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都是文化人
国庆一过,昼短夜长,追梦的时间有些紧凑,晚上本来就睡的迟,早晨又不能偷懒。八点上班,六点半必须起床,家不收拾床不整理,光把时间用在化妆上就得个把小时,好在她现在是单身。 时令在追梦这儿总是夏天,在温度和风度上她总选择风度。为了显示修长的美腿,大冬天她硬是不敢套一条羊绒裤,这和碧雪形成鲜明的对比,碧雪国庆刚过马上就把羽绒服穿在身上,两个人站在一起总有一个时令差。 追梦胯下的摩托车还是前夫秋实给买的,那是追梦的生日。追梦偏不领情,她宁可要一束玫瑰。 追梦紧赶慢赶还是落在别人的后头,报社里已是人头攒动。社长说:“追梦!”追梦不好意思地说:“社长。”社长把目光从追梦敷粉的香腮上移开,很认真地说:“下乡,你和小李去大北乡,采访那里的计划生育。” 当记者和卖时装是一个道理,要抓住时下最流行的赶头条。追梦一听去大北乡,知道社长又在整她,大北乡山高路远,公路坑坑洼洼,七十公里路程汽车要颠簸四五个小时,更要命的是那里的黄沙土能把人活埋了。追梦四下里瞧瞧,个个整装待发,余菁说我和黄伟去清滩。清滩山青水秀,富庶之地,道路平整通畅,搞好了还有小费,追梦仇视地去寻社长,社长已经走出大办公室。 追梦坐在吉普车上给赵雄伟打电话,声音嗲的把坐在一边的小李冰的直打颤:“雄伟!累死了,晚上回来你给我按摩——不嘛!就要你陪我,嗯!我不管,你想办法!"挂了电话,追梦才真正进入苦难。 吉普车一上一下地跳跃,追梦和小李皱着眉头东倒西歪地随车颠簸。追梦问:“小李你几时得罪社长了?” 小李说:“没有哇?” “他这是在整人,他老婆拿鼻涕当惯了润肤霜,就看不惯别人打扮。” 小李不好意思看追梦,看着车窗外笑。追梦教诲说:“你别不当回事,以后娶老婆千万不能娶像社长老婆那种女人,不吃不穿只知道攒钱,社长身上最多没装过一百块钱,抽烟都是他老婆给买,三块钱一盒的桂花。” 编排完社长和他老婆,追梦的这口恶气总算出了。渐渐地离大北乡近了,两个人再没心思说闲话,想着采访的事。 下午采访没抓住重点,卫生院里稀稀啦啦总共没十个女人,听卫生院的医生说,为了躲避做节育手术,人都躲的躲藏的藏,乡里临时决定做一例手术,增加三千元奖金,罚一户超生八千,明天强行实施。追梦和小李决定住下,明天和工作组一起下村。 晚上八点钟,赵雄伟打电话追问追梦在哪儿,追梦说在大北乡。赵雄伟非常生气地说:“你说让我晚上陪你,我和李波说我今天出差,你说我今晚睡哪儿去?” 追梦有些后悔,不该在车上和赵雄伟煽情,别看她在生活上吊儿郎当,在工作上追梦也是个拼命三郎。一进入工作状态,她把和赵雄伟的约定早忘的一干二净,她抱歉地说:“你回去随便撒个谎嘛!回去我好好地补偿你。” 追梦和赵雄伟的老婆李波是高中同学,赵雄伟追李波时,一天送一束玫瑰,把已经结婚的追梦羡慕的做梦都在流口水。当时追梦刚结婚,偏偏秋实是个实在人,他认为送一束玫瑰还不如送一打月饼来的实惠。秋实白天给追梦做饭洗衣服,晚上追梦要是写稿子,他宁肯自己独睡也不愿意打扰她的工作。他愈是用心地呵护,小心地体贴,追梦离他愈远。李波浪漫的恋爱,甜蜜的生活成了追梦对爱情婚姻的梦想,天下浪漫的好男人不多,认真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更是稀少。偏这李波不争气,结婚没几天就对自己的形象不再注意,出门还好,在家头不梳脸不洗,不是袒胸就是露背。浪漫的男人骨子里天生就有轻浮的成份,总喜欢一些花枝招展,素装艳抺。追梦偏就是那种睡觉都注意形象的女人,就这样两个人互相投其所好,渐渐地赵雄伟的玫瑰捧在追梦的手上,两个人偷偷地来往已二年有余。 早晨起来追梦叫苦不堪,洗过脸没有化妆品的滋补保护,面皮紧绷绷的干燥,她拍着脸问小李带没带面霜?小李笑说:“我长这么大都不知抺那东西的感觉。”追梦素面朝天总觉得像没穿衣服似的难受,她和小李去食堂吃了早饭,随工作组向各个行政村开进。第一站是李家窑村,走了几户都是铁将军把门,街上一些晒太阳坡的老人小孩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扫视着他们这一帮人。村书记李宝宝粗声大气地问:“您们见没见赵二家的?躲了和尚还能躲了庙、您们见了告诉他们,明天不见人就拆他家的房,我可是说真的!” 追梦瞅着这些人既惊异且又好奇的目光,有一种鬼子进村的感觉,她问一位手里拉着一个三四岁小姑娘的老奶奶:“大妈这是您的孙女儿?”老奶奶点点头。追梦又问,“您几个孙子?” 老人说:“老大家四个,老二家三个,老三家两个。” “您的儿子们都干啥工作?” “种地,三儿子在县城做小工。” “种地一年能收入多少?” “没个准,要看老天爷下不下雨。” “孩子们都上学吗?” “老大家那两小子都十六七了上啥学呀?出去打工了!老二家那闺女十八岁了,在家帮他老子呢!” “您不觉得孩子多对您儿子是拖累吗?孩子受苦,大人受穷?” “儿女那有个多的?等都长大了不就好了吗?” 追梦又问旁边的一位老大爷:“您说计划生育好吗?” “好,好!” “好在哪儿?为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老大爷说:“为国家做贡献。” 追梦哭笑不得,对书记李宝宝说:“这都是你们平时工作做的不到位,村妇联主任呢?”“给女儿哄孩子去了。”李宝宝说。 走了一圈,该计划的都锁着门,不在计划内的倒都敞开大门出来看稀罕。李宝宝实在没招了,就去高音大喇叭上喊话:“赵二家的,王贵家的,李宝家的,高三家的,都给我听好了,这回跟你们弄真格的,别不识抬举,做一个手术奖五千,不做罚八千,不给钱就扒房子........” 走了几个村,情况差不多,也有几个愿意做的,都是哭哭啼啼,像去做癌症手术似的。 追梦给余菁打电话问她那边怎么样?余菁兴奋得都要唱歌了,说:“哎呀,真没想到,人们的观念转变的这么快,根本就不用下村去动员,报名的都挤破门槛了,有好些都是独生。现在的人们都想通了,想让多生都不生。”追梦没想到这一个县,南北差一百多公里,观念竟有这么大的差异,真是应了一句话:愈穷愈生。这大山不光堵了人们的视线,更重要的是堵塞着人们的思想和进步。 回到报社,追梦除了交主编的差,还特意写了一篇专门研究山区人民思想观念,改变人们生活状况的论文,追梦的这一炮打响了省报,受到有关领导的重视,追梦心里乐开了花,两天的苦难没有白熬。 碧雪把女儿送到钢琴辅导班,赶到商场已是八点五十分。新顾的小姑娘已经笑盈盈地站在柜台后面,向顾客兜售衣服。碧雪赶紧拐进柜台。小姑娘说雪姐,碧雪很满意地说:“早啊!” 正是换季时节,又是星期天,很多人拖儿带女,早早地出来买衣服。碧雪不嫌钱多,就烦人多。这卖衣服打交道的多是女人,女人的麻烦,连做女人的自己都烦,再好的衣服都要挑挑拣拣,指东指西硬是鸡蛋里往出挑骨头,你有啥办法?烦归烦,碧雪还得装出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招呼每位“上帝”。 追梦什么时候站在她的柜台前,碧雪一点都没发现。小姑娘笑嘻嘻地问:“你看上哪件了?这件是当下最流行的,你要不试试?” 追梦眨着眼说:“我就看上你们老板身上那件了。”碧雪这才把注意力转过来。 “你个死鬼,有多长时间没来了?”碧雪说着继续招呼顾客。那女人试了三件还不满意,碧雪有些不耐烦。追梦说:“呀,你这身材这么好?”女人得意地露出喜色。追梦不动神色,继续惊讶:“这件衣服就像专门给你定做的!”她拉拉底襟又翻翻标签惊呼:“才一百八呀?市里就这牌子的衣服都卖三百多呢!”她又问女人:“你要吗?不要我来试试。”女人忙说要,要。连价钱也不讲了,掏出钱就负款。小姑娘怕流失顾客,忙对追梦说:“这里还有一件,正合适你。” 追梦的夸张把碧雪逗得差点喷出饭来,追梦说:“请我吃饭。”碧雪说:“多会儿学会拉皮条啦?再帮我卖出十件就请你。”追梦说:“你没良心,我好赖也是个文化人,怎能和你同流合污?” 追梦的人生让碧雪羡慕,她有一份逍遥自在的稳定工作,七天就有两天假,不拖家带口,一个人饱全家不饿,一个人好全家好。她就不同,她第一得为女儿着想,再就是得顾及丈夫的感受,给自己的空间就所剩无几了。她爱好文学,隔三差五地也搞几篇豆腐快上上报刊杂志,连做梦都想往作家堆里挤,烦琐的生活俗事就是拽着她不肯放手。她后悔结婚,后悔生女儿,后悔........。总知后悔事多了,无奈时间不肯倒转,只好带着无限的后悔往前继续办后悔事。 时近中午,吴喜喜带着女儿晶晶走进商场,晶晶老远就喊:“追梦阿姨!追梦阿姨!”追梦张开双臂迎过来:“晶晶!想死阿姨了。”追梦今年三十五岁,三十五岁的女人可以不要丈夫,但对孩子的喜爱是一种特有的天性。 追梦和晶晶缠在一起。吴喜喜对追梦是有看法的,一个整天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事?但碍于她是老婆的闺密加文友,表面还是做的尽量热情周到。他笑着问:“这大记者又来和我们‘作家’斯文啦?”“作家”是吴喜喜对碧雪的总称,这含意褒、贬、亲昵,各种滋味都有。吴喜喜对碧雪的个人爱好不置一词,他搞不懂这些“文化人”的思维是以什么为轴线?一条草不发芽鸟不拉粪的黄土梁愣能看成一条腾云驾雾的龙;面对着两棵歪脖子老榆就能生出诗情画意?吴喜喜是个电工,要是医生,这类人他全都给诊断为神经病。追梦知道吴喜喜不喜欢文人,不过他连带他老婆一块贬,她心里满意。笑着说:“回家做饭去,我这劳工廉价,只赚一顿饭。”吴喜喜看老婆,碧雪说:“吃闷面。”追梦说:“多放点瘦肉。” 吴喜喜爱碧雪,自打一结婚他就挑起了家庭妇男这一重任,日久天长家庭的角色日渐分明。吴喜喜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干的井井有条,碧雪反倒丢东倒西成了副手。 吃过午饭,追梦提意去北山看红叶。有好久没出去玩儿了,整天三点一线的;送女儿、去商场、回家,碧雪早就憋不住了。生活就像枯萎在盆中的花,是该浇浇水了。吴喜喜说今天是星期天,生意正好。碧雪说迟死一年能挣好多钱,来日方长。吴喜喜知道自己在老婆面前人卑力微,挡不住她“宏大”的美梦。他说:“你应该再起个笔名,叫‘追魂。’ 俩人骑着自行车走出县城。追梦说:“你应该离婚。”碧雪说:“想离婚就得把孩子再塞回肚子里头。”两个三十五岁的女人哈哈大笑,震的田野晃晃回应。 十月的天空天高云淡,凉爽的气候给人凉爽的感觉,远处的田野净洁,草木凋零,都在蓄着再生的力量。两个人就像放出笼子的飞鸟,尽情翱翔,不知疲倦地往前冲。远远地一片红亮,映得山坡像着了火。碧雪激动地喊:“快看今年好像比去年还红。” 这里的红叶比不了北京香山的红叶,它只是侥幸的宠儿,生在背风向阳的山坡上,靠山体的保护,受阳光的洗礼,经风霜的渲染,生成这片绚丽的光彩。它们在这座山上独一无二地生存着,年年这个季节追梦和碧雪都要来舒缓心情,释放压抑。 她们放下自行车,先是在远处观望,然后一点一点地接近,每换一个角度都有不同的感受;远瞭像一片朦胧的火烧云;再近一点它就有棱有角,叶杆分明,像披红挂彩的新娘;再近一点,一片一片的红叶随风摇曳,玲珑的像欲飞的蝴蝶;走进树林,拣拾几片落叶夹在书中,做书的新娘,梦的伙伴。两人坐在树下,闭着眼睛听风涌叶动的沙沙声,感受这寂静空灵的清静。直到日落山峁,飞鸟归巢,两人才不得不起身下山。回望这火一样的世界,水一样的空间,总有些恋恋不舍,又有些离开的迫不急待。 回到县城已是万家灯火,追梦回家嫌寂寞。星期天赵雄伟是李波的专用,她是没有理由分到半点残羹的,她不让碧雪回家,请她吃火锅。两人支好自行车,前面的两个人让她们同时止住了脚步;男人搂着女人的腰,依偎的亲密无间,正往火锅城的台阶上迈。碧雪看着追梦的的表情心里不是嗞味,说:“回我家吃把,我老公肯定给做上饭了。”追梦醋意大发,说:“你回家享用吧,我没那个福。”说完丢下碧雪自己骑着车子走了。 回到家里,追梦自然想起秋实,很想喝秋实熬的那种粥,她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实实在在的错误,赵雄伟把自己当成了生活的调节器,自己为什么不能把秋实留在家里,把赵雄伟当成调节器?为了所谓的爱情,把秋实白白地送给了别人,现在也许正给别人熬粥呢! 碧雪顾了一个好帮手,每天把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让她省了不少心。心一闲下来又做起了白日梦,白日梦做多了就给创作制造了个摇篮。碧雪要写一部长篇,她要给自己那寥若晨星的文字状状威。人家像文章不像文章的都在出书,自己好歹也零零星星地写了十几二十年,不为别的,为自己也得有个交待。 碧雪把一门心思都放在她的长篇,《爱算什么》上,苦了丈夫吴喜喜,上完班就往商场跑,星期礼拜全天上岗,虽说小姑娘做生意毫不含糊,可银钱上的事碧雪还是要提防着点。吴喜喜本来不赞成妻子搞文学创作,可一看到碧雪写作时那痴迷的憨态,就心生怜爱,纵容她在家里搞“神经”。 碧雪的长篇只写了三分之一,故事就编不下去了,趆写趆没劲,连自己看了都觉得寡而无味。再一个原因就是她觉得整个故事好像都是在专门编排追梦,这让追梦看了有何感想?正在她停不甘心,写又无路的时候,县文联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停笔理由。 县文联主席周畅响应县委县政府的号召,领会县委县政府推陈出新树新风的精神,组织全县有功底的作者下乡采访,集体写报告文学。写本县的名人名事,企业煤矿,农村建设...... 现在改革开放,农村再不是靠天吃饭,靠驴驮粮的时代了,他们有自己的企业,矿业、煤业、养殖业新兴崛起,像清滩乡一带农村里高楼林立,农民大多过的是小康生活。文联是个清水衙门,一来顺应时代,更主要的是周主席体恤下情,想多给他的喽罗们搞几个润笔费。他们虽然写的不怎么样,但他们执着的追求,孜孜不倦的写作热情让年过半百的他感动。本县文联创办的《青山拾梦》,几十年能坚持下去,全靠他们不记报酬,只为一个梦想,共同耕耘着这份园地。《青山拾梦》也是这些作者的一个培生地,是它扶持他们从牙牙学语长成青苗大树。周主席几十年不计得失,一心扶持新人新作,为旧人牵线搭桥,甘为他人做嫁衣。有了这样的好领导,大家才有一股向心力,为自己的爱好甘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文联就像碧雪的娘家,有时烦了累了去文联坐坐,和周主席。和那些文友们聊聊玩玩,心情力马就舒畅多了。只要文联一声招唤,家里就是溢着油锅她也义不容辞,立马奔过来。 周主席给大家分任务,两个人一组,分别下去采访。碧雪搭了老夫子李正臣,李老夫子不到五十岁,一脸沧桑,看表面有六十岁的光景。现在文化局挂职,拿着基本工资,干着吟诗赋闲的逍遥生活。碧雪尊称李老师,李正臣对本县的人文古迹颇有研究,本人又古板的如同出土文物,所以得了一个老夫子的佳名。 碧雪和老夫子采访的是清滩乡,宋家湾煤矿的党委书记,该人肚大腰圆一脸福像,四十多岁,姓周名彬;宋家湾本村村民五十户人家,光煤窑就开了三座,凡本村村民一户一套二层小洋楼,社员按人头开股,老有所养。在村委会里采访,眼前的形势一片大好。碧雪和李正臣两人受到热情礼待,专门腾出一间房间供他们写作,把早以打印好的材料每人发一份,以便写作时配合使用。碧雪被宋家湾外在的繁华深深吸引,感动的彻夜提笔。 清晨她提着一夜写就的稿子去找老夫子看,老夫子惊讶地问:“你一夜没睡?”碧雪说:“嗯!”老夫子淡淡地摇头说:“年轻人真有闯劲。”碧雪很失望,本以为老夫子会赞扬她几句,老夫子说:“吃过饭下去走走。” 碧雪和老夫子走进一户人家,家里只有一位老太太守门。碧雪问:“大娘,好啊?”“好,好。”老太太说。碧雪又问:“大娘,宋书记住哪座楼?”老太太说:“他呀,前排的第一楼,不过他常不在,经常去市里那个小老婆那里。”碧雪看老夫子,老夫子不以为然,嘴角挂出一丝冷笑。碧雪问;“他有几个老婆?”老太太说:“啊?”忙说,“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是公安局的?” 碧雪和老夫子从新村出来,走过小河来到对面的一群平房前,这里住的大多是外地的工人家属。一辆卖菜的三轮车停在那里,看样子还没有开张,几个女人围着看,三四个小孩围着大人们嬉戏着转。卖菜的说:“买点吧,你们看这多新鲜?”一个女人说:“买什么买,都三个月没开工资了,连面都吃不开了,还吃菜?”碧雪问:“为什么不给你们开工资?”另一个女人说:“这要问人家矿长书记。”老夫子拉碧雪说:“回吧。” 回到住处,老夫子拿起碧雪写的稿子看,碧雪说:“白忙乎了。”老夫子说:“写的挺好。”碧雪说:“有的地方不真实,再重写吧。”老夫子摇摇头说:“傻姑娘,要的就是这样的稿子,树的就是你笔下的典型,再重写就失去了众人的期望,组稿的初衷。” 在宋家湾住了两天,稿子由老夫子交到文联。碧雪提都不想提这次的写作。以前每写一篇都要向追梦炫耀,她开始怀疑报告文学算不算是一种崇高的文学? 两天不见女儿,碧雪有些想念。她迫不及待地推开家门,家里的景象有些怪异。新雇的小姑娘围着她的围裙,在厨房做饭,吴喜喜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小姑娘在厨房间穿梭。碧雪的归来令吴喜喜猝不及防,他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问:“你怎回来了、不是说五天吗、" 碧雪的心嗦嗦地往下沉,盯着吴喜喜竟忘了回应。 吴喜喜率先镇定下来,冲着厨房喊:”小青,小青,你雪姐回来了。“ 小姑娘从厨房里走出来,笑嘻嘻地叫了一声:“雪姐,你不在,大哥吃不好饭,我来给做一顿。” 碧雪问:“晶晶呢?” 吴喜喜说:“去妈那儿了,我去接。” 碧雪说:“不用,我去接。”说完不管吴喜喜的反应,逃亡似的冲出家门。 街上的霓虹灯鬼火似的闪着眼睛,专瞧人的心病。碧雪摇摇晃晃地敲开追梦家的门。追梦看着脸色煞白的碧雪吓了一跳:“不是下乡了吗?这........” 碧雪哇地一声抱住追梦哭着说:“吴喜喜不是人,我要离婚。” 追梦安慰碧雪躺下。碧雪躺了一会儿霍地一下又坐起来,心里就像猫爪在抓,坐也不是睡也不是。追梦着急说:“看你那点熊样?他有初一你有十五,何必硬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正好给了你一个就坡下驴的机会。” 碧雪苦着脸说:“晶晶怎办?” “谁让你离婚呀?你不会也来个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扬?”追梦说着自己先笑了。 两个人正说笑,吴喜喜打过电话。碧雪的手机一出门就关了,他只好打追梦的:“喂,碧雪在你那儿吗?” 追梦恨声道:“她上吊去了。” 吴喜喜松了口气:“你让她接电话。”追梦示意,碧雪摇摇头。吴喜喜听不到动静忙解释,“她这人太多疑,我们只在,在家吃个饭........” “此地无银三百两。”说完追梦把手机关了。 碧雪在追梦家住了三天。吴喜喜每天过来好言相劝,低声下气地求她回家,碧雪油烟不进声称要离婚,无奈他使了绝招,把女儿一块送来,三口人在这儿耗着。追梦背地里说:“行啦,不是真的想离婚,见好就收吧!”碧雪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场斗争,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碧雪觉得自己应该给追梦腾地了。赵雄伟已经打过好几次电话了,追梦都说家里有客。她一个人已经妨碍了别人的私生活,现在又加了两个。一想到回家,碧雪心里像生了蛆,咬噬的恶心,可不回家又能去哪儿呢?母亲和哥嫂住在一起,想痛痛快快地住个娘家都难。 碧雪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床上的被套褥单清洗的去了一层绒,她和女儿睡大床,吴喜喜睡小床。等女儿睡熟了,吴喜喜死皮赖脸地往大床上挤,挤了几次都被碧雪蹬下地去。 碧雪去商场,把所有的货物清点了一遍,和小姑娘交待的账目丝毫无差。她给小姑娘发了工资,说你明天别来了。小姑娘很生气,说:“雪姐,你至于吗?我和大哥只是在一起玩玩儿,又没损害你什么。” 小姑娘的话让碧雪汗颜,连吴喜喜一个大男人都不敢直言承认,她却说的跟吃萝卜山药般简单,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和一个己婚男人“玩玩”,玩的那么轻松?小姑娘轻蔑地看着碧雪。碧雪不敢接小姑娘的眼神,倒像是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碧雪畏畏缩缩地说:“不是,是这样的,我这里生意清淡,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你.......” 小姑娘提起包,鼻子里哼了一声,掉头就走。在小姑娘轻蔑坦荡的气势下,碧雪完全败下阵来,她竟然恨不起小姑娘半点。“玩玩”原来是这么轻松? 碧雪新做了一个发型,齐眉刘海,披肩卷发瀑布一样飘洒着,她开始经常出入歌舞厅,化妆品用的都是上千元的成套产品。吴喜喜做的饭菜不再吸引她的胃口,经常下馆子,吃海鲜,日子过得空前的潇洒。追梦说这才叫生活,生活本来就是这样。赵雄伟一个星期最多只能和追梦缠绵两回,她大多时间和碧雪缠绕在一起。两个人这才真正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碧雪在舞厅认识了一个朋友,一个男性朋友。让她惊喜的是他竟能和她谈谈文学,现在的企业家能谈几句文学的很少,少之又少,懂得文学的企业家在这小县城内简直是稀世珍品,——李文亮,永亮焦炭厂总经理,身材魁梧,剑眉大眼,注定就是干事业的块头,一副深色宽边眼镜又注入了几分斯文。 那天在舞厅跳舞,追梦被一位男士请下舞池,碧雪觉得节奏太快,坐在那里观望,冷不丁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向她伸出邀请的手。男士的举止风度没法让她拒绝,两个人双双步入舞池,男士卓越的舞姿让碧雪倾倒,他带着碧雪翩跹的像两只蝴蝶。 稍事休息,李文亮请碧雪喝了饮料。两个人互通姓名,谈得很投机。这场舞会还没结束,又相邀下次再做舞伴,跳了一个多月的舞,彼此了解深刻,李文亮知道她个人爱好高雅纯洁,不是一般女人俗艳铜臭,碧雪了解这是一位身价百万,亲和又有魄力的现代成功男人。 李文亮知道碧雪的铁姐们是报社的记者,另起了一番心事,他热情地邀请两位美女去他的企业参观。 李文亮的焦炭厂在离县城八十公里外的一个山坡下,占地面积三百多亩,洗煤,烧焦炭,都是机械化流水作业。他亲自作向导,做讲解,带着两位美女见识了他如日中天的事业。中午,又亲自开着车把她们带回县城,在县城最有名的海鲜楼包了一个雅间。 吃饭间,李文亮长叹一声说:“我这么大的企业混不过一个养猪户。” 碧雪不明白说:“养猪户怎能跟你比?” 李文亮给每人夹了一个大闸蟹说:“人家都进了人大常委,我还是草民一个。” 追梦说:“你功夫不到家,多给社会捐捐款。” “再捐人家也不知道呀,你们的妙笔不往我这儿生花呀。” 追梦把吃了一半的闸蟹放下,用嘴嘬嘬指头说:“你这海鲜不好吃,吃完我怕拉不出。” 李文亮哈哈大笑,举起酒杯说:“干!”他嘬了一口酒说,“这就随你的心意,我请你们吃饭,完全是爱幕美女。” 追梦说:“两个都爱?” 李文亮直接把目光投向碧雪,碧雪带着酒劲脸一直红到脖根。 追梦说:“你别指望我给你写文章,太不给面子了。” 李文亮看似讨饶地说:“你有啥要求尽管提,上天揽月,下海捉鳖,我就是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追梦认真起来说:“真得?那我可说啦,我想出书,你愿意赞助吗?” 李文亮高兴地说:“那太容易了,一言为定。” 追梦的话引起了碧雪的一快心病,她的稿件整理出来已有一年多了,不敢向人宣布出书的想法。现在县城的文友们掀起一股出书热,人家都神通广大,各显身手搞赞助,一分钱不用个人掏腰包。碧雪一直搞个体,认识的人面狭窄,要想出书就得自己掏腰包,真要花二万多元钱出书她又有些舍不得。 追梦说:“碧雪,”碧雪看追梦。追梦使个眼色说,“还不赶快敬李总?”碧雪笑着不好意思举杯。 李文亮眯着眼睛看碧雪,首先把杯举起来说:“干!”他先和追梦碰,然后和碧雪碰。 追梦的手机响了,追梦问碧雪:“今天星期几?”碧雪说星期三,追梦看都没看手机,拎着包风风火火地走了。 追梦的退出给李文亮和碧雪创造了一个良好的空间。李文亮放心大胆地瞅着碧雪,碧雪心里有些激动,要是吴喜喜知道自己和李文亮这样的人物在“玩玩”,他心里作何感想?李文亮不住地劝酒,碧雪喝的脸红彤彤的像要下蛋的母鸡。 碧雪糊里糊涂地不知李文亮怎么把她弄到酒店的。 碧雪一觉醒来,已是华灯遍野。李文亮穿着睡衣站在床前,笑眯眯地盯着她的睡相。碧雪赶紧往上拉拉被头,李文亮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说:“醒啦?"碧雪窘的有个地缝都能钻下去。 李文亮把五万块钱装进碧雪的皮包里,碧雪不要。李文亮说:“不是想出书吗?” 碧雪看到那五万块钱,总觉得自己做了一回“鸡”。 回到家里,晶晶已经睡下。吴喜喜看到老婆早出晚归,心中早有忧虑,又不敢明说,知道这恶果是自己种下的。他在等待时机让老婆回心转意。吴喜喜热情地说:“吃饭了吗?晶晶一晚上哭着要找你。”碧雪不敢接丈夫热切的目光,她第一次在吴喜喜面前显得不知所措,手里的皮包像一颗危险的炸弹,丢不能丢,提着又心慌意乱。她强作镇定,忙忙的走进卧室,把皮包藏到床下。 听的吴喜喜走进女儿的小卧室,碧雪的心才安定下来。 碧雪对别人的要求是苛刻的,可她自己呢?她心烦意乱。她把早已打印好的稿件拿出来,想着当时写稿子时的那份心劲,她哭啦。 碧雪把稿子重新放回书柜的底层锁好,把床下的皮包掏出来放到床上发呆。 追梦睡眼朦胧地说:“姑奶奶,你又发啥神经呢?” 碧雪说:“你陪我去趟孤儿院。” 从县城进市里坐两个半小时的车。碧雪把钱交到一脸菜色的院长手里,五十多岁的女院长感动的握住碧雪的手,久久不能松开。追梦立马拿出相机抓拍了几个镜头。 两人从孤儿院出来,碧雪说:“追梦,你把相机里的相片删了。” 追梦说:“干嘛呀?这么感人的素材?” 碧雪说:“追梦,你敢把这件事给我抖露出去,我做鬼也追着杀你。” 追梦说:“你傻呀?五万哪?你没看见别人拿着一百块钱都直往镜头前挤?” 碧雪说:“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咱们该干嘛,干嘛去。” 追梦瞪了碧雪半天,脑子里更是一团雾水。 两个人在一家面馆吃了一碗牛肉拉面。吃完饭急急忙忙赶往长途汽车站。上了客车,两人拣最后排坐下,免得人们上下车麻烦。刚坐好,追梦拉碧雪说快看。碧雪把头扭向车窗外,任青青拉着张有才的胳膊像一对小夫妻。碧雪惊讶地说前段时间不是还追你吗?追梦从鼻孔里笑出声来,说:“听说他老婆还挺剽悍的,有戏看了。” 张有才是中学老师,以写报告文学发到“家”里的,靠学生的家长拉赞助,出了两本杂七杂八的文集,在众文友面前昂首挺胸,自认为高出一等。国庆节文友聚会,硬要送追梦回家,追梦碍于情面不好推托,在追梦家门前向追梦表诉爱意,被追梦拒之门外。 张有才上车观察座位,一眼就看到追梦和碧雪。他愣了一下神,立马笑容可掬地走过来,任青青只好也走过来。张有才说:“哎呀,两位美女?” 碧雪让出一个座位认他们坐,张有才说不敢靠近美女,怕过电。追梦玩笑说:“是领着美女,避嫌吧?” 张有才脸涨得有点红,说:“说笑,说笑,刚碰上,刚碰上。”说着赶快坐到前面的一把空椅子上。 任青青急赤白脸地说:“追梦你别胡说,我们也是刚碰着。” 碧雪打圆场说:“和你开玩笑呢,看把你急的。”说着拉她坐到身边。 追梦见两个人嘴硬,故意恶搞一把。她跑到前面和张有才挤到一张椅子上,拉住他的胳膊把头靠过去说累了,想睡觉。 张有才回过头来看任青青和碧雪,任青青把声音放低,对着碧雪说:“真不要脸。”可她的声音放的刚好让追梦听到,“老张说她上次追人家,人家不理她,哼!” 追梦回过头来问:“你说谁呢?”她没想到自己这一恶搞竟给张有才长了门面,知道张有才不定在任青青面前怎样颠倒黑白编排她呢? 张有才好不得意,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说:“这是干啥?这是干啥?咱们都是文化人,文化人。” 追梦气得又坐回到原处,任青青大有不和这种人为伍的势头,借故坐到张有才这边。 大客车闷闷地载着一车俗人,半车文化人驶上宽敞的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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