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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了不起的盖茨比》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 | 发布时间: 823天前 | 11887 次浏览 | 分享到:


"可是她不理解,"他说,"她过去是能够理解的。我们往往在一起坐上几个钟点……"


他忽然停住不说了,沿着一条布满了果皮、丢弃的小礼物和踩烂的残花的小道走来走去。


"我看对她不宜要求过高,"我冒昧地说,"你不能重温旧梦的。"


"不能重温旧梦?"他大不以为然地喊道,"哪儿的话,我当然能够!"


他发狂地东张西望,仿佛他的旧梦就隐藏在这里,他的房子的阴影里,几乎一伸手就可以抓到的。


"我要把一切都安排得跟过去一模一样,"他说,一面坚决地点点头,"她会看到的。"


他滔滔不绝地大谈往事,因此我揣测他想要重新获得一点什么东西,也许是那进入他对黛西的热恋之中的关于他自己的某种理念。从那时以来,他的生活一直是凌乱不堪的,但是假如他一旦能回到某个出发点,慢慢地重新再走一遍,他可以发现那东西是什么…………一个秋天的夜晚,五年以前,落叶纷纷的时候,他俩走在街上,走到一处没有树的地方,人行道被月光照得发白。他们停了下来,面对面站着。那是一个凉爽的夜晚,那是一年两度季节变换的时刻,空气中洋溢着那种神秘的兴奋。家家户户宁静的灯火仿佛在向外面的黑暗吟唱,天上的垦星中间仿佛也有繁忙的活动。盖茨比从他的眼角里看到,一段段的人行道其实构成一架梯子,通向树顶上空一个秘密的地方--他可以攀登上去,如果他独自攀登的话,一登上去他就可以吮吸生命的浆液,大口吞唱那无与伦比的神奇的奶汁。


当黛西洁白的脸贴近他自己的脸时,他的心越跳越快。他知道他一跟这个姑娘亲吻,并把他那些无法形容的憧憬和她短暂的呼吸永远结合在一起,他的心灵就再也不会像上帝的心灵一样自由驰骋了。因此他等着,再倾听一会那已经在一颗星上敲响的音叉。然后他吻了她。经他的嘴唇一碰,她就像一朵鲜花一样为他开放,于是这个理想的化身就完成了。


他的这番话,甚至他难堪的感伤,使我回想起一点什么……我很久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过的一个迷离恍惚的节奏,几句零落的歌词。一会儿的工夫,有一句话快到了嘴边,我的两片嘴唇像哑巴一样张开,仿佛除了一丝受惊的空气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在上面挣扎着要出来。但是嘴唇发不出声音,因此我几乎想起的东西就永远无法表达了。




第七章

正在人们对盖茨比的好奇心达到顶点的时候,有一个星期六晚上他别墅里的灯都没有亮--于是,他作为特里马尔乔①的生涯,当初莫名其妙地开始,现在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我逐渐发觉那些乘兴而来的一辆辆汽车,稍停片刻之后又扫兴地开走了。我疑心他是否病了,于是走过去看看--一个面目狰狞的陌生仆人从门口满腹狐疑地斜着眼看我。 


①特里马尔乔,古罗马作家皮特罗尼斯作品《讽刺篇》中一个大宴宾客的暴户发。


"盖茨比先生病了吗?"


"没有。"停了一会他才慢吞吞地、勉勉强强地加了一声"先生"。


"我好久没看见他了,很不放心。告诉他卡罗威先生来过。"


"谁?"他粗鲁地问。


"卡罗威。"


"卡罗威。好啦,我告诉他。"


他粗鲁地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我的芬兰女佣人告诉我,盖茨比早在一个星期前就辞退了家里的每一个仆人,另外雇用了五六个人,这些人从来不到西卵镇上去受那些仟店的贿赂,而是打电话订购数量不多的生活用品。据食品店送货的伙计报道,厨房看上去像个猪圈,而镇上一般的看法是,这些新人压根儿不是什么仆人。


第二天盖茨比打电话给我。


"准备出门吗?"我问。


"没有,老兄。"


"我听说你把所有的仆人都辞了。"


"我需要的是不爱讲闲话的人。黛西经常来--总是在下千。"


原来如此,由于她看了不赞成,这座大酒店就像纸牌搭的房子一样整个坍掉了。


"他们是沃尔夫山姆要给帮点儿忙的人。他们都是兄弟姐妹。他们开过一家小旅馆。"


"我明白了。"


他是应黛西的请求打电话来的--我明天是否可以到她家吃午饭?贝克小姐会去的。半小时之后,黛西亲自打电话来,似乎因为知道我答应去而感到宽慰。一定出了什么事。然而我却不能相信他们竞然会选这样一个场合来大闹一场--尤其是盖茨比早先在花园里所提出的那种令人难堪的场面。


第二天天气酷热,夏日几乎要终结,然而这也无疑是夏天中最热的一天。当我乘的火车从地道里钻出来驶进阳光里时,只有全国饼干公司热辣辣的汽笛打破了中午闷热的静寂。客车里的草椅垫热得简直要着火了。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妇女起先很斯文地让汗水渗透衬衣,后来,她的报纸在她手指下面也变潮了时,她长叹一声,在酷热中颓然地往后一倒。她的钱包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下。


"哎哟!"她吃惊地喊道。


我懒洋洋地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递还给了她,手伸得远远的,捏着钱包的一个角,表示我并无染指的意图--可是附近的每一个人,包括那女人,照样怀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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