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魏得胜好好的岳父没当成，看似气势汹汹地离开家，实际上是逃出了家门。他明知道这一桩亲事势不可挡，自家的孩子自己能不清楚？平时一家人都宠惯着，由着她的性子，简直就是家里的太上皇。别说她和小王的事是家里人早就默许了的，就是打猛给带回来一个不知根底的陌生人，只要变生同意他也得认。为了撑起一个做家长的面子，他是不能说回头话的，可又拗不过这一大帮女人，他只好选择离开，这样才确保不失尊严。

　　魏得胜走出家门，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本来是铁定了的事，谁说不是说？争那个理干啥？他马上又把气生到小王身上：哼，平时咋就没看出来？这家伙精着呢，怂恿着变生这个傻瓜回家里闹腾，他站到背后不花一分钱就能娶个媳妇，你想得美！魏得胜狠狠地冲着街面吐了一口涶沬。

　　“吆，这大过年地吐谁呢？我没招惹你把？”

　　魏得胜只顾低头走路，这一口唾沫差点吐到王桂香的身上，王桂香喜眉笑眼地问：“听说变生领回女婿啦？我正说要去看看呢。”

　　这村子不大，一个家里动个锅沿，全村人都能听见响声。魏得胜没好气地说：“有啥好看的？”说完径直走了过去。

　　王桂香看着魏得胜的背影，心里起了疑，肯定魏得胜对这桩婚事不是太满意，要不然他大中午的不在家里陪客人，跑出来干啥？还带着一脑门子官司？王桂香这样一想，心里一下子舒坦了许多。变生和吴仙仙年岁差不多大，又是一起玩着长大的伙伴。吴仙仙现在的婚姻状况是王桂香的一块心病，这变生要是嫁得好，她的心里哪能平衡？王桂香扭着还不算太糟的腰身，一步三摆地径直向着魏家走过来。出门时还有些犹豫，遇着魏得胜后她更坚定了要去看个究竟。

　　杜喜莲对王桂香此时的到访虽然不是太欢迎，可也不能带在表面上，她热情地迎出堂屋，笑着说：“她婶？快进家。”

　　王桂香低低地说：“听说变生女婿来啦？”

　　杜喜莲暗暗点点头，示意她进屋看。王桂香嘻嘻哈哈地往里走，她边进屋边说：“这日子过得真快，咱们变生都要出嫁了。”她猛一抬眼愣在那里，“你，你这不是？”她本想说出魏武德这个名字，可觉得有些碍口。

　　杜喜莲接口说：“他原先在矿上给她叔开车呢，现在自己开了个门市。你炕上坐。”

　　小王跳下地说：“婶，炕上坐。”

　　王桂香倒跨在炕沿上，看着小王说：“挺好。”杜喜莲热情地让吃让喝，王桂香勉强坐了一会儿，说有事就忙着走出来。

　　王桂香急火火地走回家，吴仙仙正蒙着头睡午觉。她慌里慌张进门就推吴仙仙：“你快醒醒。”

　　吴仙仙揭开头上的衣服没好气地说：“你这是干啥呀？”

　　王桂香神秘地说：“你知道变生的对像是谁？”

　　吴仙仙说：“你管人家是谁？”

　　“是小王！”

　　“小王？哪个小王？”吴仙仙一下子坐了起来。

　　“就是在魏武德矿上开车的那个小王呀。”王桂香说。

　　“你胡说。”吴仙仙不信地说。

　　吴仙仙没再等母亲回话，急忙跳下地穿起衣服就出门。

　　吴仙仙进了院子，从窗子上就看到小王和转生女婿坐在炕上喝茶。她为了进一步的证实急忙走进屋，她盯着小王看了半天说：“小王？真的是你？”

　　小王说：“咋？连我也不认识啦？”

　　吴仙仙说：“你们两个咋混到一块了？”

　　变生把眼一瞪，嘴一撅说：“你这是啥意思？啥叫混到一块啦？我们这是真心相爱！”

　　吴仙仙忙打嘴笑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啦，真心相爱，真心相爱。”

　　变生说：“你是看他的还是来看我的?看我的就上炕，看他的就走人。”变生一直认为李莹和魏小强是吴仙仙拆散的，所以她一直不太理吴仙仙。毕竟是一块长大的小姐妹，她再看不惯她的作风，也有一份情份在里边呢。变生扔一块糖过去说，“在村里过的年？”

　　吴仙仙黯然道：“能去哪里？”

　　变生说：“害人害已。”

　　吴仙仙也不恼问：“几时让我们喝喜酒呀？”他看着小王说，“小王你真行，能把我们变生搞到手。”

　　小王不冷不热地说：“比起你来差远啦。”

　　话不投机半句多，吴仙仙说：“走啦，看来你们不欢迎我。”

　　吴仙仙从变生家出来，心里慌了神，这魏小强要是知道小王和变生的事，他会怎么做呢？他要是变了卦咋办？自己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吴仙仙跌跌撞撞地走回家，坐在椅子上发呆。王桂香说：“是真的吧？你不是说他和李莹有一腿吗？”

　　吴仙仙说：“妈，你把嫂子叫过来。”

　　王桂香疑惑地把儿媳妇叫过来。吴仙仙说：“妈，你和嫂子拿扫帚把我打出门，嫂子你骂得愈难听愈好，我在前边跑，你们在后边追。”

　　王桂香说：“你？”

　　吴仙仙说：“在魏小强不知道这件事前，我必须得把事情搞定，我怕夜长梦多。”

　　吴仙仙在前面披头散发地哭着跑，她嫂子手里举着一根扫帚把边追赶边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没人要的货，伤风败俗的东西。”

　　王桂香也追在后面哭成个泪人，她哭着喊：“她嫂子，我就这一个闺女，你不让她在家住，让她去哪儿呀？”

　　这三个女人的吵闹声引出一街人看热闹。有的真心劝架，有的人纯粹看笑话。吴仙仙前边跑，那嫂子后边追，王桂香在嫂子后边跑，一大群人在三个女人后边跟着急走，一时形成一组乡村马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