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卡洛斯和埃戛在威拉萨陪同下来到圣亚波罗尼亚车站时,火车正要 开出。卡洛斯差点儿来不及跳上他预定的包厢。围着旅行披风的巴蒂士塔,被路警 推着才拼命爬上了另一节车厢,挤在这节车厢里的人发出一片抗议声。火车立刻就 开了。卡洛斯倚在车门旁,对埃戛嚷着:“明天发个电报来说说情况!”
埃戛由威拉萨陪伴着回到葵花大院,威拉萨是去那儿收拾和封存阿丰苏?达?马 亚的信件的;这时,埃戛对他说起了次日清晨要交给玛丽娅?爱杜亚达五百英镑的 事。威拉萨确实得到了卡洛斯这样的指示。不过,朋友之间坦率地说吧,这么短的 旅程,这笔钱数目不是太大了吗?不仅如此,卡洛斯还说过,每月要给这位女士四 千法郎,也就是一百六十英镑!你不觉得过分了吗?给一个女人,一个普通的女人 ..埃戛提醒说,这位普通的女人有合法权利得到更多的钱..“是的,是的,”总管 支支吾吾地说。“但是这个合法性还得研究研究。咱们不谈这件事了。我不喜欢谈 这事!..”接着,由于埃戛提到了阿丰苏?达?马亚留下的财产,威拉萨就一五一十 地说了。的确,这是葡萄牙最富有的家族之一。仅塞巴斯蒂恩?达?马亚遗产一项的 进款就多达十五康托。在阿连特茹的地产,由于他父亲老威拉萨的经管,价值增加 了两倍,然而圣奥拉维亚是个花钱的地方。但是,拉麦古附近的庄园就更是笔财富 了。
“钱是不会缺的!”他得意地大声说,一面拍着埃戛的膝盖。“朋友,不管怎 么说,这总是一切的支柱。”
走进葵花大院时,想到这个曾经幸福、可亲的家庭从此消失了,埃戛感到无限 的怀念。
在前厅,他的脚步声听上去很是凄凉,就象是走在一栋废弃了的房子里。室内 还飘荡着淡淡的香料和酚的气味。走廊的吊灯里只有一根灯芯亮着,令人昏昏欲睡 。
“这里已经有一种衰败的气氛,威拉萨。”
“不过是看着还顺眼的小小的衰败!”总管轻声他说,一边用眼睛扫了一下挂 毯和无靠背的长沙发,一边搓着双手,浑身因为夜寒而哆嗦。
他们走进阿丰苏的书房,在炉火边呆了会儿暖暖身子。路易十五时代的大钟敲 了九点——接着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小步舞曲的音乐,随后又消失了。
威拉萨准备要开始自己的工作。埃戛说,他也要去自己房内清理一下没用的文 件、书信,对他这两年青年时代生活作一次彻底的清理..埃戛上了楼,他刚把蜡烛 放在梳妆台上,就听到寂静的走廊尽头传来了一声充满无限悲哀、拖着长声的凄凉 呻吟。一阵恐惧使他毛骨悚然。从黑暗中发出的呻吟是来自阿丰苏?马亚住房的方 向。后来,他想起,整幢房子里的人都还没睡,到处都有用人和灯光。于是他壮起 胆子,手里哆哆嗦嗦地举着烛台,在走廊上迈了几步。
原来是那只猫!是尊敬的波尼法希奥。它在阿丰苏的房前,抓着紧闭的房门, 痛苦地低声叫着。埃戛生气了,把它撵开。身肥体胖的可怜的波尼法希奥拖着蓬松 的尾巴,慢悠悠地离去了。但是,它很快又转了回来。用爪子扒着门,在埃戛的腿 上蹭着,又开始瞄瞄地尖叫起来,就象一个人在痛苦地哀号,怀念着那失去的主人 ,他曾经把它抱在怀里爱抚它,而如今他已再也不会出现了。
埃戛跑到书房,请求威拉萨这天晚上在葵花大院安歇。总管同意了,他也被那 只猫的悲切的哭声所深深感动。他把一大叠纸放在桌上,又到即将熄灭的炉子前暖 了暖双脚。埃戛这时在堂迪奥古以往坐的那张色调柔和的沙发上坐下,面色依然苍 白。威拉萨转向他,认真而缓慢地说:“三年前,当阿丰苏让我在这儿负责进行最 初的修缮工程时,我提醒过他,据一个古老的传说,葵花大院的院墙对马亚家不吉 利。阿丰苏?达?马亚先生对这个凶兆和传说付诸一笑..可不,果然不吉利了!”
翌日,埃戛带着蒙弗特太太的信件和威拉萨在葡萄牙银行门前交给他的期票及 金镑,登上了圣弗朗西斯科街那幢房子的二楼。他的心剧烈地跳动,不过,他已下 定决心要做个强者,要平静地面对这个紧要关头。多明古斯系着黑领带,踮着脚尖 走来拉开了客厅的门帘。埃戛刚把蒙弗特太太的旧雪茄烟盒放到沙发上,玛丽娅? 爱杜亚达就走了进来。她全身黑色衣着,面色苍白。她把一双手伸向埃戛。
“卡洛斯好吗?”
埃戛结结巴巴地说:“在这个时刻,您可想而知..太惨了,这样突如其来..”玛丽娅发黑的眼圈里 有颗泪花在闪动。她不认识阿丰苏?达?马亚,甚至从未见过他。但是,知道卡洛斯 痛苦,她也确实很难过..那个年轻人是多么孝顺他的爷爷啊!
“是突然发生的,对吗?”
埃戛详细他讲述了整个过程,费去不少时间。他感谢她送去的花环。他还说了 可怜的波尼法希奥的哀叫和悲伤..“卡洛斯呢?”
“卡洛斯到圣奥拉维亚去了,亲爱的夫人。”
她绞紧了双手,这意想不到的情况使她很痛苦。到圣奥拉维亚去了!连张便条 、连一句话都没有!..对于他这样匆忙、几乎象遗弃了她似的离去,她惊讶得脸色 更加苍白了。她最后显出一种不很在乎和有信心——实际上她没有信心——的样子 ,低声说:“是的,这种时候的确顾不上别的..”两颗泪珠从她的脸上滚了下来。 看到这样真诚、默默的痛苦,埃戛茫然不知所措了。有好一阵子,他用颤抖的手指 抚摸着胡子,看着玛丽娅无声地哭泣。后来,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口,然后又转回 来,在玛丽娅面前张开双臂,痛苦地说:“不,不是这么回事,亲爱的夫人!有另 外的情况,还有其他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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