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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远大前程》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查尔斯·狄更斯 | 发布时间: 889天前 | 35805 次浏览 | 分享到:


我在那里一直等到中午,然后便溜达进了证券交易所。我看到一些毛发蓬松的人坐在船运证券信息牌下。我认为这些人都是了不起的商贾,不过弄不懂为什么他们全都显得没精打采。等到赫伯特来了,我们便一同去到那家有名的餐馆去吃午餐。当时我对这家餐馆特别敬重,现在才感到这家餐馆其实是整个欧洲最劣等的图有虚名的饭店。吃饭时我注意到桌布上、刀叉上和茶房衣服上的肉汁汤比牛排上的还要多。不过,里面的价格还算不贵,也许油脂没有算在其中吧。饭后回到巴纳德旅馆,我拎上那只手提箱,两人便雇了一辆马车直驶汉莫史密斯。到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我们才到达那里,要到鄱凯特先生的家还得步行一小段路。到达后,我们打开门闩,便直接走进了一座小花园。花园面临一条河,鄱凯特先生的孩子们正在那儿玩耍。我看着他们心想,鄱凯特先生和夫人的孩子们一定不是长大的,也不是带大的,而是摔跤摔大的。我想我的这一看法不是自欺欺人的,因为这和我的利益或我个人的偏好是毫无关系的。


鄱凯特夫人正在一棵树下的一张花园椅上坐着读书,两条腿搁在另外一张花园椅子上。鄱凯特夫人的两名女佣人正在照看玩耍着的孩子们。赫伯特说道:“妈妈,这就是小皮普先生。”鄱凯特夫人立刻和我打招呼,神态既和蔼可亲,又庄严认真。


一个保姆对两个玩耍的孩子叫道:“阿里斯少爷,珍妮小姐,你们蹦来跳去要小心,不要被小树丛绊倒,要是滚到河里去淹死了,你爸爸会怎么怪我呢?”


同时这位保姆又从地上捡起了鄱凯特夫人的手帕,说道:“夫人,这是你的手帕,掉在地上第六次了!”鄱凯特夫人笑着答道:“谢谢你,芙萝普莘。”然后把腿从另一张椅子上挪开,只坐在一张椅子上,继续读书。她的面容立刻呈现出眉头紧皱聚精会神的样子,好像她已连续读了一个星期的书一样,但是还没有看了五六行,眼光便转到了我身上,对我说道:“你妈妈一定身体挺好吧?”这一突如其来的问题使我慌成一团,只有糊里糊涂地答道,如果我还有妈妈的话,我肯定她的身体挺好,也一定十分感谢,一定会带来她的问候。正在这尴尬的时候,保姆过来才算救了我。


“噢!”保姆从地上捡起这位鄱凯特夫人的手帕,大声说道,“我看这是第七次了!今天下午你怎么啦,夫人!”鄱凯特夫人接过了她的手帕,先是感到十分惊讶,好像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然后认出来了,便笑了一下,说道:“芙萝普莘,谢谢你。”说完又忘了我在那里,继续读她的书去了。


现在我才有空来数一数这些孩子,发现至少有六个小鄱凯特在花园里玩,正处于各个不同的摔打时期。我还没有数清楚就听到了第七个孩子的声音,这悲伤的啼哭声仿佛是凭空而降的。


“是宝宝醒了吗?”芙萝普莘表现出十分惊奇的神态,“米耐丝,你快去看看。”


米耐丝是另外那位保姆,她走进了房子,马上小孩子的哭声慢慢地轻下去,以至消失了,好像那个小口技演员的嘴里给塞进了什么东西,问题就解决了。鄱凯特夫人手不离卷地读着书,我很想知道她读的是什么书。


我心中暗忖,我们大概是在等待鄱凯特先生出来,不管是不是,反正我们都等在那儿,所以我也就有了机会来观察这一家中发生的有趣现象:只要孩子们乱蹦乱跳地跑到鄱凯特夫人的近处,他们就会绊倒,跌在她身上——每逢这时刻,她总是表现出惊诧,而孩子们也总是要伤心地哭上一会儿。这种情况的确使人感到很奇怪,我不得不加以思索,想得出了神,直到米耐丝抱着宝宝出来,又递给了芙萝普莘,芙萝普莘又准备把宝宝递给鄱凯特夫人,也就在这刹那之间,芙萝普莘连人带宝宝都一头向鄱凯特夫人的身上栽了过去,幸亏赫伯特和我在那里,扶住她而没有摔倒。


“我的天啦,芙萝普莘!”鄱凯特夫人这才把眼光从书本上移开,说道,“怎么大家都不停地摔倒!”


“天啦,你,真是的夫人!”芙萝普莘脸上惊得红起来,说道,“你在这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芙萝普莘,你是问我这里?”鄱凯特夫人问道。


“是啊,那不是你搁脚的凳子吗?”芙萝普莘说道,“你把小凳子放在你裙子下面,谁绊上能不跌跤呢?来,夫人,孩子给你,你把书给我。”


鄱凯特夫人接过宝宝,把它放在自己的膝上摇晃着,动作很不娴熟,其他孩子们也都围过来玩耍。没有一会儿,鄱凯特夫人就发出命令,叫保姆把他们全都带到房中去午睡。虽然我第一次到这里来,但却又有了第二个发现,原来抚养小鄱凯特们的方法是摔跤和睡觉交替地构成的,摔跤以后便是睡觉,当然,睡觉之后又是摔跤。


这时,芙萝普莘和米耐丝就像赶一群小羊一样把孩子们给弄进了屋,鄱凯特先生也从房中走出来和我见面。鄱凯特先生一副困惑的表情,头发已经灰白,乱蓬蓬的,好像从来不知该如何处理自己的问题。在这种背景下发现鄱凯特先生如此这般模样实在不算什么,不值得大惊小怪。


第23章



鄱凯特先生说他见到我很是高兴,希望我见到他不要感到失望。他脸上露出像他儿子一般的笑容,又补充说:“我本来就是一个不足为奇的人物。”尽管他脸上现出困惑的表情,而且头发也已灰白,可是细看他却是长得颇为年轻,而且态度又十分自然洒脱。我用自然洒脱这个词,是指无矫揉做作之处。他的行为举止显得神态恍惚、滑稽可笑,幸亏他自有领悟,知道自己的怪异之处,否则就更加荒唐可笑了。他和我攀谈了片刻,便带着不安的神态,抬起他乌黑漂亮的眉毛对他的夫人说道:“白琳达,你一定欢迎过皮普先生了吧?”她从书上抬起双眼,说道:“欢迎了。”然后微笑着看着我,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又问我是不是喜欢喝桔花水。她说的话和我们刚才以及后来所谈的内容都没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她之所以如此这般脱口而出,无非是一种客套而已,早先她对我说的话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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