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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长篇小说连载 煤 乡十一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李日宏 | 发布时间: 838天前 | 2516 次浏览 | 分享到:

十一

  王平发现小广灵和梅香又有了来往后,已经到了夏天。小广灵一天比一天红光满面,精神焕发起来了,一改以前邋里邋遢的习惯,衣服洗的勤了,也换的勤了,隔三岔五去梅香那里看看有啥困难,每次去总要买些蔬菜和水果一类的东西,回来后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那样子像意外中了一笔大奖似的。王平揶揄咱好马还吃回头草?小广灵像个哲人般沉思了一会说,你是没有过这种经历,这人呀,一旦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心里就像照进了日头。

  暖暖的日头在小广灵心中没有照耀太久,就被一块阴霾彻底笼罩了。有一天,小广灵夜班,下午睡醒后,照例兴冲冲地去看梅香母女,还捎带着给梅香劈了一堆硬柴。晚上,梅香留下他吃饭,笨手笨脚地炒了几个菜,还跑到下面的小卖铺买回一瓶好酒,说这么长时间了,就让你破费,今天说啥也得请你好好喝一顿。小广灵看到梅香真心留他,也不再推拖,脱鞋上炕,一边逗着小女孩耍笑,一边和做饭的梅香说着队里的人和事。

  菜端上来了,梅香又拿出两只杯子,给小广灵倒了满满一杯,自己也倒了半杯,说,来,今天咱俩喝个尽兴吧!两人边喝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矿上的一些闲事。小广灵想,也许今天这正是个借酒表白的机会,不如把自己心里想的倒出来吧!喝到七分酒时,小广灵正想说话,看到梅香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又遇到了啥难处,不由急了,大着舌头说,你有啥事就尽管说吧,我啥都能接受,啥都能克服……梅香只好向小广灵说出困惑,她大哥给她问讯了一个男人,是十矿长期工,和女人离了婚,身边也没孩子,还有矿上给分的两间半房……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非常矛盾,也没个拿主意的人,今天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小广灵其实是挺蠢笨的一个人,听了这话,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只好言不由衷地说,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这么好的条件,错过了可惜……

  梅香失望地反问,你觉得可以考虑?

  小广灵觉得嘴里苦涩得厉害,一仰脖子,将多半杯酒喝了进去,晕晕呼呼地跳下地准备出门,梅香担忧地说,你今天不是上夜班吗?喝了这么多,就请上一天假吧!要么,你就别……别回了……小广灵说,那咋行?和人家队长也没提前打招呼,况且,这点酒误不了事,你和孩子早早休息吧!

  从梅香住处出来,小广灵脑袋涨得像个气球,被冷风一吹,胃里翻江倒海起来,刚走下宿舍里的阶梯,嗓子眼一酸,扶着墙角呕吐起来。平时,小广灵的酒量在窑黑子们中间也算有点名气,半斤八两根本没有一点问题,该上班照样上班,从来不误事,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不胜酒力了?

  将压在胸口的怨气和委屈尽情地吐出去后,反倒觉得步履轻盈起来。回了柳树湾,看看时间也快到了,与其独自面对孤独伤感,不如早早换上窑衣去井口和窑黑子们日娘操祖宗,顺便见了上二班的王平,问问他们二班今天把井下车场后面拐角处的道轨重铺了没有,那地方常落道,得重换几根道木……

  前半个班,出煤非常顺利,每隔十几分钟,井下就会准时响起提拉黑牛车的铃声,翻煤工们也没人丢盹,按部就班地翻煤,再将空黑牛斗子挂好送到井下车场。后半个班,隔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一车煤提上来,小广灵找了个僻静处睡了一觉,冻醒后依然没动静,喊了个挂钩工和他一道下井看看情况。

  果然是车场出了故障,一钩煤从回采工作面拉到盘区斜坡时,在拐弯处摔翻了三个,几个跑钩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抬上道。小广灵过去观察了一下,忙用道木支好后面的几个重车,然后拔开链接的落道车,将木楔子支到轱辘下面,用灯头指挥巷口的绞车工慢慢往道上引。绞车工是个新手,没有开车经验,反复拉了几次都不行。小广灵赶紧跑过去,一把推开司机,自己操作起来。钢丝绳中间挽了好几个大疙瘩,受力不匀,不断跑偏,小广灵情急之下用手去拔弄,身上穿的一件破棉袄袖子被卷了进去,自己一只胳膊也被带了进去,按停止按钮已经腾不出手了,巨大的牵引力把整条胳膊卷进去。旁边站着的新工人一阵呆傻,猛然醒悟过来,赶快扶起了压下去的绞车把手,拼命地往出扯班长。

  连夜,伤势严重的小广灵被矿上的救护车送到市医院。

  王平下了二班回来后,草草地洗漱了一下,又简单地热了点剩饭,就疲惫地钻进了被窝。睡到半夜三点多钟时,猛然被一个噩梦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摸胸口,心脏还在咚咚跳个不停。他不由暗自纳闷,以前可从不做这种鲜血横流的怕梦呀,今天这是怎么了?再想重新入睡,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情烦躁不安,不得不爬在枕头上连抽了三支烟。临明,终于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一睁眼,太阳早已升起老高。猛然想起时间,摸过枕边的马蹄表一看,已经八点多钟。不对呀,往常这个时间,上夜班的小广灵应该已经回来了,今天怎么……一股不祥的预兆袭上心头,慌忙穿起衣服,急匆匆地沿着他们常去黄土坡走的那条小路迎去,直到在煤场见到早班人时,他才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

  中午,王平赶到市医院时,看到仍在昏迷的小广灵只剩下了一条胳膊,绷带缠了满身……

  三个月后,小广灵空荡着一只袖管回到了黄土坡煤矿。身上其他零件基本完整,只是成了独臂将军。煤矿工人是不能干了,得另谋出路。经过和矿方协商,给了一笔赔偿金,算是和他彻底断绝了关系。他不想回去,去他姨姨家商量想找个看门的营生,姨夫黑丧着一副眉脸,骂,赶快滚回你老家去,我们不想再看见你这种不成气候的东西!

  在黄土坡村,个体养车的人只有两三家,伍金孩也买了一辆东风牌卡车,由他小儿子跟着雇来的司机拉煤。王平找到伍金孩,商量说想雇他家的车给小广灵家送车炭。伍金孩这次表现得非常仗义,答应得非常痛快,能行,那是个好后生,咱能帮尽量帮!

  王平半夜就起来了,把自己的黑窑衣换上,一块一块地将黑油油、亮晶晶的大炭块背到沟底下停放的卡车上。

  半上午,他把小广灵扶进驾驶室,疲惫地靠在老柳树身上,闭上眼才觉得眼角有两汪泪水溢出来。他用两手刚擦去,却又不自觉地涌出来,他只好任由自己泪眼迷朦地目送着卡车渐行渐远地驶出这条黑土沟。

送走了小广灵,王平转身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前几天,韩昌已经来和他说好了,让他也去桃花沟煤窑当打眼工,挣的工资是这儿的两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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