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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长篇小说连载 柳暗花明 二十五 再生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 刘三人 | 发布时间: 694天前 | 3061 次浏览 | 分享到:

 二十五  再生

 

水产门市的生意特火爆,老板、老板娘再加上刘珍三个人都忙不过来。老板娘胖的像个熊猫,常天腆着个大肚子,和尖细干瘦的老板形成强烈的反差,好像家里的吃食都喂了她一个人。老板娘嘴上的行动永远快过身体十倍。她比刘珍小几岁,乍一看倒像刘珍的老姐,常天刘姐剁鸡!刘姐杀鱼!把刘珍喊的不得一会儿闲。

忙点累点刘珍不怕,她挣得就是份辛苦钱。再说这生意场上的忙闲轻重她已习惯,生意越忙人越精神,现在虽然是给别人打工,她也能找回这种感觉。她穿着老板给的一件打着“红梅味精”广告的蓝大褂,套着黄色橡胶手套给人杀鱼,动作娴熟麻利。她把一条鲤鱼去鳞开肚,装进食品袋递到一位老太太的手上。她还没把腰伸直老板娘又喊:“刘姐再搬一袋鸡!”刘珍忙着赶往冷库,库里和库外两重天,白蒙蒙的寒气一下子侵入肌骨,刘珍抱起一袋有五十多斤重的鸡袋赶紧退出来。她刚站稳,“刘姐再搬一箱虾!”刘珍把鸡和虾搬到老板跟前,那边等着杀鱼的人已经排成长队。

老板姓张,是这市场里出了名的精细奸滑之人。先后雇了有十几个人,不是他炒人家,就是人家炒他,没一个干到两个月的。这回连张老板也没想到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一个女人,干起活来干净利落,从来不耍滑使奸。他内心虽然是满意的,但做老板的眼光永远是挑剔的,手中永远拉着一根跨度很大的弦,他会因人制宜,你干得愈欢,他手中的发条上的愈紧。自从有了刘珍这样的雇员,老板娘得空就扒在柜台上“晒稀泥”。精明的老板娘只把钱匣子看管的苍蝇上去都能听到响动,顾客稀少时整理货物,打扫卫生都让刘珍一个人干。

好不容易顾客走干净,刘珍正在清理地上的一堆鱼杂碎,一位老太太气哼哼地走进来。她把一条鱼摔到老板面前说:“你给我称称,这是多少?”

老板娘强笑着把鱼放到电子秤里说:“二斤半。”老太太问一斤鱼多少钱?“四块五。”老板娘说。

老太太一下子有了精神,提高嗓门说:“一斤鱼四块五,这二斤半鱼你怎收我十六块五呢?”老板和老板娘同时一怔,老板率先反应过来,笑说:“这是去了内脏刮了鳞的。”

“这去啥也得够秤呀?”老太太说。

老板娘问:”您当时买了几斤?”

“你说三斤二两,这哪够三斤二两?我家那杆秤可是最准的。”老太太气得声音都抖了。

老板有些不耐烦说:“当时是三斤二两,这刮鳞去脏还要三斤二两?”

老太太说:“你去也是去些没用的,我花钱还买你哪些垃圾不成?”

老板被气得脸都青了说:“您买梨买水果,人家也给您去了皮去了核才称吗?”

“这买鱼能跟买水果一样吗?”

刘珍被老太太逗乐了,连老板这样玲牙利齿的人都被老太太难住。她上前本想给解释清楚说:“大娘,您误解了,这……”

她还没把话说完,老太太戗白说:“你别给我说啦,反正你们是一伙的?我告诉你们,我工商局有女婿,税务局里也有人哩,你少斤缺两我告你去。”

老板绕出柜台,把鱼塞到老太太手里说:“去,去到北京告去。”说着往外推。

老太太气得脸都变了颜色,他愈往外推,老太太愈往里退,说:“你这是啥态度?少斤缺两还得理啦?欺负我老太太是不是?”哭着就用头撞老板。

刘珍知道老人犯糊涂,老板不该用这种态度对她,忙上前拉住老太太说:“大娘别生气,有话好说。”

这时外面有好多人往里探头,遇上这种人,有理说不清,老板娘见老太太耍泼,怕惹出事来不值当,忙出来把老板推进柜台,对老太太说:“行啦,我服了您啦,缺多少?七两吧?四块五一斤,七两,三块一毛五,给您退三块一毛五行吗?”说完从抽屉里数出三块一毛五分钱递到老太太手上。

老太太得理不绕人说:“你给我记住,以后再少斤缺两,当心有人打烂你的头?”说完得意地走出去。

老板气得毛都戗啦,对老板娘说:“白白给她三块多,得卖几条鱼才能挣回来?”

老板娘说:“不给怎办?总不能因为三块钱出人命吧?再说让人听见还真以为咱少了人家的呢?”

刘珍深有感触,这常在街面上混,啥人啥事都能遇上,这老太太是老糊涂,可有些不糊涂的故意来找差也没办法。任你再精明,再明理也只能是秀才遇上兵。

一天,刘珍刚给一位顾客杀完鱼,突然看见王玉凤走进来。不是王玉凤突然出现,她都快把这个女人忘记了。两个月不见,王玉凤人有些消瘦,不过精神还好,她说:“刘珍!”眼里竟有了盈盈的泪花。

刘珍把手在蓝大褂上擦擦,不知这玉凤又唱的哪一出,问:“买鱼?”

王玉凤说:“找你,找你有事。”

刘珍心里忽悠一下忙问:“啥事?”

王玉凤露出一脸兴奋说:“咱们出去说。”

刘珍见王玉凤的脸色喜气,提着的心放下来。她看看老板,老板板着脸说:“这么忙走不开。”

王玉凤瞪一眼老板,对刘珍说:“走,咱不干啦。”这时刚好有人进来买鱼,刘珍为难地看看老板,老板脸沉得像冰,说:“还不杀鱼?”

刘珍只好对王玉凤说:“你等等。”

王玉凤等刘珍把鱼杀完,老板娘又说:“刘姐去搬两袋鸡来。”刘珍向王玉凤点点头去冷库搬鸡。王玉凤见刘珍抱着一袋鸡,腰弯成了弓,脸憋的通红,有些不忍忙上前帮手。刘珍忙说:“不用,看脏了衣服。”王玉凤还是拉着一角鸡袋帮着放过来。刘珍还没直腰呢,老板又说:“再搬两箱鸡腿。”

王玉凤一听恼了,冲着老板说:“你这是在使唤驴哩?”她大声冲着刘珍说:“刘珍,他这是使唤奴隶哩,走,咱不干啦!”

老板把脸一沉说:“你以为这是旅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王玉凤也不示弱说:“怎得?你以为卖给你啦?”

刘珍说:“张老板,这是我朋友。”

谁知张老板把细长的脖子一梗说:“谁管你朋友不朋友,你干活我付钱,少给你了吗?”

老板的话让刘珍在王玉凤面前难堪。她愣怔了一刻,突然把大褂一脱摔在地上对老板说:“我不干了,你马上给我算工钱?”

老板顾不上买鸡的顾客,对刘珍恶狠狠地说:“你今天敢罢工,就别想拿这个月的工资。”

刘珍更气恼道:“你想的倒美,你一个子也少不了我的,不信你看看?”

王玉凤听到刘珍说自己是她的朋友,心中高兴,忙拉刘珍说:“走,咱不跟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刘珍不肯说:“算了工钱再走。”

王玉凤本来心里没谱,不知道刘珍会不会跟她回去,一看刘珍和老板闹翻了,这正合她意,心里欢喜,忙说:“不就是几百块钱吗?就当是送他做压岁钱啦?”   

“不该要的咱不要,该要的凭啥不要?”她又对老板说,“你现在就给我算工钱。”

老板指着刘珍说:“你干不满一个月别想算工资。”

刘珍发恨道:“干脆一句话,给不给?”

老板也干脆说:“不给!”

     刘珍冷笑一声说:“行,我让你一个月不能营业。”说着她咋呼着往出轰顾客,“今天不营业啦,大家请回,请回。”她把顾客撵出去,把门从里闩上,指着老板的鼻子说:“你数着,今天是第一天,一个月头上再开业。”

   老板被刘珍这一举动震蒙了,他没有想到像刘珍这样不声不吭的女人,撒起泼来竟同洪水猛兽般难以招架。他一惯的伎俩用在刘珍身上失灵了,这真要是闹上一月半载,那损失就不是三五百钱上了?老板还是想压压刘珍的气焰说:“没想到你这女人这么不讲理?” 刘珍硬说是你不讲理。老板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行啦,好男不跟女斗,我让你一回,这个月你干了二十天,给你一半四百。”刘珍坚决说:“一个子也不能少,五百四。”

   老板把五百四十块钱摔在刘珍面前。刘珍不看老板的脸色,抓起钱拉着王玉凤就往外走。

    走出门市王玉凤不由地回过头来看刘珍,刚才的一幕对她来说算得上惊心动魄了。这一场“胜利”她也算参与者,她这一辈子从来没这样痛快过,刘珍的人生让她着迷。心想,这女人真有意思,何秋生的钱那么容易搞她不要,怎为这几个小钱玩起命来了?王玉凤问刘珍:“你现在住哪?”

刘珍说:“我在市场东面租了间小房子。” 她这才想起来问,“你找我有啥事?”

王玉凤看看刘珍,有些难以出口,但她还是鼓足勇气说:“刘珍,回去吧,和我做个伴,你不知道这几天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我给你涨工资,一个月一千五。”她看刘珍不语,又说,“两千。”

刘珍说:“你给我一万我也不会再回去了。”

王玉凤失望地看着刘珍说:“不比你在这儿受人家的气强?”

刘珍有点生王玉凤的气,这份工作虽然不太尽人意,但它最起码能保障两个孩子每个月的生活费,这下可好,被她这一闹腾,她又成了个无业游民。她突然盯着王玉凤看了半天说:“没想到你这个女人还挺有心机的?是成心的吧?”

王玉凤瓷着一嘴黄牙诡秘地一笑说:“我这么好的老板你不要,还眷恋那份工作呀?”

刘珍说:“你那里的工作不适合我。”说完丢下王玉凤掉头就走。

现在正是数伏天,刘珍租住的小屋像蒸笼一样闷热,她把窗户上仅有的一扇小纱窗打开,屋里照样燥热难挨。好不容易有空睡个午觉,这该死的天气,刘珍气乎乎的拿起一本破杂志呼呼地搧,脸上虽然有些凉气,可心里照样烦燥不安。她被着眼等睡意,脑子里却翻江倒海想些没用的事。

躺到下午两点多,刘珍从炕上爬起来,她从窗户上望见院子里上学的、打工的都开始行动,在院子里洗脸的,喝茶的,这都是出门的前奏。刘珍在心里恨声痛骂:该死的王玉凤。

她想着下午再去家政服务公司看看,上次交了三百块钱的押金,只给介绍了王玉凤这一家工作,自己这有些日子没去了,他们不会不认账了吧?刘珍打心底里是不喜欢干家政这一行的,尤其有了王玉凤这一出,她对做保姆这一行打心眼里犯怵。可她坐不起呀,身上的使命催着她马不停蹄,不光两个孩子现在的生活是问题,小安眼看着就是二十大几的后生了,这娶妻生子的事也得考虑了。现在是工作挑她,不是她挑工作,有活干就成。

刘珍跳下地抓了一撮劣质红茶,就是五块钱一两的那种,泡了一大玻璃缸茶水。她提着缸子坐到门口,一手搧着凉,一手拿着茶缸,嗤溜一口,嗤溜一口地喝着,可大脑里照例翻腾着去家政的事。

房东王大妈手里也端着个杯子从正屋里走出来,笑盈盈地说:“呀,小刘哎,咋今天这么有空?不上班去啦?”

刘珍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王大妈凑过来说:“正好今天不出去咱打几圈麻将,好几天凑不起人。”

刘珍对王大妈笑笑说:“我不会。”

王大妈失望地一撇嘴说:“这年份还有不会打麻将的,是怕输钱吧?”

刘珍说:“真的不会。”

王大妈说:“甭解释了,大妈理解,穷日子谁没过过?”

刘珍笑笑。她是真不会玩,不过也没必要和这老太太解释。像老太太这样的人,儿女早就成家立业,老头子又有两三千的退休金,每天起来除了吃饭什么事情都没有,只好自己找乐子。

“卖西瓜!卖西瓜!”

大门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老太太兴奋地说:“你听,卖西瓜的,出去看看。”说着率先走出去。

刘珍提着缸子慢悠悠地跟着走出来,小贩四十来岁,头上顶着一顶泥纶遮阳帽,推着一辆平板脚踏三轮车,车上支着一顶大红太阳伞,伞下绿莹莹一板车西瓜,车前围了四五个人,有看的有买的。刘珍说:“看这西瓜是刚下蔓的,把子还绿莹莹的。”

小贩说:“哪是,早晨刚从货栈接回来的。夜里才回来的货。”

刘珍的心忽悠一下,她想起皇都货栈,那个地方她熟悉。刘珍盯住小贩的板车看了半天,她问:“你这车是自己做的还是买的?”

小贩以为刘珍也是这条街上的闲大妈,想在胡同里讨口饭吃,培养人缘是必要的,他讨好地说:“这破车,旧货市场有的是。现在人家都闹摩托三轮,这种车就是咱这种没出息的还在使用。大姐,你要个西瓜?”

刘珍摸摸裤兜,说:“我家里有呢,等吃完了再买。”她还没等自己的话音落地,人已经转回大门里。

下午三点多,货栈里已是人少车马稀。刘珍走进货栈,看着这个空旷的大院,还有那些没有发出去的菜们,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鼻子酸酸的,眼里盈出涩涩的泪光来。她顶着毒辣辣的太阳,绕货栈转了一围,她看到一个过去给她拉过货的板车工人,坐在一个库房的门前纳凉。板车工看到她向这边瞭,忙跑过来问:“大姐,拉货?”刘珍对他笑笑摇摇头。板车工失望地又坐回到阴凉处。刘珍想,这拉货的活自己也能干。只是她早听说,干这一行也有地头蛇。

刘珍从货栈出来,浑身都有了精神,她又找回了过去的雄心勃勃。她知道一出货栈走四五站地就有一个旧货市场。她记的和王兰子她们一起接货时,从菜栈到水果市场就路过那个旧货市场。王兰子曾说,这个市场里的家具可便宜哩,都是那些有钱人赶时髦换下来的,说是旧货,有些东西和新的差不多。记得当时她还想着等有时间进去逛逛。

一出货栈,走过马路一直向北走,刘珍凭着记忆走走停下来看看,觉得不对劲就问问路边的人。就这样寻寻觅觅走了四十多分钟,她终于找到那个旧货市场。因是下午再加上天气太热,市场里稀稀啦啦没几个顾客。刘珍抬起手擦了一把脸上淌下来的汗水,从地上捡起一块硬纸片站在一个阴凉处使劲忽搧,纸片搧出的风都是热的。

旧货市场大概有一里长,刘珍站在那里放眼望出去,一眼望不到底。市场里经营的货物可算是花色齐全,凡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应用的东西,没有找不到的。比如家具、水暖,门窗、锅碗瓜盆、旧衣旧被褥、家电、二手车等等。只有你想不出的,没有买不到的。刘珍只歇了一小会儿,就迫不急待地走过来,千万种货物都不进她的眼,她一心只在平板车上。

远远地瞭见一堆旧门窗旁有两辆平板车,她惊喜地走过去。两辆平板车像风浊残年的老人,一辆车上的木板糟的用手一抠就掉木渣,车上的铁件锈迹斑斑。另一辆两条轮胎没一条是能用的,两只脚蹬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老板光着上身下身只穿了一件大裤叉见刘珍观看,摇着膀子走过来问:“买车?”

刘珍说:“这车还能用?”

老板说:“咋不能用,修修不就能使了?”

老板见刘珍是个真买家,不想错过又说:“便宜,给三百就卖。”

刘珍说:“我再看看。”

又往前走了一段,什么东西都有,就是看不到她想要的。刘珍有些灰心,她有心返回去买一辆算了,推到修车铺修修也许能用。可她又不甘心,想着走到尽头再说。功夫不负苦心人,走到快到尽头的时候,她眼前一亮。路南的一个场地上排着好多旧自行车,自行车的边上停着三辆平板车,有两辆木板上还包着旧毯子。刘珍走过去仔细查看车上的每个部件,有一辆还是七成新。刘珍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说:“这辆五百。”

刘珍说:“三百卖不卖?”

老板说:“开啥玩笑呢?三百只能买一堆废铁。”

刘珍说:“前面也有,人家就卖三百。”

老板不屑地说:“他那是啥货,能跟这比?一口价,四百五,你买就掏钱,不买就走人。”

刘珍也说:“四百,你卖我就推走,不卖算啦。”刘珍见老板还在犹豫,她转身要走。

老板头一点说:“算啦,四百就四百。”

刘珍按按车轱辘里面的气还是满的。她付了钱,把车推到过道上,飞身骑上去,两只脚踏到脚蹬上,身子向前一挺,辆子嗤溜一下串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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