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片白花花的莜麦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莜麦的穗子在微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山娃爸弓背蹶腚一沉一浮，像白色海洋里的一个游物。小龙站在莜麦地里好像被麦浪浮起来了，他拉拉这个麦穗，摸摸那个麦秸，好不新奇。一阵很响的哨声，清脆悦耳，他寻声望去，山娃妈妈向他招手。

他趟着莜麦欢快地奔过去，山娃妈妈嘴里含着一根发青的麦秸一吹，发出悦耳的声响，小龙接过来一试也能发出声音，不过没有音律。小龙说我吹的不好听。山娃妈妈笑着说：“慢慢吹，吹着吹着就会了。”小龙看见山娃妈妈笑起来很好看，牙齿白生生地，心想阿姨要是皮肤再白一点，肯定比妈妈美，她要是我妈妈就好了.......

小龙欢喜地拿着麦秸边吹边往山娃放牧这边跑，老远就喊：“山娃，你听，你听 ！”说完又吹。那知山娃只是看了一眼说：“这也把你希罕的？我随便拿两片树叶就能吹。”

小龙很不高兴，把嘴一撇说：“你吹牛，树叶能发出这么好听的声音？”

“不信你瞧瞧！”山娃说着就往半坡上那棵老杨树上爬，爬了一半山娃发现一个树杈上有一个蜜蜂窝，就让小龙把褂子扔上来，再递一根棍子。小龙问干啥，他说这里有个蜂窝，赶走蜜蜂咱们拿下来吃蜜，很甜。

小龙没赶过蜂，觉得好玩，就脱了自己的褂子，又找来一根细棍挑着褂子一起递上去。山娃把小龙的褂子顶在头上，把手也裹严实了说：“我赶呀！”小龙没有领会山娃的意思，抬起头张着嘴等着山娃赶蜂。山娃又说：“我赶呀！”小龙说：“你赶呀，快些赶！”

山娃蒙紧头，伸出棍子在蜂窝猛敲，蜜蜂顿时嗡嗡地成群飞起。小龙看着流萤似的蜂群围着山娃起落，山娃蒙着头乱赶，蜂群被山娃赶的乱了阵脚，四下里乱飞。突然蜂群直扑小龙。小龙毫无准备，脸上像针剌似地痛，望着张牙舞爪的蜂群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害怕起来，哇地一声大哭，扭头就往莜麦地里跑。

山娃父母以为小龙碰上了蛇，放下镰刀就往过赶。看到小龙是被一群蜂追着跑，山娃爸忙喊爬下，爬下！小龙还是没命地跑，山娃妈妈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抱住小龙一起爬倒在地，隐没在莜麦地里。蜂群没了目标，嗡嗡地盘旋了一阵飞远了。

山娃在树上听到小龙的哭声，赶忙从树上溜下来，打着滚儿滚到麦地边，偷偷地撩起衣服，一看蜜蜂没有跟来，才站起来。

山娃爸急忙从沟崖上拔来一大把“臭狼蒿”给小龙擦脸擦身子消毒。山娃自知做错了事，站在一边直搓手。小龙在山娃爸妈的擦摸下疼得直叫唤。山娃妈妈拿着一把“臭狼蒿”边轻轻地给小龙擦脸边安慰：“忍着点，过一会儿就不疼了。”转过头来瞪山娃，“你不看人在下边？还赶蜂哩，闲着没事坐一会儿不行？你看把小龙蜇志啥样子了？”

山娃嗫嚅着说：“我让他藏，谁知他咋就没藏！”

小龙挣出山娃妈的手，恼恨地说：“你胡说，你哪让我藏哩？”

“我怎没说？我说我赶呀，你说赶吧？”

“你说赶呀，又没让我藏。”

“我说赶呀，就是让你藏，你怎那么死心眼？”

山娃爸气得推了他一把：“你还有理啦，谁懂得你那些黑话？今天晚上你回去别想吃饭。”

小龙一看山娃被他爸骂的再不敢还嘴，觉得过意不去，就说：“叔叔，您别骂山娃了，这也不能全怪他，是我不知道你们这里的蜂这么厉害，下一次......”

山娃父母被小龙的话逗乐了，山娃妈妈问：“你们那里的蜂没这么厉害？”

小龙说：“我们那里没有蜂，我是在书上见过蜜蜂。书上说，蜜蜂有一根细小的针剌，没想到蜇到人身上这么疼。”

尽管山娃父母给小龙把蜂毒用“臭狼蒿”草擦过，可小龙的脸上还是肿起好几个大包、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晚上，山娃妈妈一把一把地攥着热毛巾给小龙沓脸。小龙说：“阿姨，我好痛！”说着撒娇似地偎进山娃妈妈的怀里，他觉得依偎在阿姨的怀里很幸福。

“孩子喝吧，糖水下火。”山娃爸端过一大碗白糖水放在小龙面前。

小龙觉得这糖水很甜，比他们家里的易拉罐饮料更香甜。他喝着糖水，眼睛湿润了：“阿姨，叔叔，让我当你们的孩子吧！”

“姨能有你这样的孩子，姨烧高香了。”山娃妈妈看着小龙问：“你爸妈对你不好？”

小龙摇摇头不再说话，除了母亲和雷胖子来往以外，再也说不上父母那点好或那点不好。他只是觉得阿姨和叔叔使他有一种更可靠的安全感，他在山娃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幸福地睡着了。

小龙一张脸肿得像大熊猫，他成了山娃一家的重点保护对象，怕他一个人在家寂寞，让丑丫陪着。丑丫闲不住要看小龙的书包。小龙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丑丫一本一本地翻看着说，还有外语哪？小龙说：“这是英语。”丑丫说：“英国话你会说吗？”小龙说yes。丑丫不明白他说啥，小龙说yes就是“是的。”

丑丫说：“知道了，不就是也是吗？也是就是，是的。其实英语和中国话是样的，只是它用得是拼音，咱们用的是汉字。”

小龙说：“no!no!no!"

"丑丫说：“闹！”

小龙说：“就是不，不是的。中文和英文意思相通，发音不同，比如不，中文说不，英语就说no!”

丑丫说：“闹，闹，闹！我学会了，你再教我一句。”

小龙说：“good  morning(早上好）？”丑丫说：“古的忙牛。”就这样小龙教，丑丫学，不知不觉正中午。山娃一进院丑丫就喊：“哥，古的忙牛。”

小龙在一边纠正说：“这是早上好，应该这样读good       morning。”

山娃看着小龙的嘴惊奇地问：“小龙你还会洋文哩，真了不起。”

山娃的爸妈一听也乐的合不拢嘴：“还是城里的孩子好，能念书，咱山娃和丑丫........”

吃过午饭狗旦来看小龙，一进门山娃就告诉他小龙会洋文。狗旦不信山娃的话，问小龙是真的吗？没等小龙回答，丑丫就说也是。狗旦羡慕地问丑丫你也学会了？他又转向小龙说："干脆别走了，你就当我们的老师。”山娃说：“我的二年级课本还在呢，学洋文太麻烦，不如教咱写信，要不将来到了少林寺想往家里捎个话也不能。”

“哥，你到少林寺干啥去呀？”丑丫问。山娃一听说漏了嘴，忙说：“谁要去少林寺，我是打个比方。”狗旦问小龙教不教，小龙说教就教。

小龙把自己没有写完的作业本每人发给一本，山娃又从箱底翻出自己上一年级时没有用完的小笔头，四个人每天把牲口放好，由小龙当老师，扒在野地里学习写信。小龙在纸上写道：爸爸妈妈你们好，我在少林寺学到了不少武功，尤其是二指禅功非常厉害，请你们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