惨死的意外事件。可是年轻姑娘丝毫没有流露出想谈论这件事的意思,他不得不更直接地把问题引到那上面去。她打断了马弟雅思的客套话,只告诉他下葬的时间——星期五上午。从她说的话看来,很明显,她家里主张葬礼尽量从简,只邀请最近的亲属。接着她就马上回到买手表的问题上,仿佛她对死去的妹妹还怀着某种仇恨似的,她说时间不容许她拖延了。只花了几分钟她就选好了一只手表,而且提出了一个最好的成交办法:旅行推销员只要在吃饭的时候把手表放在咖啡店里,她也把表钱交给咖啡店,这样就行了。马弟雅思还没有把小箱子关好,玛莉亚?勒杜克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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