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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双城记》
来源: | 作者:查尔斯·狄更斯 | 发布时间: 858天前 | 29778 次浏览 | 分享到:

  饥饿居住在一切适合于它居住的东西上。从一条弯曲狭窄的街道分出了许多别的弯曲狭窄的街道,街上满是犯罪和臭气,住满了衣衫褴褛、戴着睡帽的人,人人散发出褴褛的衣衫和睡帽的气味。一切可以看到的东西都阴沉着脸,望着病恹恹的一切。在人们走投无路的神色里,还带着困兽犹斗的意思。虽然大家精神萎靡,可抿紧了嘴唇、眼里冒火者也大有人在-一那嘴唇因咽下的怒气而抿得发白。也有的人眉头绞成一团,就像他们打算自己接受或让别人接受的绞索。店铺的广告(几乎每家店铺都挂着广告)也全是匮乏的象征。屠户和肉铺的广告上全是皮包骨头的碎块;面包师傅陈列的广告是最粗劣的面包片。酒店广告上拙劣地画着喝酒的客人捧着少量的淡酒和啤酒在发牢骚,满脸是愤怒和机密。没有一样东西兴旺繁荣,只有工具和武器除外。磨刀匠的刀子和斧头锋利锃亮,铁匠的锤子结实沉重,枪匠造的枪托杀气腾腾,能叫人残废的石头路面有许多水洼,盛满了泥和水。路面直通到住户门口,没有人行道,作为补偿,阳沟一直通到街道正中--若是没受到阻塞的话。可要不阻塞须得下大雨,但真下了大雨,它又会在胡乱流转之.后灌进住户屋里。每隔一段较大的距离便有一盏粗笨的路灯,用绳和滑车吊在街心。晚上,灯夫放下一盏盏的灯,点亮了,再升到空中,便成了一片暗淡微弱的灯光之林,病恹恹地挂在头上,仿佛是海上的爝火。实际上它们也确是在海上,这只小船和它的船员确已面临风暴袭来的危险。 

  因为,不久之后那地区闲得无聊、肚子不饱的瘦削的穷苦人在长期观察灯夫工作之后就想出了一个改进工作方法的主意:用绳和滑车把人也吊起来,用以照亮他们周围的黑暗。不过,那个时期此刻尚未到来。刮过法兰西的每一阵风都吹得穷苦人破烂的衣襟乱飘,却都不起作用,因为羽毛美丽歌声嘹亮的鸟儿们并不理会什么警告。 

  酒店在街角上,外形和级别都超出大多数的同行。刚才它的老板就穿着黄色的背心和绿色的裤子,站在门外看着人们争夺泼洒在地上的酒。“那不关我的事,”他最后耸了耸肩说。“是市场的人弄翻的。叫他们补送一桶来好了。” 

  这时他偶然见到了那高个儿在墙上写的那玩笑话,便隔着街对他叫道: 

  “喂,加斯帕德,你在墙上写些什么?” 

  那人意味深长地指了指他写的字。他们这帮人常常彼此这么做。可他这一招并不灵,对方完全不理会一-.这样的现象在这帮人之间也是常有的。 

  “你怎么啦?你要进疯人院么?”酒店老板走过街去,从地上抓一把烂泥涂在他的字上,把它抹掉了,说,“你干吗在大街上乱画?这种字体就没有别的地方写么,告诉我?” 

  说话时他那只干净手有意无意地落到了那开玩笑的人心口。那人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敏捷地往上一蹦,便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跳起舞来。一只脏鞋从脚上飞起,他又一把接住举了起来。在当时情况下,他刚才那恶作剧即使不致弄得家破入亡,也是很危险的。 

  “把鞋穿上,穿上,”店老板说。“来杯酒,来杯酒,就在那儿喝!”老板提出劝告之后就在那人衣服上擦了擦脏手--他是故意的,因为他那手是为他弄脏的。然后他又横过街回到了酒店。 

  这位酒店老板三十左右年纪,脖子粗得像公牛,一副好斗的形象。他准是燥热体质,因为虽是严寒天气,他还把外衣搭在肩头,并不穿上,而且卷起了衬衫袖子,让棕黄的胳膊直露到手肘。他有一头蓬松鬈曲的黑色短发,没戴帽子。这人肤色黝黑,目光炯炯,双眼之间分得很开,惹人注目。大体看来他脾气不坏,却透着股倔强劲,显然是个有魄力有决断想干什么就得干成的人。你可别跟他在两面是水之处狭路相逢,这人是无论用什么东西也拽不回头的。 

  他进屋时,他的妻子德伐日太太坐在店里柜台后面。德伐日太太跟他年龄相近,是个壮实的女人,一双机警的眼睛似乎很少望着什么东西。她的大手上戴满了戒指,五官粗大,却安详沉静。她那神态叫人相信她所经管的帐目决不会有任何差错。她对寒冷很敏感,所以用裘皮裹得严严实实,还用一条色彩鲜亮的大围巾缠在头上,只露出了两个大耳环。毛线就在她面前,她却放着没织,只是一手托着胳膊,一手拿着根牙签剔牙。她的丈夫走进酒店时她一声没吭,只轻轻咳了一下。这声咳嗽再配上她那浓眉在牙签之上微微的一抬,便是向她丈夫建议,最好在店里转一圈,看看在他过街去之后有没有新的顾客进来。 

  酒店老板眼珠一转,看到了一位老先生和一个年轻姑娘坐在屋角。其他的顾客没有变化:两个在玩纸牌,两个在玩骨牌,三个站在柜台前悠悠地品味着所余不多的酒。他从柜台经过时注意到那位老先生向年轻姑娘递了个眼色,“就是他。” 

  “你钻到那旮旯里搞什么鬼呀?”德伐日先生心想,“我又不认识你。” 

  可是他却装出没有注意到这两位生客的样子,只跟在柜台边喝酒的三个客人搭讪。 

  “怎么祥,雅克?”三人中有一个对德伐日先生说。“泼翻的酒喝,喝光了没有?” 

  “每一滴都喝光了,雅克,”德伐日先生回答。 

  就在双方互称雅克时,剔着牙的德伐日太太又轻轻地咳了一声,眉头更抬高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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