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江南

大巴像远征的战舰，载着整装待发的旅客们驶出皇都市。

天越走越热，感觉裤头都湿呼呼地扒在肉皮上，离家时穿的行头显然不合时宜。时近傍晚，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展现在眼前；花红柳绿，夏日炎炎，这就是传说中的江南。

整整坐了一天一夜的车，脚都有些肿胀，每个人都是一脸油汗。翌日凌晨两点半才抵达南京市。导游早已联系好旅馆，大家洗洗刷刷已是三点多钟。人累的像一滩泥再方便的条件也没了那份心劲，头一沾枕头就呼呼地睡过去。

六点刚过，旅店里就钉钉当当活动起来。辛大海睁开双眼，满眼雪白，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被套，他新奇地欣赏着这一切，像做梦。刘珍躺在那里像神话中的仙子，辛大海侧转身专注地看着她一张一合的鼻翼、微微颤动的睫毛，紧闭的双唇红润薄巧，这一切使他心情激荡，感谢生活对他的不薄，创造了这样幸福安逸的早晨。他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亲吻，刘珍渐渐地醒来，看到一双炽热的目光盖着她睡眼惺忪的脸，娇嗔道：“看啥看，看我洋相吧？”他用手臂把她深深地揽入怀中，突然间有几分伤感。刘珍乖得像只小兔，头紧紧贴着他心脉跳动的胸膛。

“要是天天能这样，”大海几乎要流泪了。

床头柜上的电话铃铃铃地响起来，是旅店的叫早声。两个人赶紧松开，大海往腿上套羊绒毛裤，刘珍忙按住说：“你想热死呀？穿个裤头套条单裤就行了。”刘珍把自己精减到最单，后悔没有先见之明，没带一件短袖衫。大海安慰说出去碰上咱就买一件。有人敲门问起来了吗？刘珍忙应说：“起来了！”这一声呼唤心里感觉热呼呼地，在家千般赖，出门一时亲。

两个人提包下楼，南京市早晨的天空麻麻雾雾一片灰白，翠绿的空气里少了几分清爽。早饭是一碗稀饭，一个馒头，一个鸡蛋。辛大海是苦力之人有些不足。

天空的阴霾渐渐稀薄，太阳慢慢地有了亮色。客车驶进街市，大街两边的树木枝繁叶茂；南京市在北方家喻户晓，从上小学开始“南京”这两个字就不同凡响地根植在每个人心间，如南京长江大桥、南京大屠杀、孙中山、将介石等这些重大历史人物的一些事件全都系着南京这个名字。全车人都怀着敬仰、好奇、兴奋的心情在了解观望这座神秘古都。

景点第一站就是“总统府”。平平淡淡一座大宅院，却隐藏着惊世骇俗的大悲大喜；孙中山先生曾在这里指挥革命，建立政党。屋内的一桌一椅，一书一墨，都在见证着一个时代， 一代伟人的英明壮举；将介石虽然“败走麦城”，那也是一代袅雄，他曾经影响过一段不平凡的历史。走过一个个展厅，历史的轮廓渐渐清晰。刘珍读了十几年的书，对中华历史上至荒古下至中华民国能倒背如流，在今天的身临其境中，才知道书上的纸上谈兵，读一万遍也不如这亲眼目睹，亲身体检一遍来得深刻。

走出回廊，大家都在孙先生的纪念碑前拍照留影。刘珍和大海没有出来旅游过，见人家都在留念想，自己这一走就了无痕迹，心下着急，大海遗憾地说：“下次出来咱一定买它个相机，又不是买不起？”两个人悻悻地来到院南角的一个花圃中，花开得正鲜，盆栽的菊花金灿灿地招人喜爱，石榴树上还挂着点点小红花，各色花卉簇拥在甬道两边，花圃当中一棵肥胖的大树吸引着他们走过去，树木不高，树冠却硕大无朋。叶子肥厚墨绿，树身上挂着一个小铁牌，上面写着“玉兰树”原来这就是玉兰树？只可惜错过了花期。

从总统府出来就匆匆忙忙赶往“阅江楼”。

阅江楼高耸入云，建立在山坡之上，背正对着长江。五层殿宙都是重檐飞翘，脊首龙珠，风玲垂挂，翠绿的琉璃瓦走边镶檐，新鲜的油漆雕梁画柱……全观阅江楼没有一点陈迹，都是近期建造。刘珍更想温习一下昔日的沉章底韵，面前这新展展的“文物”，她认为这只能传承故事，没有往昔的神韵底温。走进楼内，展现的是大明王朝的辉煌，刘珍对帝王将相不感兴趣，拉着大海走上二楼；一幅绢帛秀面的屏风立在当中央，绢帛细腻柔润，薄如蝶翼，双面绢秀清丽逼真，阅江楼全景美纶美幻地跃然画面。刘珍惊叹这呼之欲出的精湛工艺。旅游就是蜻蜓点水，有多么好的景致不能长留长停，带着惋惜继续上攀。三楼或是四楼刘珍有些糊涂转向，反正都是工艺展品。在一个拐角处挂着好多工艺美术书法字画，山水、人物、草木、都以艺术的形式，字入画，画出字，字画交融，给人艺术与美感。柜台里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齐耳长发，鬓须蓄的缕缕丝丝像野地里的荒草，胸前挂着一串佛珠，自称修行之人，带着佛的语录，捧着佛的意旨在这里卖字售画，听的刘珍直起鸡皮疙瘩。这本来是好好的艺术，偏要挂羊头卖狗肉，好端端的走了调。

大海拉着刘珍的手从后门出去，凭栏远眺，纵横的长江碧水通天，著名的南京长江大桥像一条直线贯穿江面，大桥上的两面红旗让刘珍如见故交。这红旗太熟悉了，课本上的图片最显眼的就是它了，它在刘珍的记忆里就是南京长江大桥的标志。站立楼头观望南京，远处是无尽的长江，近处则是一条公路，公路顺着水线延伸，眼前的城池就诞生在夹线之间，浩渺之中，颇为壮观。刘珍实在按捺不住，央求同车的一对老夫妻给留个影。老两口都是退休教师，人倒随和。老先生举起相机见大海躲到一边，招手硬让站在一起。大海迟疑，老夫人忙拉他到刘珍身边说：“夫妻俩来一趟不容易，一块留个纪念？”摆好姿势，老先生一按快门，两个人就定格在镜头里，背景就是远处的长江大桥和那细长的街景。老先生把定格的镜头拿过来给他们看。辛大海满意地笑着看刘珍，老先生记下大海的电话号码。刘珍心里有些别扭，也不好明说。导游举着小黄旗招呼集合下山。

到了南京，哪有不去秦淮河的道理。秦淮河因艺妓而闻名天下？还是艺妓因秦淮河而名扬海内外？人们都在议论这个话题。河面不大，碧绿清秀，两岸垂柳倒影，徽派建筑白墙蓝瓦结构精巧，依桥傍水，好一处绿水人家。远远一座小桥横跨两岸，刘珍突然想起两句唐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她问大海“那应该就是朱雀桥吧？”他初中没毕业就“投身社会”，书没多看，哪里知道什么秦淮河，乌衣巷？这寄情山水的雅兴他来不了，倒是个重情重意的汉子，他一路的风景就是刘珍。刘珍看那他看那，刘珍高兴了他比她还高兴。刘珍见大海摇头就为他解释：“这里出过好多名妓，皇帝都来这里捧名媛呢，什么陈圆圆，李思思大该都是出在这里？”

辛大海来了兴趣问：“皇帝还嫖妓哩？”

刘珍笑说：“这里的妓女可不一般，多是艺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墙犹唱后庭花。”老先生见他俩聊的高兴，过来凑趣。海听得有趣，长了不少见识，对秦淮河也有了兴趣。河面上停泊着好多彩色画舫供游客乘玩，河的右边有一溜粉色荷灯圈出一个戏台，台上摆着道具，大概是在向游人展现当年的社戏场面，河岸上游客匆匆，留影作念。老先生又要给刘珍他们留影，刘珍不好意思推脱，老先生高兴地说：“这么好的景致我正想拍，给你们再拍一张。”在老先生的指点下两个人站在桥栏边又照了一张。

边走边赏，发现旁边竟有一座孔子庙，孔老儿几时乔迁到这名胜之地，风流之所？这名人历史他们不得而知。怀着好奇刘珍本想步进去探个究竟，刚迈过门档，有一位小姐拦住说：“请那边买票。”一听说要花钱买票，刘珍就舍不得了，退出来在沿河的街市上转。西斜的太阳正好照的街面如炽，刘珍穿着一件薄羊毛衫，身上燥热难挨，不住地撩一下底襟，想放进些凉风，原来这江南是无风的？街市的建筑注重古色古香。风味小吃一家挨着一家，价格贵得吓人。刘珍喜欢这房舍建造，就专瞧这屋顶楼阁，走着走着发现身边没了大海，回头去瞧没有，往前看更没有。心里一下子着了慌，站在那里目光穿梭在人群中。过了有一刻钟，辛大海张望着走过来，手里拎着一件白底兰花的衫子。

刘珍怪怨道：“你干啥去了？急死我了？”

大海把衫子在刘珍面前抖搂开，薄薄的像纱翼，说：“找个厕所换上吧，看看头上的汗？”

刘珍问多少钱？辛大海高兴地说：“一百八。人家说是真丝的。”

刘珍接过来抖抖，轻轻地却又有下垂感。心里喜欢却又心疼钱说：“尽瞎花钱，忍忍就过去了。”她用手一拢只柔柔地一把，心下更喜爱，四下里瞅瞅没个避人处。她用手提着，拉住大海的一只胳膊继续转悠。旅游是看景点赏名胜、观风情，这一旦步入闹市，就有了买卖的勾心斗角，没多少意思。刘珍在商场上混了十几年，早就厌烦了这生意中的尔虞我诈。转得无趣就往回转，又碰上教师老夫妇，还有两位中年女士，都是有钱的主，风味小吃提了一大堆，衣服也换了，一个是白裙小衫，一身素净，一个则是紫裙红衫一身明丽，两个人边走边吃边说：              “说是真丝的，我看不像？”一个说：“才二百多块，哪就有真丝的了？”刘珍不由地提了一下自己这件衣服看大海，大海也瞅瞅那件衣服。她们走到离车不远的地方，车前已经挤了不少人，导游正举着小黄旗焦急地往这边看。

等人聚齐已是下午五点多钟，急急忙忙地赶往无锡。今晚的宿营地就是无锡市。

无锡是范蠡的隐居地，他携着沉鱼落雁的美眷，在这碧水清山之间，日子过得快似神仙。溪水綄纱，浓茶浅盏，品出中国独一无二的紫沙壶。名人就是能人，玩也能玩出千古不朽的名品。赶到无锡市已是灯火阑珊。走下客车一股甜腻腻的香味从四面八方涌来。刘珍吸吸鼻子说真香。大海也吸吸鼻子，一股女人身上的香粉味，捂着鼻子说：“太腻味。”刘珍觉得好嗅，就闭着眼睛去吸。人们都好奇，这是哪儿飘来的香味？导游说是桂花香。桂花在北方只是一个名词，戏文里常把桂花香和大姑娘小媳妇靠在一起。什么抹个头油桂花香！桂花香粉配佳人……到底是怎个香法？这回真真实实地嗅到了。刘珍觉得这趟出来的值，有许多书本上的东西，传说中的事物能亲身验证一下，感受一下，才能真切地体会到它的真实存在。

下榻在一家偏辟的小旅馆。饭菜及精减，是旅馆为拉客附带的“赠品”。清汤寡水不稀奇，人们都在报怨，其实这顿饭钱都落进了导游的腰包。这其中的猫腻刘珍倒能理解，搞旅游也是为了赚钱，惟利是图是商人的天性，谁闲下无事山南海北地学雷锋？

在这个团队里，刘珍和辛大海是一对“合理合法的夫妻”只要别碰上一根筋的警察，不是损人利己的事，谁有那个闲心去追究它的真伪？两个人大大方方地同吃同住，仿佛一世的夫妻半世的缘分。只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都有一种难舍难分的感觉，好像天一明就是这种幸福的尽头。 

翌日清晨，乘着凉爽去游太湖。新建造的影视基地“三国城”和“水浒城”给太湖增添了不少情趣。

来到太湖边上，平展展一眼望不到边的湖面，让刘珍有一种荡气回肠的新鲜感。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看到这么浩瀚的湖水，绿汪汪无边无际。她几乎要狂呼了，伸出双臂去拥抱这碧波荡漾的世界。放眼远眺，湖面上来来回回的龙船画舫载着游客畅游，远处寨墙林立，朵口森严，展现的是战时水寨的风貌风物。一艘大船停泊在岸边，导游招呼人们上船，船是两层亭楼，船头写着“诸葛号”刘珍这才注意到“吴蜀共家”，共同恩泽着这一方水域，远处飘浮的有“刘备号”、“周瑜号”、“孙权号”……在船上看水又是另一番感受；凉嗖嗖的水气沁人心脾，荡舟浩海，如临仙入境。站在船头正要乘风破浪，船切掉转回航，只十几分钟还没尽兴船已停泊。坐完游船，又看了一场实地演出。刘、关、张战吕布。跟打靶式卖艺的马术团差不了多少。

走过一片桃林，桃花艳粉鲜嫩，刘珍感觉惊奇，这都快十月天气，桃花怎能这样怒放？通过栅栏门，仔细观瞧，原来是工艺花，仿得逼真，桃花丛中一座茅庐。她这才明白，是桃源三结义的场所，观赏了三国城，又看了太湖水，刘珍觉得也算不白活一回。原来在家的时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两点一线，就经营着那么大一片天，也不觉得山有多高，水有多长，世界有多大？人都变得麻木了。要不是这一趟出游，也许这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宽广浩淼的水域，体验不到这乘舟破浪的妙境？她对身边这个男人心生感激，要不是他，也许她这一生都走不出云川县城那巴张大的地方？心里有了要相邀一生的依赖，她更加挽紧他的手臂。

走出三国城已是中午时分，导游兴高彩烈地对大家宣布：“今天中午给大家吃无锡名菜，酱排骨、咸水鸭。”大家一阵欢呼，终于要吃一顿好饭了。客车载着众人，载着希望来到一家饭店门前。门前已经停放着五六辆同样写着XX旅游团、XX旅行社的大客车。看样子这家饭店是专供旅游团体火食的食堂。走进饭堂人声鼎沸，一团一伙的游客们涌出涌进。刘珍们被导游带上二楼，碗筷已经摆好，一大盆米饭放在每张大桌当中。等大家坐齐，菜也上的麻利；炒豆角、炒豆腐、炒芹菜、炒......菜的多少好坏大家不在乎，一心专等着酱排骨和咸水鸭。终于端上来了，一盆清水泡着一只比鸽子大不了多少的雏鸭，除了头爪就是一副枝枝棱棱地骨架。手快的撕一块放进嘴里，唏嘘半天原分不动地吐出来，皮包骨头没的啃。好在米饭管饱，要不然像辛大海这样的人物保管七天回家减肥十斤。

现在象刘珍的家乡，除了井里还有些水，其余的都是河干渠尽，长出的野草都干黄蜡瘦，那如这江南湿地，溪水渔塘随处可见，野草荒地都翠绿的滴水，到处都是柳暗花明。刘珍心里不平，这世界怎就这么不匀韵呢？一路上她的头几乎没离开过窗口，随便一处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天堂没人见过，见过的人又一去不返。这苏杭它明丽地展现在世人的视野里，因这生的柔情，美的鲜活，才招来不少无事生非的文人搔客得尽风流，占尽绝句。夜晚的苏州护城河简直就是蓬莱仙境；两岸绿树成荫，灯火璀璨，现代化的灯具妆点在浓荫碧水之间，那梦幻般的炫丽光彩让刘珍和大海这两个只见过杨榆枯，不见柳成荫的北方汉子惊奇的如步天宫。坐船夜游更有一番情趣；小姑娘怀包琵琶坐在画舫船头，弹一曲“春天到来柳絮儿开，大姑娘窗前绣鸳鸯......”声音绵润细柔，眉眼清瘦，粉脸嫩腮，真应了贾宝玉的一句话，“女儿是水做的”其实苏州人生在水乡，滋润的性情都象水一样温顺，做解说的男生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柔软的弯性。

第二日上午游“藕园”。藕园是四进的厅堂，房前屋后都通水道，一出门楼就上小舟，一位阿婆摇着船桨，唱着江南小调真实有趣，东西两座花园，垂柳翠竹，假山亭楼，宅园之间，重楼细桥构连贯通，曲幽小径南通北归。听导游解说：“这藕园主人雅兴极高，夫妇二人都好吟诗作画。宦海沉浮，退隐至此，整日高朋宴饮，以文论才，干些文雅之事。留下不少诗画名句。大厅正中的一幅对联尽显主人当时坦然散淡的生活“东园载酒西园醉，南陌寻花北陌归”。

大海不无嫉妒地说：“做个有钱人真好，不用干活，不愁吃穿，养尊处优，随心所欲，咱们能有这一角，比他们过的还逍遥呢！”刘珍拉一把大海不让乱说。走出“藕园”。又上阿婆的小船，阿婆唱一段小调把十几个人送到河岸。大家不免又回望一眼“藕园”，三面环水，两面人家，中间水巷。这两岸对河，只十几米远，串门都要乘着小舟才能穿过。

周庄是典型的江南小镇，它代表着悠久的江南建筑文化，乡土文化，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一条河流由北向南穿街而过，两岸屋宙临街而建，沿河垂柳倒水映面，石桥小拱穿街过船。这幽静如画的水墨小镇，应该是清静幽雅，远离尘俗。现实远离初衷，往日的细窗小格全部门窗大畅，变成商贾闹市。慕名而来的游人云集密聚，柔街细肠难免超负巨载，人与人磨肩撞怀，尽失风雅。

导游带着团队走进一所大宅院，说是沈万三的居所，其实是他后人所造。院落窄细，但庭间讲究，套进几出，回廊厅堂显出富足堂皇，墙壁上的铜铸人物山水画像，写意沈万三一生的事业历程。沈万三这个人物在中国人口中是富足的代名词。他的富可敌国，连皇帝老儿都眼红，朱元璋做梦都在盘算他的财富，变着法地把他的财产充进国库，最终富不敌政，被朱皇帝玩了一把。沈万三在商间是奇才，贸易做到海外。听过导游解说，辛大海替沈万三不平。刘珍不屑地说：“这政治上的事你哪能理解？所以你一辈子也只能卖几个烂西瓜？”辛大海便不服说：“所以这人要想发财就不能讲良心。”说完他自己竟有些失落，不敢继续往下议论，率先走出庭院。

走进一家门市，专卖紫沙壶。一看标价全都唏嘘，在心里暗骂几声吃回扣的黑心导游。这里卖一百元一套的宜兴紫沙壶，质量包装都不差分毫，前天在导游的指导下，都花出一百五十多元。不是伤筋动骨地受骗，一点也没影响人们再购物的强欲。什么唐酥啦，麻花啦……见着稀奇的就有人买。刘珍也不由地给小安买了些吃食。坐到车上打开来看，包装倒挺大，有三分之二是空心，从外表看满满荡荡一大盒。刘珍让大海看，大海说三盒并一盒好拿。刘珍四盒并两盒，准备回去小安和小河每人一盒。

夜晚留宿在周庄新村。洗刷完毕，大海拿出一串珍珠项链给刘珍戴上。两个人照着镜子，刘珍在心里喜爱，靠在大海的胸前问：“多少钱？”大海突然严肃起来说：“管它多少钱呢，你就把它当成我的一颗心来保管，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的心永远在你这儿。”说着他把刘珍的脖子环住。

这一路上就像战争场上的急行军，车不停站，人不离座。昨天还在江苏观景游河，今天下午人就在杭州的闹市，怎不让人惊叹这现代化的兵贵神速？傍晚逛了宋城，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大型文艺演出。

第二天清晨，大雾还未散尽就来到西湖边上。雷锋塔远远地笼罩在薄雾之中，山峰青翠，楼亭叠影，站在湖岸之上，极目远眺真有蓬莱之境。桂花的香气伴着晨雾飘散的无边无尽，不远处一艘龙舟楼格飞翘，亭台朱栏，龙头昂扬直首，非常壮观。西湖边沿上，垂柳拂水映面。刘珍觉得这西湖更美，怨不得尽出灵仙胜圣。刘珍一行人在导游的带领下乘一艘双层大游船，她和大海并排坐进舱中观赏湖面；湖面上游艇渡船穿梭不断，偶尔一座小屿楼阁烟隐，草木青翠。坐在仓中观望总有隔远的感觉。刘珍拉着大海索性跑出船仓，站在船头凭栏眺望；绿汪汪的湖水渗着阴凉之气，使人身上寒意顿生，她靠进大海的怀里。大海激动地说：“那就是断桥了？”

远远地一座普普通通的石拱小桥，可望到它，人人的心情都搔动不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赋予了它灵性，使它有了光辉的生命。刘珍的眼睛有些潮湿，这世界上真正有坚贞不愈，无私无欲的爱情吗？她想着她和赵源的恋爱、和武福太的婚姻、武福太和赵丽芳的暧昧、她和辛大海的这段婚外情史，哪一段是真正的爱情？哪一段才值得留恋？哪一段又能经得起大风大浪？刘珍心情一阵灰暗，怀疑起许仙与白素珍这段爱情故事难保不是情场失意之徒，幻化出这段美丽的爱情故事来聊以自慰？大海深情地搂着刘珍的腰。也许他的想法与刘珍正好相反，他相信世界上有真的爱情。

荡完游船，登上一座小桥，桥下溪水汩汩，金鱼成群闲荡，溪边瘦竹留影，垂柳戏水，桥头一簇簇鲜花，红粉亮丽，人们纷纷在花丛中，小桥边留影拍景。刘珍忍不住又央求老教师夫妇再给拍一张照片，许说回去给钱。老教师谦和地说：“哪里就要的着钱哩?举手之劳。”一气给他们连拍三张。穿过小桥拐进一处公园，一棵大树上开满米粒大的小黄花，香气浓郁，导游说这就是桂花了。嗅了几天的桂花香，今天才得见真容，都好奇地抬头观看；一丛丛不起眼的碎米小花，它的香气竟能传的那么长远？

游完杭州旅程已过五天，连日赶往上海，在上海留守两天。夜游了黄浦江、观看了东方明珠、登了金贸大厦、在和平路购了一天的物品。逛完苏杭在刘珍眼里再就没什么景了，上海除了人多车多，就数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多，再就是星星一般的霓虹灯多。人家都说上海是世界级大都市，要是说起享受，刘珍宁愿在苏杭的农村居住，也不愿意在这闹嚷嚷的水泥林中居住。逛了一天街，热的头晕脑胀，刘珍连十元钱都没花掉，要么东西贵的吓人，要么就是些破衣乱衫看不上眼。中午喝了一杯豆浆吃了两个包子。回到宾馆，导游让大家早些休息，说明天正式回程。还让大家好好地总结一下这几天的收获，别回去人家问你去哪里了？你只会说：上车睡觉，下车尿尿；问你见啥了？想了半天光说看庙。逗的大家都笑。笑过之后仔细想想确实想不起那是哪儿了？

吃过晚饭，两个人躺在床上逗乐，刘珍问大海：“去哪里了？”

大海说：“江南。”

“见啥了？”

“见水了。”

刘珍推一把大海笑。过一会儿大海问刘珍：“你和福太还能过下去吗？”

刘珍的兴致一下子消退。她一直在努力遗忘，一路欢乐着，享受着，精心调理着伤痕、弥补着欠缺；电话一直关着，连小满和小安她都想遗忘。这七天的愉快欢乐一下子变成空中楼阁，虚幻的梦境，梦醒之后还是要回到那个血泪斑痕的现实中来，她望着天花板无言以对。

大海捏着刘珍的手说：“我和你能有这几日，我已知足。”刘珍眼角溢出泪水，她侧过头望着他。大海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酸楚。两个人对望了许久，忘却了一日的劳累，丢掉所有的烦恼，疯狂地搂在一起，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早晨五点钟出发。天边刚有了鱼肚白，人们都留恋地把头探出车窗外，向上海告别，也在向这段繁忙又愉快的旅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