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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狗年月》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君特·格拉斯 | 发布时间: 932天前 | 31047 次浏览 | 分享到:


    马特恩已经约定,不带狗。这条狗,这条听话的老普鲁托,现在再也不能经常上街了,因为它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汽车辗死。马特恩笔直往前,疾步行走,因为他已经约好了时间。他买了樱桃,整整一磅樱桃。现在,他朝着约会地点的方向吐着樱桃核。迎面而来的人不得不躲开。樱桃在减少,时间也在一分钟一分钟地减少。如果有人步行走过那座桥,那他就会发现莱茵河是多么宽阔,从杜塞尔多夫一侧的天文馆到上卡瑟尔,有吃完整整一磅樱桃那么宽。他在从侧面吹来的风中吐着樱桃核,这阵风把樱桃核逼到科隆方向;可是,莱茵河却把它们带往杜伊斯堡或者更远的地方。每一颗樱桃都在强烈要求下一颗樱桃。吃樱桃使人怒气冲冲。怒火从一颗樱桃到另一颗樱桃,越烧越旺。耶稣将兑换货币的业务人员从庙堂中赶了出去。他在做这件事之前吃了一磅樱桃。就连奥赛罗在他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也吃了整整一磅樱桃。那对莫尔兄弟,他们俩每天每日甚至在冬季都吃樱桃。如果说马特恩必须扮演耶稣、奥赛罗或者弗兰茨·莫尔的话,他就不得不在每次演出前吃下整整一磅樱桃。有多少仇恨同逐渐成熟的樱桃一道滋长,或者说有多少仇恨在密封的大口玻璃瓶里同这些樱桃一起越熬越浓?它们看起来都是圆圆的,但实际上樱桃却是尖尖的三角形。特别是酸樱桃可以把牙齿磨钝。就好像他非这样做不可似的。他思考的时间少,吐樱桃的时间多。下班的人群在他前面紧紧地抓住他们的帽子,他们不敢冒险回头看。那些回头张望的人,背后都有靠山。只有同样已经约定的英格·萨瓦茨基,用小眼睛无所畏惧、准确无误地映现出这个越来越咄咄逼人的马特恩的身影。她怎么会知道他已经有一磅樱桃下肚了呢?她那雪白的、上紧下宽的夏季女装在风中飘动。还是那件五四年做的紧身胸衣,当然有腰带。她擅自作主,穿上了无袖衣服。英格衣服里的风抚摩着女装的膝部和相对的膝盖。他们相对而笑,相互让步,走出四步半意大利凉鞋的脚步。这时,有东西在两个相对的胸脯之间击中了她。可是英格·萨瓦茨基不为任何东西所动,她始终勇敢地站着:“难道我不准时?衣服上这个斑点正合适。这儿反正有一点红色掉了。这是甜樱桃还是酸樱桃?”


    因为纸袋提供了所有的愤怒,所以吐樱桃核的人可以让它从手中掉下去了。“我要不要给你买一个纸袋?对面就是一个货摊。”


    可是英格·萨瓦茨基想“坐链式旋转木马,不断地坐”。就是说,要横穿莱茵河边的草地,往那边走去,同许多想往里冲的人一起往里面冲,而且立即也就被计算在内了。可是,无法进行环境描写,因为她不喜欢冰冻甜食,她不会射击,而“8”字形回旋滑道只有在黑暗中才使她开心,在表演篷里人们只能感到大失所望。她只喜欢链式旋转木马,要不断地坐。


    他先给她射到两朵玫瑰花和一朵郁金香,然后,她不得不同他坐在一辆病人自控机动车中,任其颠簸行驶。在这当儿,他外表上不露声色,呆头呆脑,内心里却在考虑这一群人,考虑唯物主义和超验论。紧接着,他打了三枪,给她打到一只瓦莉喜欢的小黄熊,不过这只熊不能鸣呜吼叫。现在,他只好站着接连喝下两杯啤酒。现在,他给她买糖炒杏仁,也不管她要不要。很快又打了靶:两个八环,一个十环。她终于可以同他一道坐链式旋转木马了,不过,不能没完没了地坐。


    一切都如约进行。旋转木马上座率不到三分之一,正在逐渐过时。可是,英格热衷于老式东西。她搜集音乐闹钟、会跳舞的熊、剪纸、皮影戏、发出声响的转陀螺和彩印画,而且特别适合坐链式旋转木马。她让人为这次转圈旅游专门缝制了衣服和内衣。头发披着,相对的膝盖肯定不会紧紧压在一起。因为谁像英格·萨瓦茨基那样热,谁身上每时每刻都不得不带着一张发烧的小嘴儿,谁就想让自己和那个玩意儿不断地吹着风。可是,他不喜欢这种事,他喜欢服从重力法则。旋转木马转了两分半钟之久,尽管你把自己的头发卷起来,在反方向旋转时又散开来,但仍然在不断旋转,一直转到音乐停止。可这时英格却希望兜风:“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你总有一天不会成为扫兴的人。甚至就连你都没有办法用更便宜的东西使她晕头转向。在转动时,你就稍微往四周瞧一瞧吧。老是同一座兰贝尔图斯斜塔,它在对面是杜塞尔多夫的象征。老是同样的面孔,这些面孔在下面有的热情,有的冷淡,它们同被射击得来的、掷色于赢来的和买来的东西一起,站成半圆圈,等待马特恩归来。有一群人相信他,引用他的出版物。乌合之众的智慧,乌合之众的恐惧!按照同样的药方,把所有的人都毫无区别地搅到一起。心中的年金,没有悔恨的热带丛林,卫生保健的痴迷陶醉,在这里既无好也无歹,而是异乎寻常,是一种调味汁。撒上豌豆。按照我的想法,在一块糕点里放上葡萄干。忘记存在的人在寻找超验的代用品。全是衣服图案相同的纳税人,只有一个人除外。大家都一模一样,只有一个人引人注目。他无非是织物上的一个瑕疵罢了,然而却引人注目。一圈又一圈,脑海里抛不开这些东西。他像射击协会所有的会员一样,戴着一顶射手帽。尽管如此,他还是来了又走,来了又走。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会员。哦,名字!这就是,咳,明白了,等一下!去——来。他不在时使我若有所失。这个玩笑马上就要结束,警察少校小兄弟。这些欢乐会慢慢消逝,奥斯特尔胡厄斯警察少校。咱们去坐链式旋转木马,好吗?用主导动机去追赶杀人动机?海因里希,你说,咱们要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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