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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德良威廉二世身边有两个奥伊伦堡。一个是菲利浦·奥伊伦堡(1847—1921),德国外交家,威廉二世的密友和顾问。1890年俾斯麦下台后,他成为德皇最有影响的顾问。1894年拒绝就任首相,遂任驻维也纳大使。另一个是波托·奥伊伦堡(1831—1912),他担当普鲁士总理时与帝国首相卡普里维伯爵发生冲突,卡普里维伯爵试图放宽普鲁士选举权,而总理则要求帝国立法,反对社会民主党,并劝说威廉二世限制国会议员的普选制。1894年,德皇以突然将两人同时免职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布里肖先生很让我感兴趣,”我对正向我走来的维尔迪兰夫人说,连忙将德·康布尔梅夫人的信塞进了口袋。“他是一个学问家,又是一个大好人,”她冷冷地回答我说。“他显然缺乏创新精神和欣赏情趣,可他记忆力惊人。大家刚才谈到今晚在座诸位的‘祖宗’,就是移民了,说他们什么也忘不了。但他们至少有托辞,”她说,借了斯万的一句话为她所用,“他们什么也没学到。可布里肖什么都知道,吃饭时劈头盖脸地向我们扔过来一摞一摞大辞典。我想,您再也不会一无所知某城某村的地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吧。”维尔迪兰夫人说话时,我正寻思我准备问地点什么事情,可一下子又记不起到底想说什么事。“我肯定您是在谈布里肖。嗯,唱喜鹅啦,弗雷西内啦,他可什么也没饶过您。我刚才看着您,我的小老板娘。”“我早就看到您了,我差一点要喊起来。”我今天说不好维尔迪兰夫人那天晚上是如何穿着打扮的。也许,当时,我并无更多印象,因为我没有观察的头脑。但是,我感到她的衣着并非不讲究,我便对她说了一番客气话,少不了赞美几句。她同差不多所有的女人一样,以为人家对她们说的恭维话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以为这是人家公正地必然会作出的一种裁决,就好象是在评论一件不属于任何人的艺术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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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即《哥达家谱》,列有欧洲名门望族的家谱。
于是她向我提出了这样一个合情合理、自豪而天真的问题:“这您喜欢吗?”她问得一本正经,弄得我因虚伪而脸红。“你们在谈唱喜鹊吧,我打包票,”维尔迪兰先生说着,向我走来。我老想着我那绿色的丝光塔府绸和一种木头的味道,我万万没有注意到,布里肖罗列的词源,反使他成了人们的笑柄。赋予事物价值的印象,在我看来颇为重要,但其他人或者不说出口,或者无意中搁到脑后,以为微不足道,因此,我即使能向别人表达这些印象,也不会被别人所理解,或者说很可能受到人们的冷落,这些印象我全然利用不得,弄得不好还会招致麻烦,在维尔迪兰夫人眼里我被看成了大傻瓜,她看我“器重”布里肖,就象我已经向德·盖尔芒特夫人表明过的那样,因为我在德·阿巴雄夫人家里感到惬意。然而,对布里肖来说,则有另一番道理。我不是小圈子里的人。而凡是小圈子里的,社交界的也好,政界的也罢,文学界也行,人们约定俗成,总是容易得出奇,可以在一次交谈中,在一篇正式讲话里,在一篇小说或在一首诗歌里,发现到诚实的读者根本无法想象能从中看出的种种名堂。多少回,我遇到这样的情况,读着一个善于辞令、颇见老朽的院士写的一篇短篇小说,一时激动起来,情不自禁要对布洛克或德·盖尔芒特夫人说:“写得多精彩!”可我还来不及张嘴,他们便会异口同声地叫起来:“如果您想开心一阵子,您就读一读某某人的小说。人之愚蠢登峰造极了。”布洛克表示蔑视,主要是因为某些本来原有的颇佳的风格效果,却有点黯然失色了;而德·盖尔芒特夫人之所以蔑视,则是因为,小说要说明的似乎恰恰与作者的愿望背道而驰,实际上是她精心推理所致,我是万万想不到的。我又大吃一惊,看到维尔迪兰夫妇表面上对布里肖客客气气,却暗含着讽刺挖苦,就象几天前,在费代纳,我听到康布尔梅夫妇,冲着我对拉斯普利埃热情洋溢的赞美,向我大发感慨说道:“他们搞成什么样子,您言不由衷吧。”的确,他们承认,餐具很漂亮。我反正没看见,刺眼的小窗帘更没看在眼里。“好了,现在,您如果回到巴尔贝克,您就知道巴尔贝克意味着什么,”维尔迪兰先生挖苦道。恰恰是布里肖教给我的东西我才感兴趣。至于他的所谓思想,纯粹是老调重弹,想当初在小圈子里,人们听得津津有味。他说起话来还是那样口若悬河,令人讨嫌,他的言论再也难以打中目标,却必须克服一种敌视的沉默或讨厌的反响;发生了变化的东西,并不是他滔滔不绝散布的东西,而是沙龙的听觉和听众的情绪。“当心!”维尔迪兰夫人指着布里肖半压嗓门悄声说。而布里肖呢,其听力保养得比视力更敏锐,他瞟了女主人一眼,旋即转开,既是近视者又是哲学家的目光。若说他的肉眼欠佳,那他的神眼则甚妙,看事物每每投去更开阔的眼光。他从炎凉世事中看到了如纸薄情,而他也就逆来顺受了。当然,他为此感到痛苦。有时候会有这种情况,有这样的人,到一个他惯于讨喜的地方,哪怕只有一个晚上他感觉到人家觉得他不是太浅薄,便是太学究,抑或太拙笨,甚至太放肆,如此这般,不一而足,回到家里也会悻悻然不得好受。往往因为一个观点上的问题,一个方式方法上的问题,他给别人留下荒谬或老一套的印象。他也往往心中有数得很,这些个其他人岂能同他等量齐观。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剖诡辩术,人们正是利用这种诡辩术心照不宣地对他加以谴责,他要作一次登门拜访,写一封信,更明智的办法是自己不动声色,静候下星期别人来请他。也有时候,这种种失宠,并非一夕之间就能结束的,往往得持续数月之久。由于夫人瞧不起他,而又感到在y夫人家里得到人们的尊重,便声称y夫人至高无上,便投到y夫人的沙龙里。再说,这里不是描绘这类人物的场合,他们高于社交生活之上,却又不善于在社交生活之外自我发展,受到接待就高兴,得不到赏识便扫兴,每年,他们总会发现,他们顶礼膜拜的女主人原来浑身都有毛病,而被他们贬低了价值的女主人却是才华横溢,其实第二个女主人也有瑕疵,待他们忍受不了时,便又不惜回到第一个女主人的情怀里,而原先女主人的毛病也就忘了些许了。人们可以通过这一次次短暂的失宠,想象到这次失宠给布里肖造成的苦恼有多大,他知道这次失宠是一锤定音的买卖。他不会不知道,维尔迪兰夫人不时公开笑话他,甚至笑话他的弱点,他明知道人情薄如纸,但他只好忍气吞声,这样一来,他反一如既往把女主人看作是他的最好的女朋友。但是,维尔迪兰夫人从大学究涨红的脸上弄明白了他听到了她的讲话,于是想在今晚对他亲切一些。我忍不住对她说,她对萨尼埃特可没这么客气。“怎么,不客气!然而,他可喜欢我们了,难道您不晓得我们在他心目中是什么嘛!我丈夫有时候被他的愚蠢弄得发点火,可应当承认的确有些可气,但在那样的时刻,干吗不再反抗一下,何必露出满脸走狗气呢?真不老实。我不喜欢这样。尽管如此,我还总是尽量劝我丈夫冷静些,因为,要是他走得太远,萨尼埃特很可能只好不来了;这样我可不愿意,因为我要告诉您,他身上连一个苏也没有了,他总得吃饭吧。但是,总之,如果他生气,叫他别回来好了,我可不管这份闲事,当人家需要别人的时候,人家最好不要这样愚蠢。”“奥马尔公国在进入法兰西王室领地之前,长期是我们家族的,”德·夏吕斯先生当着莫雷尔的面,向德·康布尔梅先生解释道,莫雷尔不胜惊讶,说实话,这篇宏论,即使不是直接说给莫雷尔听的,至少也是为他而发的。“我们压倒了所有外国亲王;我可以给您列举上百个例子。克罗瓦公主在王弟的葬礼上,想跟在我高祖母之后行跪礼,我高祖母叫人严厉对她指出,她没有用方垫的权利,当即请执勤官撤掉,并禀报了国王,圣上即传旨令德·克罗瓦夫人到德·盖尔芒特府上向夫人赔礼道歉。勃艮第公爵携带自己的传令官来到我们这里,一个个威风凛凛,我们得到圣上的恩准,煞了他们的威风。我知道谈自家人的美德有诸多不雅。但尽人皆知,我们家族的人在危险时刻总是‘一马当先。当我们放弃了布拉邦特众公爵的旗号后,我们的战斗口号是‘一马当先’。这种处处优先的权利,虽然我们经过多少世纪的浴血奋战而求之不得,但后来终于在宫廷上得到了,而且也是相当合法的。当然喽,在宫廷里,当着我们的面,这种权利始终是得到承认的。我还可向您举巴登公主为例加以论证。由于她忘乎所以,竟想与盖尔芒特公爵夫人比高低,我刚才已经对您说过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的事,在晋见国王时,可能是我的老祖宗犹豫了一下(虽则根本就不应该有这回事),她竟然要捷足先登进入王殿,国王立即高喊道:‘进来,进来,御表妹,德·巴登夫人极其明白,她欠了您的情。’其实,她有象盖尔芒特公爵夫人那样的地位,她本身就出身十分高贵,因为从母系家谱算,她是波兰王后、匈牙利王后、巴拉丹选帝侯、萨瓦——卡里尼安亲王和汉诺威亲王、继而是英国国王的外甥女。”“macenasatavisediteregibus!”①布里肖致意德·夏吕斯先生说,德·夏吕斯先生微微点了点头以为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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