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早晨起来，李莹不住地呕吐，好像要把心肝五脏都能吐出来。本来腹中空空，吐出来的都是些绿黄的苦水，李莹怀疑是把胆汁吐出来了，她决定还是去一趟医院。

        李莹扒到镜子前，镜子前的人她几乎不认识了，头发蓬乱，面容清黄，由不住又垂下泪来。她在镜子前站了片刻，开始装扮自己。李莹洗了一回头发，把上回魏武德给买的衣服拿出来在镜子前试穿，这衣服只是在买的时候试穿了一下，回来她还没动过呢。穿戴整齐，李莹再次端详镜子里的自己，除了略显消瘦外依然大方。

        卫生院在镇政府西，由于镇上人多，卫生院里的病人快赶上菜市场了，看病的买药的陪床的，出出进进尽是人。卫生院里医生有五六位，大多是赤脚医生转正过来的，小有名气的只有两位，是县医院退休下来再聘用的。一个看中医，一个专看妇科。有了这两位医生，其他医生就成了摆设，人们无论病情大小都愿意找他们。要是有时他们不在，人家宁愿坐着干等也不去看别人。李莹赶到卫生院门诊已经排了好长一队人，她挨着站在那里等。门诊一排两个门，一个门上挂着妇科，一个门上挂着中医科，李莹毫不犹豫地选了中医科，她觉得自己就是胃病，自然要看中医科。

        老大夫看起来有六十五六岁，虽然头发花白，但面色红润，唇红齿白，两眼有光，保养的气色特别好。李莹在心里称赞：到底是医生懂得调理。李莹坐在老大夫对面，老大夫让她把手抬到桌面的脉枕上，他抓住李莹的手腕把脉，把了有两分钟面带笑容说：“你结婚了吗？”李莹说结了。“你过妇科看看，好像是怀孕了。”李莹心里嘎噔一下慌的要命。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有些时候没来例假了。

        李莹不死心，觉得自己没那么倒霉。她慢慢地踱到这边。妇科坐诊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女大夫，她奇怪地看着李莹，以为她痛的难受，就问：“你哪里难受？”说着她同时抓起李莹递上来的手。

        “我恶心，头晕。”李莹盯着大夫说。

        “你例假有多长时间没来了？”

        “想想有些时候没来了”李莹这才盘算起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来例假了，“上次好像是，是三月十七号？”李莹有些记不清了，但她还是头上冒出汗来。

        大夫笑嘻嘻地说：“你怀孕了，从脉象上看有两个多月了。”

        李莹的脸色立刻惨白，眼泪和着汗水淌漾开来。大夫收起笑容，怀疑地看着李莹。李莹反抓紧大夫的手，声音颤抖地说：“真的？”

        大夫看着李莹问：“你不想要？”

        李莹一下子哭的稀哩哗啦，她央求大夫说：“大夫，我不能要这个孩子，你赶快帮我打掉他。”

        大夫说：“你别激动，慢慢说，别人想怀都怀不上，你怀上了为什么不要呢？”

        李莹说：“我……我还小，不想要。”

        大夫说：“都两个月了，流产恐怕是不行了，你对象呢？”

        李莹慌乱地说：“他，他忙。”

        大夫耐心地说：“回去两个人好好商量一下，最好是把他生出来，女人如果第一胎处理不好，对以后的生育会造成影响的。”

        李莹此时听不进大夫的建议，她一心想的是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魏小强，她坚定地说：“我不怕，您给我打掉吧。”

        此刻大夫在怀疑李莹是未婚先孕，她依然面带笑容说：“要想打胎也得和男方一起来。这是医院的规定。”

        李莹晕晕糊糊地从卫生院出来，由不住用手摸自己的肚子，好像肚子已经膨胀的就在人家眼前招摇过市了，她害怕人们看出来。她跌跌撞撞走进小区，刚好碰到小王走出来。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拉住小王的手不放：“小王，你可来了！”说着哭出声来。

        小王急道：“你咋啦？你这是去哪儿了？”

        李莹哭着说：“我去，”她突然把话咽住，脑子有些清醒了。小王是魏武德的亲信，他会不会？

        小王急道：“你快说呀？我不放心你才来看你的，去看医生了吗？”

        李莹看到小王眼里的真诚，心里的防线开始松动，她突然心里升出希望，她及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说：“回去再说。”

        小王陪着李莹又转回来。他从表情上看出来她遇着大事情了。没等坐下来就急切地问：“你去看医生了？医生怎么说？”

        李莹此刻倒有些镇定，她点着头说：“小王，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小王说：“能，只要我能办到的。”

        李莹说：“哪个，哪个，”她说不出口，心里没底不知道这句话说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小王见李莹吞吞吐吐，刚才又是那样伤心欲绝，知道她遇到难事了，他认真地说：“李莹，我，我希望你把我当朋友，好朋友。”

        小王的表白把李莹再一次感动的眼泪蒙生，她含着眼泪说：“小王，我怀孕了。”

        小王半张着嘴，听到这个消息他又是惊讶又是酸楚，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心情。

        “你和我去趟卫生院。”李莹终于鼓足勇气说，“我想把这个孩子打掉。”

        小王吃惊地看着李莹说：“小强，他知道吗？”

        李莹摇摇头说：“他们要是知道你觉得会让我打掉吗？”她又央求说，“小王，求你啦，帮帮我，我，”李莹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小王拍拍李莹的肩耐心地说：“你别哭，听我说，这个事情你一定要让小强知道，他要是知道你怀着他的孩子，说不定会回心转意，再不在外面胡闹了。”

        李莹听到这话哭的更伤心了。她哽咽着说：“我们没办法再在一起过了，你也看到了，他和吴仙仙，我不知道怎和你说我们两之间的事。”

        小王的鼻子也有些酸楚，他说：“我知道，可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有知情权，再说，”小王看着李莹那么痛苦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些痛，但他还是说，“你别怪我，这个忙我不能帮你，你和小强好好谈，他如果愿意和你好好地过日子，你就别把孩子打掉，孩子是无辜的。听我的，我不会害你，和小强好好谈谈。”

        李莹知道小王是好心，可她就是不甘心。她把小王送出门，对他说：“小王，你别说出去，谁也别说，让我好好想想。”

        小王走出好远了，李莹又追上来嘱咐说：“小王，你千万不能说，这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小王说：“别为难自己，这也许是好事。我答应你不说，但你听我的话，找小强谈谈。”

        李莹望着小王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