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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战争与和平》(第六部)
来源: | 作者: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 | 发布时间: 1001天前 | 10662 次浏览 | 分享到:

  “欢迎,欢迎,雅科夫·阿尔帕特奇!人家都出城,你倒进城来。”店主说。 

  “为什么要出城?”阿尔帕特奇问道。 

  “我也说嘛,老百姓太愚蠢!还不是怕法国人呗!” 

  “老娘儿们的见识,老娘儿们的见识!”阿尔帕特奇说。 

  “我也是这么推想的,雅科夫·阿尔帕特奇。我说,有了命令不让他们进来,那就是说,这是对的。但是庄稼汉要三个卢布的车费,因为他们真是天良丧尽!” 

  雅科夫·阿尔帕特奇漫不经心地听着。他要了一壶茶和喂马的干草,然后喝足了茶,便躺下睡觉了。 

  通宵达旦,军队都在街上不停地从旅店傍边走过。第二天,阿尔帕特奇穿上只有在城里才穿的坎肩,出门去办事。早晨阳光灿烂,八点钟就很热了。阿尔帕特奇认为,是收割庄稼的好日子。从早晨起就听得见城外的枪声。 

  从早晨八点开始,步枪声中夹杂着大炮的轰鸣,街上有许多不知往何处急急忙忙走着的行人,也还有士兵,但仍和平时一样,马车来来往往,商人站在店铺里,教堂里做礼拜。阿尔帕特奇走遍商店、政府机关和邮局,并看望了总督。在政府机关、商店和邮局里,大家都在谈论军队,谈论已经开始攻城的敌人;大家都在互相探询应该怎么办,大家都在竭力互相安慰安慰。 

  阿尔帕特奇在总督住它的前边发现有许多人,哥萨克士兵和总督的一辆旅行马车。雅科夫·阿尔帕特奇在台阶上遇到两个贵族绅士,其中有一个他认识。他认识的那个贵族绅士过去当过县警察局长,正在激动地说: 

  “要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他说,“单独一个人谁都好办。一个人倒霉一人当,可是一家十三口人,还有全部的财产……弄得家破人亡,这算个什么长官呀?……哎,就该绞死这帮强盗……” 

  “行啦!得啦!”另一位贵族绅士说。 

  “我犯什么法,让他听见好了!我们又不是狗。”前任警察局长说罢,便回头看了一下,看见了阿尔帕特奇。 

  “啊,雅科夫·阿尔帕特奇,你来干什么?” 

  “奉公爵大人之命,前来拜见总督先生。”阿尔帕特奇回答后,才傲慢地抬起头来,把一只手放在怀里,每当他提起公爵时,总是摆出这个模样……“派我来打听一下战役的局势。”他说。 

  “是的,你就打听去吧!”在场的一位地主大声说,“他们弄得一辆大车也没有了,甚至什么东西也没有了!……这不是,你听见了吗?”他指着传来枪声的方向说。 

  “弄得大家全都给毁了……狗强盗!”他又说了几句,然后才走下台阶。 

  阿尔帕特奇摇了摇头,便上楼去了。在接待室里有商人、妇女、官吏,他们都相视沉默不语。办公室的门开了,大家都站起来向前移动。从门里跑出来一个官吏,同一位商人说了几句话,叫了一个脖子上挂着十字架的胖官吏跟他来,又进到门里去了。显然是避免大家投向地的目光和向他提出问题。阿尔帕特奇向前移动了一下,在那位官吏再走出来时,他把一只手插进扣着的常礼服的胸襟里,向官吏打了招呼,并递给他两封信。 

  “这是博尔孔斯基公爵上将递交给阿什男爵先生的信。”他这样郑重而又意味深长地宣告,以致那位官吏便转向他,把信接过去。过了几分钟,总督就接见了阿尔帕特奇,并匆匆忙忙地对他说。 

  “请向公爵和公爵小姐禀报,就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是遵照最高当局的命令行动的——你看就是……” 

  接着他递给阿尔帕特奇一份公文。 

  “不过,因为公爵健康欠佳,我劝他去莫斯科。我也马上就要走了。请禀告……”但是总督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灰尘垢面,浑身大汗的军官跑进门来,开始用法语说了几句不知什么话。总督的脸上现出惊骇万分的神情。 

  “去吧!”他向阿尔帕特奇点了点头说话后,又开始向那位军官询问什么。当他走出总督办公室的时候,那些渴求、惊慌,孤立无援的目光都投到阿尔帕特奇的身上。阿尔帕特奇不由自主地谛听着这时离得很近的、仍然是猛烈的枪炮声,他急忙赶回旅店。总督给阿尔帕特奇的公文如下: 

    “我向您保证,斯摩棱斯克城现在还没有面临丝毫的危险,可能受到威胁也令人难于置信。我从一方面,巴格拉季翁公爵从另一方面于二十二日在斯摩棱斯前面会师,从而两军联合兵力共同保卫贵省的同胞,直到我们努力把祖国的敌人击退,或者我们英勇的队伍一直战斗到最后一个人。由此可见,您有充分的权力安慰斯摩棱斯克的市民。因为受到如此英勇军队保卫的人,可以相信他们会获得胜利。”(巴克莱·德·托利给斯摩棱斯克总督阿什男爵的训令。一八一二年)。 

  人们神情不安地在街上走来走去。 

  满载着家用食具,坐椅和柜子的大车,不断地从住宅的大门里开出来,沿街行驶。在费拉蓬托夫家隔壁的门前,停着几辆马车,妇女们一面互道再见,一面嚎哭着说话。一条看家狗在驾上马拉的马车前叫着转来转去。 

  阿尔帕特奇迈着比平时更为匆忙的步伐向旅店走进去,直接走到停放他的车马棚那里。车夫睡着了,他叫醒他,吩咐套马,然后走进穿堂。在店主的正房里听见有个孩子的哭声,一个妇女撕肝裂肺的号啕声,费拉蓬托夫嘶哑的愤怒的尖叫声。这时阿尔帕特奇刚一进门来,厨娘像一只受惊的母鸡一样,正在穿堂里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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