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似乎有理由作如下设想,这位被淹死的通风告密的康佩生原来希望从充公的财物中得到好处,因为他对马格韦契的财产情况了解得非常清楚。这是从下面情况得到证实的。在离现场许多里之外发现了他的尸身,当时已面目全非,无法确认;只是他口袋里的东西还可证明是他。他口袋里有一个夹子,里面写的字条清晰可认,上面记载着在新南威尔士某个银行里马格韦契有多少存款,又注明了几处地产,价值可观。被关在狱中时,马格韦契把这些财产的清单交给了贾格斯先生,说是我以后可以继承的遗产。可怜的马格韦契,他的无知却对自己起了安慰的作用;他从未怀疑过,认为有了贾格斯先生的受理,我继承这笔财产是完全有把握的了。
案件审理延迟了三天,这几天是用来等待监狱船上来的证人的。证人三天后才来,一来,这件简单的案子便走了案。马格韦契暂时收监,等待下一期开庭再审理,下次开庭的时间是一个月之后。
这时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时期。一个晚上,赫伯特回来,万分沮丧,他说:
“亲爱的汉德尔,我怕不得不留下你一个人了。”
因为他的合伙人已经和我打过招呼,我不会像赫伯特所想象的那样感到诧异。
“我这次非到开罗去不可了,否则我们就会失去一次良机。汉德尔,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非离开你不可。”
“赫伯特,我永远需要你,因为我永远热爱你。我不仅仅现在需要你,而且任何时候我都需要你。”
“你会感到孤独。”
“我没有时间考虑到这些,”我说道,“你知道,只要在允许的时间内,我都得和他在一起,只要可能,我就会成天地和他待在一起。你知道,当我离开他,我的思想也是和他在一起的。”
他如此可怕的处境使赫伯特和我都受了惊吓。我们只能这么说,而不能讲得更加明白具体。
“亲爱的老兄,”赫伯特说道,“我们的分手就在眼前——的的确确为时不远——我想打扰你一下,你是否谈谈自己呢,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前途呢?”
“我还没有想过呢,因为我实在不敢想我的前途。”
“可是你不能不去想一想你的前途;说真的,我亲爱的汉德尔,你必须想一想你的前途。我希望你现在谈一谈,和我谈一谈一个朋友的知心话。”
“可以。”我说道。
“汉德尔,在我们的分公司中正需要一位——”
我看得很清楚,他在言词上尽量不用一个确切的词来表明他的用意,所以我替他说道:“需要一位办事员。”
“是需要一位办事员,但将来发展成一个股东不是不可能的,你看你的老相识我不是已经从一个办事员发展成一个股东了吗?汉德尔,简单地说吧,我的老兄,你愿意到我的公司里来吗?”
他的态度表现出一种非常可爱的真诚,他在说“汉德尔”的时候,好像这个开头是十分严肃认真的,想干一份什么重要的大事,可是突然间他换了语气,又伸出了友谊的手,说起话来又像一个学童。
“克拉娜和我已讨论过好几次,”赫伯特继续说道,“就在今天晚上,这个可爱的小东西还向我诉说呢,她满脸泪痕地说到你,说等她和我结婚后,你如果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她一定尽力使你过得愉快,她要让丈夫的朋友相信,丈夫的朋友也就是她的朋友。汉德尔,我们会相处很好的!”
我诚心诚意地感谢她,我也谈心诚意地感谢他,不过我告诉他,虽然他向我提供了这个好机会,我目前却不可能参加到他的分公司中去。首先,我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考虑不到这个问题,其次——是的,其次在我的心中还徘徊着一个阴影,要到我这自述的末尾才能看清。
“赫伯特,这个问题要是对你的事业没有损坏,我的看法是,你还是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
“放多少时间都行,”赫伯特说道,“六个月怎么样,一年呢?”
“不需要那么长,”我说道,“至多两三个月吧。”
我们达成协议后便握手祝贺。赫伯特兴致勃勃地说,他现在可以鼓足勇气来告诉我,就在本周末他便要和我告别了。
“克拉娜怎么办呢?”我问道。
“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嘛,”赫伯特说道,“只要她父亲活着一天,她就要尽一天孝道,不过他活不长了。蕴普尔夫人真心地告诉我,他很快就要死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说道,“他死了倒比活着好。”
“我看这一点也不错,”赫伯特说道,“到那时我就回来看望这亲爱的小东西,这亲爱的小东西和我就静悄悄地走到一个最近的教堂。记住!这个幸福的人不是出于名门大户,亲爱的汉德尔,从来没有查过什么贵族谱这一类的书,对自己祖父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妈妈的儿子是多么幸福啊!”
就在这个星期的星期六,赫伯特乘上邮车向海港而去。我和他两人分了手。他带着无限光明的远景和我告别,不过心中仍然有些凄然和难过。他走之后,我去到一家咖啡馆,在那里给克拉娜写了一封短信,告诉她赫伯特已经出发,转达了他对她表示的一次又一次的爱意。然后,我回到自己孤寂的家,如果这里还够得上称为“家”的话。我可以说已是无家可归了,因为现在这里已不能再当作“家’了。
我在上楼梯时正碰到温米克从楼上下来,他在楼上敲我的门,见没有人答应才下来的。自从那次企图出逃失败之后我还没有单独见到过他。他这次是以私人的身份和个人之间的关系来看我,准备和我谈谈心,就出逃失败的原因作一次分析。
“那个死掉的康佩生,”温米克说道,“一点一点顺藤摸瓜,把整个的事情都弄得一清二楚。所有这些我都是从他手下的几个人那里听来的,这几个手下人都是惹上麻烦的(他手下有一些人总是惹上麻烦),我把听来的都告诉了你。在他们讲这些事情时我表面上装作掩耳不闻,其实我张开两耳留着神呢。上次听到康佩生不在伦敦的消息,我想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干这件事。现在我才恍然大悟,这原来是他的策略,这个人非常聪明,连自己的心腹有时也会耍欺骗手段。你不要责怪我,皮普,我想你不会吧?我是真心诚意想帮你忙的,我这可完全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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