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腊月的天不到五点就黑沉沉地暗下来，李勇手里提着一把菜刀，气势汹汹地走进大梁沟村。他一进村把声音提得高高的破口大骂：“王桂香，你个老鸨子，老子今天非杀了你全家不可！杀了你吴宝根一家再杀那仗势欺人的。”李勇边喊边往吴宝根家走。

　　魏得胜刚从矿上回来，正好碰上李勇，他一看李勇这阵势，忙上前拉住说：“这女婿咋得啦？有话就不能坐下好好说？”魏德胜这是明知故问。

　　李勇见有人拦他，气势更汹了，把手里提着的刀挥舞起来，说：“叔，你别拦我，我的光景过不成，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魏得胜心里暗暗好笑，李勇的一招一式哪能逃过他的眼睛。大家都是本村当户，万一真要是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了，他也只好顺着李勇的意思拉住他说：“这孩子，有事好商量，再难解决的事也犯不着拿刀弄扙的！”

　　魏得胜愈拦李勇愈要往前冲，吵嚷的满街都是人。吴宝根正在给刚上井的骡子加料，突然听到大门外面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他停下手中的活儿屏气细听好像有李勇的声音，还有魏得胜、张水莲、还有……总之人好像很多的样子。他停下手里的活儿走出骡圈，边拍打身上的灰尘边走出大门，正好看见魏得胜使劲拉李勇，李勇手中的菜刀在夜幕中发着白晃晃的寒光，吴宝根不由打了个寒颤。他一辈子老实人，从没和人红过脸，日子全由着老婆孩子过，吴仙仙的事他劝过好多次，无奈自己在家里位小权微，次次都是招老婆一通奚落。王桂香骂了吴宝根一辈子，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树叶落下来怕打死的窝囊废。

　　吴宝根看着李勇手中的菜刀，在人们的拉扯下一上一下地晃动着，牙关随着身体的颤动索索地抖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魏得胜对李勇说：“你看，你外父出来了，你把刀放下，咱进屋有话摆开来说。日子还是要往下过的，再这样闹下去亲戚们还咋走动？”吴宝根硬着头皮走过去，要往下夺李勇手上的刀，嘴里不停地说：“放下刀进屋，咱一家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李勇看到吴宝根猛然推开魏得胜，挥着刀就要砍吴宝根，嘴里说：“我让你们跟着姓魏的过好日子！”吴宝根调头就往院子里跑，一反身把大门关得紧紧的。吴宝根的举动逗得一街人发出哧哧的笑声。魏得胜见吴宝根把大门闩死了，知道不会出啥大乱子了。他只得在后边虚虚假假地喊：“这孩子，咋不听话呢？”魏得胜一开始就看出李勇的心思，只是有些事一旦打闹起来，很可能会闹到出人意料地不可控，闹到最后结果都不是当事人想要的结果了。

　　李勇的菜刀砍在吴家的大门上发出哐哐震耳欲聋的响声。吴仙仙嫂子拉着两个孩子慌乱地要往娘家逃，被王桂香一把拉住低声怒斥道：“你干啥去？这个时候跑出去不是找死吗？”

　　吴仙仙嫂子吓得抱住两个孩子哭开了，边哭边数落：“这是啥人家？担惊害怕不说，这要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我咋就瞎了眼了？”

　　王桂香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她也翻脸回嘴道：“啥人家？你没相没看？你灶火旮旯子没站？我们啥人家你不知道？”

　　媳妇哭着说：“早知道你们是这样七红八黑的人家，八根大绳拉我也不会来。”

　　吴宝根见婆媳吵起来，这内忧外患着实让人糟心，他蹲在地下抽抽咽咽地哭起来。王桂香见状，把对媳妇的气全泼洒在吴宝根的身上，她指着吴宝根开口大骂：“看你哪窝囊相？我这辈子倒八辈子霉了，外面外面受气，家里家里受气，都是你这窝囊鬼，日子才过成这样。”说着也委屈地抽咽起来。

　　外面的吵闹声还在继续着，铁皮大门在菜刀的砍剁下发着刺耳的哐当声。李勇的怒骂声不住地传进来：“吴宝根，你个缩头乌龟！王桂香，老鸨子！，吴仙仙，你个卖X的！我要杀了你全家！”

　　吴仙仙坐在炕上听着母亲和嫂子吵架，再加上外面李勇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连气带吓脸上全无半点血色。看着全家人为了自己闹成一锅粥，实在忍不住了，她腾地跳下地就要往出冲。王桂香一把拽住问：“你要干啥？”

　　吴仙仙发狠道：“横竖是个死，让他把我砍死，大家都消停了。”

　　王桂香一把把吴仙仙按到炕上说：“这会儿他正在气头上，出去有什么好？”她呆了半天突然眼前一亮，急忙对吴仙仙说：“赶快，赶快给你公公打电话。”姜还是老的辣，这会儿还数王桂香沉得住气。

　　夜黑的站到一起分不出谁跟谁了，再加上这天寒地冻的天气，看热闹的人渐渐稀少下来。有好心的人走过来劝慰几句，更多的人纯粹是看热闹。吴仙仙母女在村人的眼里本来没什么好名声，这样的笑话有些人恨不得天天发生才好呢。李勇愈闹腾心里愈没了底，眼看着劝架的人渐渐地稀少起来，可他不能就这样消停下来呀。这样一来会便让吴仙仙一家有恃无恐。李勇佯装着要翻墙而入，他在墙根前来回走动着，一会儿双手搭到砖缝上往上蹦蹦，因身子细小像一只猴子似地窜高蹦低。惹得一群人在黑暗里不住哧哧地笑。正在李勇将要黔驴技穷的时候救星来了。

　　李勇的堂兄李贵用摩托车带着李勇父亲急慌慌地赶过来。老人家没等摩托车停稳就往下跳，差点摔个跟头。老汉上去抱住儿子连哭带数落：“你个傻孩子，你这是要我们老两口的命呀！你死了我们也活不成了，你那儿子靠谁呀？”老人呜呜地哭起来，他是真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