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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马亚一家》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 | 发布时间: 885天前 | 39743 次浏览 | 分享到:


卡洛斯关心的是什么呢?他只要能在提花的长沙发上度过这样的时刻,看着她刺绣,谈些有趣的事,或是由于她的妩媚而使事情变得有趣;只要他能看到她那微微涨红的面颊,带着庄重的迷人妩媚,柔情地将头低垂在他给她带来的鲜花上;只要他心里肯定知道,他一离开这间讨人喜爱的红棱纹布客厅,她的心就会整日亲切地伴随着他,这样,他的心就异常满足了。


他确实没想过这种理想的友谊,这种目的纯洁的友谊,是使她逐渐上当,躺进男人温暖的怀抱里的最稳妥道路。当他突然发现自己得到了他原以为难以测知的亲昵感情时,茫然之中,他的欲望消失了:有时,当不在她近旁,那欲念使他敢于期望吻她一下,或是用指尖轻轻地触摸她一下;但是,当他跨进她的门,看到她那双黑眼睛露出的沉静目光时,他就又变得无邪地虔诚了,而且认为去碰一下她衣裙的皱褶都是对她莫大的侮辱。


这确实是他有生以来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他感到在自己的内心产生了无数美好、新奇的东西。过去他从来没想到在晴朗的夜间望一眼满天繁星,或是清晨时到花园里采摘一朵盛开的玫瑰,竟会有如此的幸福。他的心灵中有一种永恒的微笑——这微笑又浮现在他的唇边。侯爵察觉出了他那爱恋和幸福的神态..有时,他独自一个在房内踱步,自问这场不寻常的爱情将把他带往何处?他不清楚。他只知道,眼前的三个月她将呆在里斯本,在这期间,除了他,再不会有人去占据她刺绣时旁边的那把古式的椅于。她的丈夫远在他乡,被涛涛大海隔于千里之外。此外,他富有,而世界又这么广阔..他一直记着对于工作的那些伟大理想,希望自己的每刻时光都是高尚的——若不属于纯洁幸福的爱情,就必须属于从事研究的极大欢乐。他会到实验室,在他的手稿上再写上几行。但是,在去拜访圣弗朗西斯科街之前,他那颗被希望所纷扰着的心,总是不能得到安宁。从那里回来后,他就整天地回味着她所说过的话,他的答话,她的姿态,她某一次迷人的微笑..于是,他就抽上一支烟,读读几位诗人的作品。


每天晚上,阿丰苏的书房里都有人打惠斯特牌。侯爵同塔维拉玩骨牌,两人都沉迷在这种赌博之中,而且越赌火气越大,竟然对骂起来。在赛马之后,斯坦因布罗肯伯爵的秘书也开始来拜访葵花大院,但他是个无能的家伙,还不如他的上司,连芬兰的小曲都不会唱;他穿着晚礼服,戴着单片眼镜,一屁股坐上长沙发就晃起大腿,一声不吭地捋着他那难看的长胡于。


卡洛斯愿意看到进来的朋友是格鲁热斯——他从圣弗朗西斯科街来,他会带来点儿玛丽娅呼吸的空气。这位艺术家知道,卡洛斯每天早晨都到那幢楼去探望“英国小姐”。而且他还经常傻里傻气地把他邻居的最新消息带给卡洛斯,他当然不知道卡洛斯听他这番讲述时带着多么大的兴趣..“那位邻居这会儿在弹门德尔松①的作品..她技艺高超又富有感情,这位邻居..有真功夫..她也理解萧邦的作品。”


他要是没来葵花大院,卡洛斯就会找到他家去。他们一同去文人俱乐部,找个安静的单间抽雪茄,谈谈那位邻居。格鲁热斯认为她“颇有贵夫人的风度”。


他们几乎总要碰到勾瓦林纽伯爵,他是来看看——如他自己带点儿讽刺意味他说的——“在甘必大的国家里正发生些什么事。”最近,他看上去年轻了,动作更轻巧了,他的眼镜和高高的前额都显出希望的光彩。卡洛斯向他问起了伯爵夫人。她正在波尔图尽女儿的义务..“您的岳父如何?”


伯爵低下了那红光满面的脸,哑着嗓子,无可奈何地低声说:“不好。”


一天下午,卡洛斯正在同玛丽娅?爱杜亚达说话,手抚摸着坐在他膝盖上的妮妮丝,这时罗蒙小心翼翼地拉开门帘,神态尴尬而诡秘,压低了声音说:“达马祖先生来了!..”她看了罗蒙一眼,对他那副表情感到莫名其妙,简直觉得难堪。


“好,请他进来吧!”


达马祖匆匆进了客厅;他身着丧服,胸前别了朵花,肥胖的身子,满脸堆笑,无拘无束的样子,手里拿着帽子,还提着一个用彩带捆好的灰色大纸包..但是,一看到卡洛斯那么亲密地坐在那儿,还抱着小母狗,他就吃惊地停了步子,象个傻子似地瞪大了双眼,后来,他总算把手中的东西放下,走过来,非常随便地问候了一下玛丽娅?爱杜亚达,就立即朝卡洛斯转过身去,张开了双臂,把满腹的惊讶一股脑儿发泄了出来,他嚷道:“啊,你在这儿,伙计?真料想不到!我真难以相信!..我怎么也没想到..”玛丽娅?爱杜亚达被这通吵嚷弄得很不自在,连忙指给他一把椅子,停下手中的刺绣,问他是否一路平安。


“很好,亲爱的夫人..有点儿累,这也很自然..我直接从宾纳费尔来..您看看,”他指着自己的一身重孝又说,“我刚刚经历了一段非常难过的日子。”


玛丽娅?爱杜亚达冷冰冰地低声说了句空泛的安慰话。达马祖眼睛看着地毯。他是从乡下来的,气色好,红光满面,由于他剃掉了胡子(那是为了效仿卡洛斯,好几个月才留起来的);现在脸颊更显得圆鼓鼓,油光光。那胖墩墩的大腿撑得那条开士米的裤子都快绽开了。


“那么说,”玛丽娅?爱杜亚达问道。“可以同我们呆一会儿了?”


他把椅子拉了拉,靠她更近了,然后又笑着说:“现在,夫人,谁也别想把我从里斯本拉出去了!可能还会有我的什人死去..上天保佑!我是说要是我的什么人死去,我会很难过的。我的意思是说,再把我从这儿弄走肯定没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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