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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苹果树》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英国]高尔斯华绥 | 发布时间: 817天前 | 6948 次浏览 | 分享到:


弗蕾达嚷着说: 


“上劲儿呀——这样糟啦!” 


艾舍斯特突然泛起一阵使自己感到奇怪和惭愧的渴望,他便静静地说: 


“别闹,你们这两个小鬼头!” 


莎比娜又吃吃地笑了。 


“好吧,那么让她吻一吻自己的手,你再把她的手放在你的鼻子上。这的确便宜了你们!” 


使他惊奇的是,那姑娘果真吻了吻自己的手,把它伸了出来。他庄重地握住这只又凉又纤小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两个小姑娘马上拍起手来,弗蕾达说: 


“好了,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得救你的命;这件事解决了。斯苔拉,我可以再喝一杯吗,别那么淡得要命的?” 


大家重新吃茶点,艾舍斯将把纸折好,放在自己的衣袋里。话题转到了出麻疹的好处,可以吃宽皮小桔呀、一勺勺的蜂蜜呀,还可以不上学,如此等等。艾舍斯特听着,不说话,跟斯苔拉交换着友好的目光,这时她的脸上又恢复了正常的略受阳光影响的白里带红的颜色。跟这个快乐的家庭亲密相处,是令人舒服的,面瞧着她们的脸,是令人神魂颠倒的。吃完茶点,两个小姑娘压着海草,他跟斯苔拉坐在窗口的座位上谈话,浏览她的水彩画速写。此时此景好像是个快乐的梦;时间和事件都被搁在一边,重要性和现实性也都暂时不存在了。明天他将回到梅根那儿去,除了袋里那张涂着这些孩子的血的纸以外,眼前这一切便都烟消云散了。说什么孩子!斯苔拉已经不能算孩子——跟梅根一般大了!她说话很快,有点儿生硬和费解,却很友好;现在,他沉默着,她却似乎谈得很活跃;她的神态带着点儿处女的恬静和冷漠——她是个闺阁千金。吃饭的时候,哈利德因为海水喝得太多没有来,莎比娜说: 


“我打算叫你弗兰克了。” 


弗蕾达马上说: 


“弗兰克,弗兰克,弗兰克。” 


艾舍斯特笑着哈了哈腰。 


“斯苔拉每叫你一次艾舍斯特先生,就得受一次罚。这太可笑了。” 


艾舍斯特看看斯苔拉,她渐渐脸红起来。莎比娜格格地笑着;弗蕾达嚷嚷说: 


“她‘冒烟’啦,‘冒烟’啦!——唷!” 


艾舍斯特向左右两边伸出手去,一手揪住一把淡黄的头发。 


“听我说,”他说。“你们两个!别惹斯苔拉,要不然我把你们拴在一块儿!” 


弗蕾达格格地笑着说: 


“哎唷!你真是个坏蛋!” 


莎比娜小心地咕哝着: 


“你看,你叫她斯苔拉!” 


“为什么不叫?这是个好听的名字!” 


“好吧,我们准许你叫得啦!” 


艾舍斯特松了手。斯苔拉!从此以后,她会叫他什么呢?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叫,直到该睡觉的时候,他故意说: 


“晚安,斯苔拉!” 


“晚安,艾——晚安,弗兰克!你真有趣呀,你知道!” 


“啊——这个!胡说!” 


她迅速而直率地跟他握手,突然握紧,又突然放松。 


艾舍斯特一动不动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起坐室里。刚刚昨天晚上,在那苹果树和活的苹果花之下,他曾经拥抱梅根,吻着她的眼睛和嘴唇。受到这突如其来的记忆的冲击,他不由得喘不过气来。今天晚上他本来就该开始——开始跟这个仅仅希望同他在一块儿的姑娘过共同生活。现在,还得过二十四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因为——没有看表!正当他要跟天真无邪的生活和属于这种生活的其他一切告别的时候,为什么他要跟这一家天真无邪的人交朋友呢?“可是我有心要娶她,”他想,“我这样告诉过她!” 


他拿了支洋蜡,点了火,到自己的卧室去,这间卧室就在哈利德那间的旁边。他走过时,他朋友的声音叫道: 


“是你吗,老朋友?我说,进来吧。” 


他坐在床里,吸着板烟,正看书呢。 


“坐一会儿。” 


艾舍斯特在开着的窗口坐下。 


“我一直在想今天下午的事,你知道,”哈利德有点突然地说。“据说,一个人临死时会想起全部过去的事。但我没有。 


大概我还没有到那一步。” 


“你想起了什么来着?” 


哈利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静静地说: 


“是呀,我的确想起了一件事——挺奇怪的——想起剑桥的一个姑娘,本来我可以——你知道;我没有对她做亏心的事,这我很宽慰。不管怎么说,老朋友,我现在还能在这儿,全靠你;要不然,我现在早葬身黑暗的大海里了。没有床,没有烟草;什么都没有了。我说,你认为死是怎么回事儿?” 


艾舍斯特嘟哝着说: 


“我看就像火焰似地熄灭完事。” 


“什么话!” 


“也许,我们可以闪烁一下,依恋一会儿。” 


“嗯,我看这有点儿凄惨。我说,我希望我的几个妹妹对你都挺好?” 


“太好啦。” 


哈利德放下烟斗,两只手交叉着放在脖子后面,转过头去看着窗子。“她们是不坏的孩子!”他说。 


看他的朋友躺在那里,脸上带着笑容,映着烛光,艾舍斯特打了个冷颤。挺对呀!本来他可能躺在那里,没有笑容,那喜洋洋的神气一去不复返了!可能根本不躺在那里了,而是“搁浅”在海底上,等待着复活——在第九天,是不是?哈利德的笑容在他看来突然成为奇异的东西,好像生与死的差别、那小小的火焰、那一切——全都包含在这笑容里了!他站起来,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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