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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树上的男爵》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伊塔洛·卡尔维诺 | 发布时间: 885天前 | 13212 次浏览 | 分享到:


    “是唐·费德利哥的女儿吗?” 


    “是……” 


    “您的名字呢。” 


    “乌苏拉。” 


    “您在树上走得比这里的其他任何人都好。” 


    “我从小就在树上走。在格拉纳达我们家的庭院里有根大的树木。” 


    “您能摘下那朵玫瑰花吗?”一朵玫瑰花攀援在一棵树的顶梢上开放。 


    “可惜不能。” 


    “好,我来给您摘。”他走过去,拿着那朵玫瑰返回。 


    乌苏拉嫣然微笑,伸出手来。 


    “我要亲自给您插上。请告诉我戴在哪儿。” 


    “戴头上,谢谢。”她拉起他的手把花送到头上。 


    “现在您告诉我,您能够爬上那棵杏树吗?”他问道。 


    “那怎么行呀?”她嘻嘻地笑了,“我又不会飞呀。” 


    “您看,”柯希莫拿出一个绳套,“如果您肯系上这根绳子的话,我把您用滑轮拉上去。” 


    “不……我害怕。”可是她在笑。 


    “这是我的办法。我在树上旅行多年了,一切全靠自己一人。” 


    “我的妈呀!” 


    他把她运送到那棵杏树上,然后他自己过去。杏树幼嫩,树冠不大。他们彼此靠得很近。乌苏拉由于飞荡过来,还在红着脸喘息。 


    “吓坏了吗?” 


    “没有。”可是她的心在蹦蹦直跳。 


    “玫瑰花没有弄丢。”他说着,伸手把花扶正。 


    于是,他们在树上紧紧地相挨着,越挤越紧,渐渐地拥抱在一起了。 


    “哟!”她说。他先开始,他们亲吻起来。 


    他们就这样开始了恋爱,小伙子幸福而又慌张,她愉快而毫不惊慌(对姑娘们来说,没有意外发生的事情)。这是柯希莫期待己久的爱情,现在突然到来,是如此之美好,他不明白为什么从前不能想象到它是很美的事情。最新奇的感觉是这美好的情感竟是如此之单纯,小伙子在那一时以为爱情应当永远是这样。




 第十八章


    桃树、杏树、樱桃树开花了,柯希莫和乌苏拉一起在花树丛中欢度时日。春天也给这个家族死气沉沉的氛围涂上了欢乐的色彩。 


    我哥哥在流亡者的营地里很快就大显身手起来,他教人们以各种方式从一棵树转到另一棵树上,鼓励这些贵族世家摆脱矜持的旧习气,进行一些运动。他还架起一些索桥,让年老的人互相拜访。就这样,他在西班牙人之中留居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为营地安装了许多由他发明的设施:蓄水池、炉灶、皮的睡袋。当这些贵族老爷不赞同他所喜欢的主意时,创造的欲望促使他迎合他们的习惯进行新的发明。比如,他看见那些虔诚的人想正规地进行忏悔,他在树干上挖出一间忏悔室。细瘦的唐·苏尔皮奇奥可以钻进去,从一个有格栏和布帘的小窗子里倾听他们的过失。对于技术发明的单纯兴趣,还不足以使他摆脱那里的生活的轨道。他需要思想。柯希莫写信给书店老板奥尔贝凯,不久之后,通过邮政渠道从翁布罗萨给他寄到奥利瓦巴萨一批书籍。他就能够让乌苏拉阅读《保罗与维尔吉妮亚》和《新爱洛绮思》了。 


    流亡者们经常聚集在一棵大橡树上开会,起草给君王的信。这些信一开始总是写些表示愤怒、抗议和威胁的话,简直就是一份最后通牒。但是到某一时刻,他们中就会有这个或那个人出来建议用更温和更礼貌的格式写,于是最终写成一份请愿书,他们宣称:臣等卑顺地匍匐于仁慈的陛下脚前乞求宽恕。 


    这时伯爵站起身来,大家便缄口不言了。伯爵仰望高空,开始讲话,声音低沉而颤抖,他倾诉出他心中的那一切。当他重新坐下时、其余的人阴沉着脸不说话,没有人再提起请愿书了。 


    柯希莫已经参加了这个团体,出席会议。在那里,他以年轻人的纯真的热情,讲解哲学家们的思想,指陈君主们的过失,以为可以用理性和正义来统治国家。可是在全体人员中,听他讲话的只有那位年迈的伯爵,他一心想方设法听懂并做出反应,还有读过几本书的乌苏拉和两位比其他女孩子头脑稍稍敏捷一些的姑娘。其余的人的脑袋就像鞋底一样,只有钉子才能扎进去。 


    后来,这位伯爵慢慢地不再总是远眺沉思了,开始想读些书,卢梭的著作他觉得有点艰深,而喜欢孟德斯鸠,这已经迈出了一步。其余的贵族老爷什么书也不读,只有人背着苏尔皮奇奥神父向柯希莫借阅《少女》一书,专挑里面那些描写色情的章节读。就是这样,在橡树上的集会,由于伯爵接受了新思想而发生又一次转折:现在谈论起去西班牙闹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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