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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偷书贼》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马克斯·苏萨克 | 发布时间: 874天前 | 17989 次浏览 | 分享到:


他追赶着他们,叫骂着,开头是“狗娘养的”,后来就越来越难听了。最初,他的目标只是鲁迪,可很快就对着莉赛尔开火了。


“你这个小婊子!”他冲她咆哮着。这句话一下子把莉赛尔打蒙了。“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呀!”竟然把一个十岁大的女孩骂做婊子,普菲库斯就是这样的人。人们都说他和霍茨佩菲尔夫人真是天生一对。“滚过来!”这是鲁迪和莉赛尔听到他骂的最后一句话,他们赶紧跑开了,一口气跑到了慕尼黑大街上。


“快来,”等他们一缓过劲,鲁迪就说,“到这边来。”


他把她带到了休伯特椭圆形运动场,这里是杰西·欧文斯事件发生的地方。他们站在那儿,手插在裤袋里。跑道就从面前延伸了出去。在这儿只能做一件事。鲁迪开始使用激将法:“我们跑几百米吧,我敢打赌你跑不赢我。”


莉赛尔才不会上当呢。“我打赌我能赢。”


“你拿什么赌呢,小母猪?你有钱吗?”


“当然没有。你有吗?”


“没有。”可鲁迪想到个主意,这个主意只有恋爱中的男孩才想得出来。“要是我赢了,我就亲你一下。”他蹲下身开始挽裤脚。


莉赛尔警惕起来,想收回赌注。“你为什么想亲我?我身上可脏啦。”


“我也是。”鲁迪不觉得身上不干净会影响这件事,他们俩都有一段时间没洗澡了。


她一边打量对手瘦长的双腿,一边考虑着。那两条腿和她的差不多,他不可能打败她。于是,她郑重地点点头,就这样定了。“要是你赢了就亲我一下。可要是我赢了,以后踢足球时我就不当守门员了。”


鲁迪想了想。“行,还算公平。”他们俩握手达成协议。


天阴沉沉的,密密麻麻的雨点开始落下来。


跑道实际上比看上去更泥泞。


两名参赛者已做好准备。


鲁迪把一块石头扔到空中当发令枪。石头一落地,他们就开跑了。


“我看不见终点线了。”莉赛尔抱怨起来。


“那我就能看到了?”鲁迪反问道。




吻(童年的关键)(4)



石头掉进了泥里。


他们紧挨着跑起来,边跑边推搡对方,好让自己领先。他们脚下的泥浆被踩得劈啪作响。在离终点大约二十米的地方,他们滑倒了。


“我的妈啊!”鲁迪大声惨叫着,“我浑身都糊上屎了!”


“不是屎,”莉赛尔纠正他的说法,“是泥。”虽然她也觉得有点像屎。离终点五米时,他俩又摔倒了。“算成平局得了。”


鲁迪咧着嘴,眯缝着细长的蓝眼睛思量了番,他的脸上沾了好多泥巴。“平局的话,我还是可以亲亲你吗?”


“做梦都别想。”莉赛尔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泥巴。


“我也不让你当守门员了。”


“让你的守门员见鬼去吧。”


等他们回到汉密尔街时,鲁迪说:“莉赛尔,总有一天,你会主动想亲我的。”


可是,莉赛尔知道。


她发誓。


只要鲁迪和她自己还活着,她就永远不会亲这头肮脏的蠢猪,尤其是在这一天。他们没什么事可干了,就打算回家。她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的泥,清楚地意识到:


“她会杀了我的。”


她,当然是指罗莎·休伯曼,那个被叫做妈妈的人。的确,罗莎差点杀了莉赛尔。“小母猪”这个词总是伴随着惩罚一起降临,妈妈差点把她变成一堆肉馅。




杰西·欧文斯事件(1)



在莉赛尔的记忆里,她好像亲眼目睹了鲁迪小时候的那桩糗事。事实上,她已经成为他幻想的观众中的一员了。早就没人提这件事了,但显然鲁迪是念念不忘的,以至于当莉赛尔回想往事时,对那个全身涂成黑色的小男孩在草地上跑步的样子,简直历历在目。


事情发生在1936年的柏林奥运会上,当时希特勒已经统治了德国。


杰西·欧文斯跑完了4×100米接力赛,赢得了他在本届奥运会上的第四枚金牌。据说因为他是劣等的黑人,希特勒拒绝和他握手。这件事传遍了全世界。不过,即使是最喜欢种族歧视的德国人也为他取得的成绩而惊奇不已,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他的胜利。但没人比鲁迪·斯丹纳更崇拜他了。


斯丹纳家的人都在起居室里,只有他悄悄溜出来,跑到了厨房里。他从炉子里拿出些木炭,在手里捏碎。“我现在准备好了。”他暗自微笑。


他用木炭仔细地涂抹着身体,把全身上下都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黑色,连头发上都抹了一遍。


男孩看着窗户玻璃上自己的影子,激动地咧开嘴笑了。他穿上背心和短裤,偷偷地把哥哥的自行车推出来,蹬上脚踏板朝大街上骑去,准备去休伯特椭圆形运动场。他的裤子口袋里还装着几块用来“补妆”的木炭。


在莉赛尔的脑海里,那天晚上的月亮躲进了云层,周围的黑云把它遮得严严实实。


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停在休伯特椭圆形运动场的栅栏外。鲁迪翻过栅栏,一溜小跑,到了百米跑道的起点。他兴致勃勃地做起了热身运动,那副模样真是笨拙。接着,他又开始在地上挖起跑点。


他四处溜达,等待着那个属于他的时刻的到来。周围一片黑暗,只有月亮和重重黑云密切关注着他的动静。


“欧文斯的状态看来很不错,”他开始做现场解说,“这可能是他最伟大的一次胜利……”


他与想象中的其他运动员握手,祝他们好运,虽然他知道他们已经没有机会赢他。


发令员示意他们就位。休伯特椭圆形运动场的每一处角落里都挤满了观众。他们都在欢呼着一个人的名字,不断为他加油——那人当然是鲁迪,只不过他现在叫杰西·欧文斯。


全场安静下来。


他赤裸的双脚紧抓着地面,他能感觉到脚趾缝里全是泥土。


应发令员的要求,他改成了蹲式起跑——发令枪在夜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前三分之一赛程里,比赛波澜无惊,但浑身涂成黑炭的欧文斯最后的冲刺,马上就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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