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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源氏物语》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安·兰德 | 发布时间: 671天前 | 27404 次浏览 | 分享到:


    柏木心中恼乱,忍受不住,未曾终宴先告辞了。回家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想道:“我今天并不曾象往常那样喝得大醉,何以如此痛苦呢?大概是由于良心苛责,所以弄得头昏眼花吧?我自己觉得向来并不如此怯弱呢。真是太不中用了!”他自己可怜自己。但这不是一时的酒醉,柏木从此生起大病来了。父亲前太政大臣和母夫人都很着急。他住在落叶公主那边,父母很不放心,要他迁回大臣邸内来养病。但是落叶公主舍不得他,样子又很可怜。在以前太平无事之时,柏木对于夫妻之情漠不关心,以为将来总会好转,所以并不十分爱她。但是此次要他迁走,他忽然担心起来:这一别不成为永诀么?心中异常悲伤。把落叶公主抛弃在这里,让她独自悲叹,又觉得很对她不起,因此越发痛心。落叶公主的母亲也很悲伤,她对柏木言道:“世事都有惯例:与父母不妨别居,夫妻则无论何时决不分离,向来都是如此。如今把你们两人拆散,直到你病愈为止,这期间实在教人担心。我劝你暂时在此间养病吧。”便在自己身边张个帷屏,亲自看护他。柏木答道:“尊意诚属有理。我身微不足数,其实不配高攀。猥蒙公主下嫁,衷心感激。为欲表示答谢,但望此生长寿,教公主看我这小小前程逐渐晋升。不料现在竟患如此重病,深恐连这一点愿望也不能达成,言念及此,自伤命蹇,但觉死也不能瞑目。” 说罢,两人相向而哭。他不想立刻迁居父母家去。但母夫人也不放心起来,派人对他说道:“你怎么不想先见父母呢?我每逢身体略有不适、心情沉闷无聊之时,一在许多子女之中,总首先想见见你,见了你便觉安心。如今叫我大失所望了!”母夫人的怨恨亦属有理。柏术便对落叶公主说道:“大约是由于我比诸弟先出世之故吧,父母对我一向特别重视。现在还是很怜爱我,暂时不见就要挂念。因此我今到了大限将临之时,若不与父母相见,我的罪孽深重,死后也不能安心。故我只得迁去。你倘闻知我病濒危,务望悄悄地前来探望,我们必能相见。我的本性异常愚痴,凡事都有疏忽不周之处,思之实甚悔恨!我想不到自己如此短命,一向总以为来日方长呢。”便啼啼哭哭地迁居父母邸内。落叶公主独留自宅,不堪想念之苦。


    前太政大臣邸内迎回柏木之后,大办祈祷,喧哗扰攘。柏木病势虽重,并不立刻濒危。只是长久不进饮食,胃口大坏,连一点柑子也不想吃,精神日见萎靡。这位当代有识之士,身患如此重病,世人莫不叹惋,没有一个不来慰问。皇上及朱雀院也屡次遣使问病,表示十分关切之意。柏木的父母更加悲伤了。六条院主人闻知柏木病重,也很吃惊,屡次遣使向前太政大臣殷勤慰问。尤其是夕雾大将,与柏木交情甚厚,故亲来看视,真心地忧愁叹息。


    朱雀院五十庆寿,于十二月二十五日举行。柏木这位名重一时的大臣患了重病,他的父母亲和许多兄弟、以及这高贵家族中的人,都正在忧伤悲叹。此时举办贺宴,似乎不能尽兴。然而此事已经一延再延,不能就此搁置,怎么可以再缓呢!源氏推想三公主心中不快,甚是同情。庆寿之日,照例由五十处寺院诵经礼佛。朱雀院所居之寺中,则礼拜摩诃毘庐遮那①。


    ①摩诃毘庐遮那即大日如来佛,是密宗佛教的本尊。此文似乎未了。据国学家石川雅望说,原本此处大约缺少一行,或损失一纸。




 三十八 夕雾2


    云居雁不知道夕雾与落叶公主的关系究竟如何,她以前只见夕雾和老夫人有通信来往,而且写得非常详细,却不见落叶公主来信,觉得莫名其妙。有一天,夕雾躺着,怅望夕暮天空,耽入沉思。云居雁差她的小儿子送一字条去,一张小纸的一端写着:


    “欲慰君心苦,君心不可知:


    莫非悲死别,或是叹生离?


    不得要领,使我心忧。”夕雾看了,脸上露出微笑,想道:“她如此东思西想而说出这种话来,以为我是想念已故的老夫人,太不相称了。”便立刻若无其事地复道:


    “不为生离叹,岂因死者悲!


    但伤人命促,似露受朝晞。


    我乃悲叹人世无常耳。”云居雁看了答诗,情知丈夫故意隐瞒,她不管人生如露等事,只觉更增愁叹。夕雾终于忘不了落叶公主。心甚挂念,便又赴小野山庄访问。他本已抑制情绪,拟待七七四十九日热丧过后,从容地前往探望。然而实在忍耐不住,他想: “时至今日,也不必顾忌这无实的浮名了。只要象普通一样地向她求爱,能如愿以偿使好。”就不顾夫人多心,也不捏造借口了。又想:“即使公主本人态度强硬,不亲近我,但我有老夫人恨我 ‘匆匆一夜留’的信为凭据,她就无法自认为清白了。”这样一想,他就胆壮起来。


    九月初十过后,山野秋气萧索,即使不是深知情趣的人,亦必真心感动。林木末梢的秋叶和山上的葛叶,不堪山风狂吹,慌忙纷纷散落,其声掩盖了庄严的诵经声,只有念佛之声朗朗可闻。室内人影稀少。群鹿被寒风吹逐,都傍着篱垣彷徨,或者躲入深黄色的稻田中,不怕驱鸟器①的声响,引颈长鸣,令人听了发愁。瀑布之声不断轰响,更使愁人增悲。只有草丛中的秋虫唧唧之声是微弱的。龙胆从枯草中突出,表示唯我独长。这些带露的花草,都是秋季照例应有的景色,但在此时此地看来,觉得特别凄凉难堪。夕雾照例走近两面的边门,站着看看四周光景。他身穿平日穿惯的常礼服,里面的深色砑光衬衣鲜丽地露出在外面。光线微弱的夕阳毫无顾忌地向他照射,使他觉得眩目,漫不经心地举起扇子来遮光。众侍女看了,觉得这种优美的手势,应该是女子所有,女子尚且做不出来呢。他装着可使愁人心慰而微笑的和悦之相,指名宣召侍女小少将君。小少将君奉命前来,站在离开他所站的廊下极近的地方。但他深恐帘内有别的侍女,不便和她详谈,便对她说:“再走近些吧!不要疏远我呀!我不辞跋涉之劳,特地来到这深山之中,这一片诚心不可忽视啊!况且雾如此重。” 他装作不看着她,而向山的方面眺望,又说:“再近来些,再近来些!”小少将君便把淡墨色的帷屏从帘端略略推开,把衣裾撩在一旁,坐了下来。这小少将君是大和守的妹妹、老夫人的侄女,血缘甚近,并且从小由老夫人抚育成长,因此所穿衣服颜色甚深,她身穿一套橡实色②丧服,外加一件礼袍。夕雾对她言道:“老夫人逝世,使我悲痛不尽,自不必说;加之公主一言不复,无情太甚,使我想起了心魂俱丧!外人看见了我,都怪我为何如此愁苦。如今我已无法忍受了。”接着又说了许多怨恨之词,并且提起老夫人临终前寄他的信,说罢哭泣甚哀。小少将君哭得更加厉害,后来收泪答道:“那天夜晚,老夫人等候大将,岂知连口信也没有来。其时已近临终,神思昏迷,便痛感绝望。天色渐暗,病势越发沉重,那鬼怪便乘人之危,致人之命了。昔年卫门督逝世时,老夫人也因伤心过度,屡次昏迷过去。因见公主同样悲伤,为欲劝慰公主,勉强振作起来,惭惭恢复健康。但此次公主遭老夫人之丧,无人劝慰,以致神志丧失,人事不省了。”她说时痛感前情,不绝悲叹,因此语言哽咽断续。夕雾说道:“此言诚然。公主确已伤心过分,情绪十分萎顿了。但事已如此,恕我直言:今后公主将依靠何人呢?朱雀院闭居深山之中,白云野鹤,遗世独立,通信亦甚不易。请你善为劝导,务使公主知道自身所处困境。世间万事,都是前世制定。公主虽然不欲随俗,无奈事与愿违!人生倘欲如意称心,首先须得没有死别之悲,方始可能呀!”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话,但小少将君一言不答,只管叹息。此时室外群鹿哀鸣。夕雾听了,便吟诵“怜我独眠夜,泣声似此长”的古歌③。接着赋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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