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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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的亲戚》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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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尘青春期的文字有“语不惊人誓不休”的姿态,但那姿态是要有传奇和不凡作背景的。结婚生子后的洁尘,生活状态和文字上都越来越安静柔和,不再带有以前的“杀气”。可细细品读,就会发现她这种看似的退,其实是带有以退为进的意思的。她的写作显然是越发自由了,所有的感知器官都被她打开,读书、交友、观影、园艺、美食、闲谈,甚至社会八卦,都是她关注的内容,信手拈来的虽都是些看似琐碎平凡的人和事,她却有本事从这琐碎平凡中浮上来,以她独特的犀利准确的文字,在字里行间揭示出关于人生的一些真知灼见,让人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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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的亲戚》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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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华丽正在转身
一老友动情
减法
养儿子的女人
独处
反是为了臣服
老友动情
陌生人的声音
身心自在是平安
我的和别人的戏剧性
八月之光
争执为何
停电以后
有阿司匹林还是好的
寒暄
烈日下的街景
晾衣
没有月亮的中秋
飘起来的某个东西
书写癖
戴着保尔的帽子
中年以后
进入和退出
像水果皮一样剥落
二草莓的亲戚
是谁那么慌,剪破四月的时光
纯情画皮的周末
我保持着一种赞美
用成都话读出来的情诗
神赐女人的力量
当了一回经纪人
芬尼和曾琼的房子
饭局
春疯扑面
泡在酒里的男人
“二”人世界
城市雕塑
茶花的失败
决明花开
书房里的孔雀竹芋
草莓的亲戚
书房即景
满城的围墙和栅栏
西湖边
园事
三爱情生物链
身体是聪明的
景色和目光
笨拙
飞短流长
关系的说法
再度择偶的男人
翩翩起舞
爱情生物链
关系的底线
激情?感情
30%的关系
女人的私房钱
在一起混就是幸福
女人的节日
完人的境界
不该这么想,否则会发疯
四宽巷子窄巷子
女子礼仪劝导队
升华
点菜师
春天的事
跟香港有关
喝一口啤酒的机会
南延线
锦里
鹿也苑
宽巷子窄巷子
醋之糖醋排骨
过去的灯和过去的汤圆
附录洁尘,朝着幸福走(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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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琼:华丽正在转身(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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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转身》是我读到的洁尘的第一本书,虽然那已是她的第四本书了。在我后来陆续读了她其他所有作品以后,发现用“华丽转身”来表述洁尘现在写作的状态也是非常合适的。
洁尘这种女子,在很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会喜欢非正常生活状态的,因为只有那些浓郁、强烈、纠缠甚至反叛和动荡,才能让她内心的激情找到一个出口。她那时的生命力是太蓬勃了,蓬勃到如果没有眼泪和哀伤、没有孤独和飘零,就无法压住青春的生涩和粗砺。
洁尘是极其聪明的女子,她的聪明来自于对自己内心的审视,她曾说过:“我的灵魂里有一些只在黑夜里才盛开的黑色花朵,它们的黑隐蔽在黑之中,只有在痛恨的光线下才会呈现出它的姿态和质感。”这是洁尘血液中流淌着的天性,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以一种文字的方式显现出来。她的文字喜欢剑走偏锋,任性、艳丽而伤情;而我透过那些文字看到的洁尘,一直都是一个影像:一个清瘦倔强的女孩,有尖锐警惕的眼神,看上去不可一世的样子,其实内心柔软伤感得一塌糊涂。
从通常的意义上来讲,一个艺术才情很高的女人,大都应该和现实的幸福生活无缘。一方面是由于她们的自恋和任性,另一方面甚至带有不让读者失望的意思,好像作家只有在痛苦和破碎中才能写出有张力的文字。有许多的女作家自主不自主地就往这条路上走了,能不能写出宏伟巨著先不谈,现实生活变得疮痍满目却已是肯定的了。
而洁尘是个例外。她从一个带有危险性的起点出发,走到现在却走出了一条越来越沉着和清朗的路,而这其中决定性的因素是因为她的智慧。聪明的女人不少,但能把聪明发展成真正的智慧的女人就不多了。我曾对洁尘说过,有时读她的书觉得她这个人真是厉害,人世间所有的幻像都骗不了她,她常常是在不动声色之中就将那幻像下的真实拨了出来。这就是智慧。
一个智慧的人一定是具有理性力量的人,她不会让自己的感性和本能漫无边际地泛滥,她会懂得节制。所有喜爱洁尘的人都会发现她的文字近来有了很大的变化,无论是从题材上还是表达上都越来越朴素了,朴素得会让一些过去的“粉丝”们不适应,觉得文字没有以前艳丽了。然而在我看来,这一“华丽转身”的变化,却正是体现了她的成长和练达。
洁尘青春期的文字有“语不惊人誓不休”的姿态,但那姿态是要有传奇和不凡作背景的。结婚生子后的洁尘,生活状态和文字上都越来越安静柔和,不再带有以前的“杀气”。可细细品读,就会发现她这种看似的退,其实是带有以退为进的意思的。她的写作显然是越发自由了,所有的感知器官都被她打开,读书、交友、观影、园艺、美食、闲谈,甚至社会八卦,都是她关注的内容,信手拈来的虽都是些看似琐碎平凡的人和事,她却有本事从这琐碎平凡中浮上来,以她独特的犀利准确的文字,在字里行间揭示出关于人生的一些真知灼见,让人叹服。相比于在舞台聚光灯下的耀眼,衣饰简单却仍能在熙熙攘攘的地方夺人眼球,显然段位是更高了。
她现在的文字,从容平和,少了许多装饰和任性,事实上却比过去更加有力量,更能直抵心灵,那是一种把握得住自己和生活的文字,很沉,很饱满。读她现在的文字,总让我想起剑客练剑,刚开始是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楚的,等真正练成了高手,招式也就在剑雾中隐去了。这恰恰就合了我们常说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意境。
说到底,洁尘是个没有过度贪欲的人,在现实的满足和文学的成就之间,她都有一种随遇而安的克制,不求最好,但求最合适。这一点,对一个有姿色的有名气的女作家来说,是很难做到的,但洁尘做到了。洁尘因为智慧而有了彻底的通透,就是我们说的“心里和明镜一样”。这种通透让她选择了一种和生活合作的生活态度。她懂得珍惜那些她拥有的东西,不会奢侈到真把人生当做一场戏演。她不作秀,不自欺欺人,认认真真地扮演着妻子和母亲的角色,很不文艺地宣称要做一个幸福的人;她会自嘲,敢拿自己消遣,不掩饰自己对俗世快乐的享受。她是那种质朴和妖冶的混合体,她有智慧带来的力量,下笔很大气,全然没有小女人腻腻歪歪的做作。如果她要写痛,都不会是自艾自怜的呻吟,她是会用一把刀子挖到底让人痛到骨头才罢休的。而在另一方面,洁尘的理性力量是属于后天有意识的自我塑造,她血液中天生的那些暗地里开放的“黑夜里的花”,并不会因为她的克制而凋谢,它们仍然会深深地潜藏在某一处,当温度和机会合适的时候就会再次发出芽来。这种极致的东西,如同是砒霜,对有些人来说是致命的毒药,但对医术高明的医生来说它也可能成为良药。对洁尘而言,这些暗夜里的花滋生了她内心的妖娆,她因它们而丰富,她用智慧消解它们的毒性,再用感性把它们移植到她的文字中,让它们长成葱葱郁郁的文字之树。她用在这个想象世界里完全天马行空的自由,平衡了她在现实中的克制。
我不知道别人读洁尘的书是什么感受,对我来说总是一开始就是惊喜,忍不住拍案叫绝,然后就是深深的沮丧。她揭示的东西通常都是我心里有的,可是就是没有她那支生花的笔能够将其淋漓地表现出来,所以到最后,只好心服口服地继续当她的一个“粉丝”,期待着她给我们端出一道道文字大餐来。成不了好厨师,做个好食客也是快乐的!
2006-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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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友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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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35岁以上就是中年人了,要有中年人体面的轮廓。我自己是这样要求自己的:我尽量不让自己成为一个被情绪左右的人,让别人与我相处不会因为我的情绪而左右为难忐忑不安,我让自己成为一个守诺的人,一个很耐烦的人,一个懂得拒绝的人,一个不能以轻慢亵玩的态度接近的人,一个开得起玩笑也会自嘲的人,一个宽容的但会断然翻脸的人,一个细致的能够换位思考的人,一个不再自来熟和人来疯的人,一个可能无趣但很靠谱的人。一句话,我要成为我年轻的时候认为的那种非常没效果没意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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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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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旧东西。柜子里面几大本厚厚的剪报缩在最深处,拉出来,一下子被灰尘呛了。用手拈着页脚翻了几页——每一篇稿子仔细地贴在A4纸的正中间,边缘剪得很仔细,背面的胶水涂得也很均匀;稿子的右下角,一笔一画地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报第几版。
那是很多年前自己精心制作的作品剪报。那时,收到样报,不着急看,忍着,非得回家坐在灯下,展开报纸,细细读完自己的,然后把同版的文章也认真读完,再回头重读一遍自己的。之后,就是在灯下剪、贴、写,激动、愉快,想:精心保存一辈子!
有什么东西可以精心保存一辈子?这个问题本来一直困扰着我。某些回忆、某些情感、对某些人美好的记忆、某些纪念品、某些信件、某些发誓一定牢记珍藏的瞬间……随着时间推移,都会不是滋味的,有的干枯了,有的发硬了,有的甚至变味了。我发现,但凡告诫自己珍藏的东西,很多都是会尘封的——灰尘会把它们给封掉的。只有活动的对象,人,交流着的;物,使用着的,或者随时拿出来摩挲着的,才能避免尘封的结局。
本来一直是困扰的。老朋友无话可说,老物件发黄发脆。不至于问:怎么会这样?但难免问:就不能不这样吗?
后来终于明白了,人生,其实是减法。或者说,好的人生,就是减法做对了的人生。人生里,不是说一切,但大部分都是阶段性的。过去了,就过去了。
近年来,我开始爽快地扔东西,越扔越爽快。其实也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一些杂碎而已。扔的时候有一个原则,犯犹豫的东西暂时不扔,搁在那里,不着急,总有果断一掷的时候。我等候那种果断。
近年来,有些不相干不搭调的人也迂回着推辞不见了。迂回是必要的,关涉礼数。我有一个朋友,从不参加同学会,回母校所在的城市,只找几个一直要好的朋友聊天喝酒。他说,好些人,上学时就不投机,难道现在还有话讲?我很赞同他。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会减去更多的东西更多的人吧。而我,也被别人减去,这非常公平,也真是轻松。很多的存在是不需要留痕迹的,更不需要重温的。在的,一直都会在;留不住的,注定会过去的,那就让它完全不留证据地消失吧。我想,这一点不影响我怀旧,一点不影响。
2005-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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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儿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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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个朋友在她的博客里写,鉴于她儿子前不久在商场走丢、后被找到这一惊吓,这回她带儿子到日本探亲之前,去宠物店买了根绳子来拴儿子。帖子一出来,众人大惊,纷纷跟帖,表示质疑和关切。有几人说,实在要拴,就拴腰上吧,拴脖子多勒啊。还有一人非常生气,干脆指责:“这个女人对幼儿缺乏真正的、忘我的爱。要么是自我意识强烈,要么就是不会普通生活的那种书虫,不会负担真正的沉重的现实。”
我的朋友只得详细解释道:“谢谢大家关心。给我留言的同志们可能都没有养过孩子,也没养过宠物。绳子是一个结构复杂的玩意,类似安全带或者降落伞背带式结构,穿戴固定在脖子两侧和腋下两侧,并非一单一环状物。出此下策也是无奈,带着一好动幼儿,带着20公斤的旅行箱,可不是艾柯同志带着熏鲑鱼的旅行。”
我是看得哈哈大笑。想来任何一位养过顽皮男孩的母亲都会笑的。
我儿子小时候,有的时候我也想找根绳子拴他,只是顾及那形象太可乐,才罢了。我一个人带他去商店,永远都是单手购物,另一只手把他的两只手捏在一起(因为他那小爪子会去刨货架上任何他够得着的东西);在收银台掏钱付款的时候,我就用脚夹住他。他两岁时的一次,我把他扛在肩上付款,他从我肩头伸出手去,把背后一个玻璃花瓶拨到地上,我再次付款,赔偿;混乱之中,他趁机跑开了,一眨眼间,一个塑料音乐盒被他摔在地上,我第三次付款,赔偿。那次买东西,我本来是买点洗衣粉、牙膏、香皂什么的,赔的钱远远超过买东西的数目。
美国都市风俗画家罗克威尔有一幅画,是一个母亲在公园椅子上看书,旁边一个很大的铁条笼子,里面扣着她的儿子。看着很吓人,其实有男孩的母亲一般都能理解,当妈的也是人,也得有个喘气的时候啊。罗克威尔还有一幅画,地上是打碎的碗、盘子、杯子什么的,妈把儿子摁在膝盖上,开打之前,举着一本儿童心理学在看。是啊,当妈的很难理解那些小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些什么东西,他们怎么会这么一刻不停地肆意破坏?
最近买回美国大热的电视剧《绝望的主妇》。看了4集,好看。其中有一个主妇,以前是公司管理高层,把一个公司管得井井有条;后受其丈夫哄骗,结婚怀孕后回家当全职太太,一口气生了4个儿子,生活变得一塌糊涂。她儿子全是恐怖分子,各种袭击让她防不胜防。其中有一场戏最可乐,她追着给儿子们吃治多动症的药,儿子们不从,她放弃,说,我自己吃药算了。镜头一转,客厅一片狼藉,儿子们站在沙发背上往下跳;女人坐在桌子边,不管不顾,把着一瓶酒自斟自饮,一付豁出去了的样子。
那些想要孩子、特别是想要儿子的女人,决定之前应该看看这部戏,想好了再说。
2005-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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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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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窗帘没拉上的话,墙上就有一些怪怪的影子,看着有点害怕。”儿子这样说。
“不怕啊,那是些花和叶子的影子,被外面的路灯照着,就印到墙上了。”我说。
“知道是花和叶子,还是有点怕,看着看着会动的。”儿子的表情变得迷离起来,看上去在回想当时的心情。
“很怕吗?”
“也不是很怕,有一点点怕,还有一点点舒服。”
“怕的时候想爸爸妈妈吗?”
“想,但忍得住。也有一点点舒服。”
“要不就把窗帘拉上?”
“就是啊,有的时候就拉上了。有的时候又不想拉上,万一放烟花呢。”
我微笑地看着儿子。真好啊,一点点害怕,一点点舒服,一点点孤寂和坚强,6岁的小人儿这个时候在长内心啊。
我也是,窗帘很多时候是不想拉上的。我们住的这个社区,周围有不少度假村,经常放烟花为客人助兴。如果睡得比较早,就可以和儿子一样躺在床上看烟花。我也喜欢将睡未睡的时候看着墙上的花影和树影发呆,大脑一片空白,等着睡眠像猫一样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把我捉进去。但大人房间的窗帘是必须拉上的,要不天亮时会被对面的住家看个正着。
今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听到烟花燃放的声音,到儿子房间去看看,见他起来了,跪在桌上,手扶着窗棂,整个人趴在窗户上,嘴里轻轻地念叨:“红的……又是红的……来个紫的……哎,绿的……哎,黄的……来个紫的嘛……”他完全痴掉了。儿子浑圆结实的小胳膊小腿在彩色的夜光里藕节一样白嫩,太想上去抱着啃几口了,但我忍住了,轻轻关上门,没打扰他。母子同心,我知道儿子的性格在这方面和我多么相似,这个时候,独处的静谧和快乐是那么珍贵,根本不想和任何人分享。我相信他是这样的,因为我能记得自己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喜欢独自一个人踩着树叶光斑走,满心欢喜的同时生怕被人喊住。
深夜,一只白猫蹲在屋顶上;正午,一只黑猫走过烈日下空寂的街道。这是我特别喜欢的意象。独处、审美、分量合适的寂寞。
那天带儿子散步,遇到一只猫。猫和儿子都站住了,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儿子走开,对我说:“猫比狗乖。”我问为什么,儿子想了想说:“不知道,就这样觉得的。”我回头看看,那猫居然还在那里,扭着头看我们,状甚娇媚。它的头上是一棵形状很美的小叶榕。如果儿子再长大一点,我会告诉他,也许是因为猫像女人。
2004-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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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是为了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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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年中有那么几个时候是“反”了的,这是我先生的话。一年里,他总要出差几次,短则三五天,长就一个星期左右。这个时候,我就“反”了——不工作,由着性子玩,上街瞎逛,买些乱七八糟事后后悔的东西,跟朋友聚会,不吃正经饭,胡乱吃零食,可着劲儿地熬夜,打游戏,翻杂志,看碟,上网聊天,煲电话粥胡说八道,一直要困得近乎于昏迷,才一头扎到床上去,连脸都不洗了。朋友戏称我是回到单身状态。我觉得还不准确,单身状态得谈谈恋爱才有点意思,想想我时间不宽裕,就那几天也不够啊,眉眼都还对不热呢,还是罢了。我觉得那种没心没肺没头没脑的过法称为女生状态比较合适。
我先生是个讲究养生的人,最恨我胡乱吃垃圾食品和熬夜。平时晚上快到12点时,除非我特别说明今晚有急稿要赶,否则经常听到他有点恐怖的声音:“还不睡?还要熬?”那声音其实很平静,慢腾腾的,但真有威慑力,达到了不怒而威的境界。
有那么几次,他算准了我在折腾,半夜从外地打电话给我,我假装一种迷迷瞪瞪被吵醒的声音,总是被他一耳朵就识破了:“又在装蒜吧?!该睡觉了。”说来奇怪,我装清醒的声音更容易被识破。先生就不说了,不需要一耳朵,半耳朵就识破了。其他很多电话也是这样:上午,电话响了,我在被窝里拿过话筒,使劲甩甩头,然后清脆地说:“你好!”对方就说:“哎呀,对不起,你还没起床吧,打扰了。”真是邪门。
反的那几天真是好玩。造反总是痛快的,大到古代的农民起义,小到本人的揭竿而起。这是一种自由而无序的生活,完全不必顾忌别人,彻底自私。自私是人的本性,满足本性的东西总是很舒服的。但在婚姻生活中,所谓彻底的自由和无序其实是不能容忍的,你自由了,你无序了,其代价就是另一个人完全的迁就和委屈,而后者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婚姻跟任何一个环境一样,都需要秩序,有秩序才能安宁,有安宁才能长久。我深知这一点。我还深知,婚姻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它就是一个硬币,是安全温暖和平淡无聊这两个面的结合体,抽离任何一个面都是不成立的。如果不是特别倒霉遇人不淑的话,平常状态下婚姻的滋味都是一样的,跟人没什么必然的关系,嫁谁娶谁,它都是这个样子。
我很赞成一个说法:如果排除一些不可违的外力因素,一般情况下,只要是两个人坚持到最后,婚姻就是成功的。成功的婚姻由时间来给予嘉奖,所以人们要庆祝银婚、金婚、钻石婚,拿世间的宝物来形容一种人际关系的珍贵。婚姻也就是人际关系之一种,坚持到底真是不简单啊,漫漫岁月,一方面外面有那么多新奇、那么多渴望、那么多诱惑,一方面里面是那么多争吵、那么多怄气、那么多疲倦。居然都扛过去了!两个人携手,既对抗了世界,也战胜了自己,太了不起了,一对战友!
我对我先生说,反,是为了臣服。我想做一个顺民,但做顺民的好处通常是跟做刁民比较之后才会更明确的,所以我有时也要做一做刁民,然后我才会更加安心做一个顺民。
他笑,赞成我的观点。我们结婚十年了,迄今为止,我们是一对不错的顺民加战友。
2005-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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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自在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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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这一天,从上午开始收短信。手机一会儿叫一声,一会儿叫一声。有一些短信我不知道是谁发来的,因为号码没有储存过,也就没有名字显示。我的手机机型很老,储存量很小。不知道是谁也就不知道吧,我总不至于翻着通讯录去搜索查询啊。回复说谢谢。人家想得起我,问候我,当然感谢。只是,对此我有点纳闷:怎么这些人就断定自己肯定是在别人的储存里呢?这么自信啊?
我没有这么自信。这一天,我也发出了一些短信,给朋友、过去的同事、尊敬的师长和一些长久以来合作愉快的编辑或作者。问候语的后面我都加上自己的本名或笔名。除了少数的一些人,我不敢肯定我在别人心目中是个什么位置。
这次平安夜,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去酒吧凑热闹。
我知道那个阵仗的,在这个晚上去酒吧,回家时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快乐吗?不知道。无聊吗?也不知道。伤心吗?咦,心在哪儿啊?上下一阵乱摸,没了,被酒给泡没了。去年平安夜从酒吧出来,外地来的女友抱怨,成都什么毛病?乱抱一气,都快被抱残废了,身上全是别人的体味。我说,不要用体味这个词,这个词应该用在爱人身上。这只能叫肉味。你不要抱怨,别人身上也沾着你的肉味。
平安夜的概念,一般来说就是圈子里的人在酒吧里凑齐了一块儿胡说八道。去年很莫名其妙,大家讨论了好久女用避孕套。说来奇怪,一群人中间,用过这玩意的是一个男诗人,其他人见都没见过。于是,全体审问那个诗人。男诗人说,有点像,有点像捞沙虫的网子,只是没有把手,没有网眼。众皆瞠目,啊,这模样?好恐怖啊。这怎么用啊?一个好学精神很浓厚的女导演追根问底。男诗人尽量形象化,说,你们去过洗脚房没有?洗脚房里的盆子不是都要罩着一层塑料薄膜吗?就是那个意思。众人皆说想不清楚。女导演继续探究,怎么才能被固定呢?怎么才能不滑开呢?男诗人急了,笨蛋,你想想洗脚房盆子上的塑料薄膜是怎么固定的嘛。女导演大怒,你又不会去沛整(成都话:折腾的意思)那个盆子……全体笑得喷酒的喷酒,呛烟的呛烟。
这个平安夜的下午,有女友来电话,说,不去酒吧了吗?那我们来个家庭晚餐。这主意真不错。于是,联络几家有孩子的朋友,在餐馆订桌,各自又分头去把孩子接出来。
小孩们拿着充气棒子打来打去,脸蛋个个跟苹果一样红。大人们安静地聊着房子、车子、按揭、教育之类的话题。生活本身落到最现实的那个层面上,跟臆想无关,跟情感无关,跟所有飘起来的东西无关。
回家路上,同车的女友跟我儿子说话。她说,叫我阿姨,今天你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也一直没叫我。儿子嘴动了一下,没发出声来。她说,亲我一下。儿子愣了愣,摇头。她又说,你答应我,以后把你的恋爱故事,包括初恋什么的告诉我。儿子坚决地摇头。女友叫起来,你儿子怎么这样啊,对女人这么冷淡啊!我笑。他是个性格淡定沉默的孩子,我欣赏。女友还是不死心,又问,你知道什么是圣诞老人吗?儿子终于说话了,知道,是天上的神。
车外一拨一拨走着QQ打扮的少男少女,个个手里拎着个充气大棒子,一路敲着行人、汽车走。塞车塞得几乎无法动弹,完全是在爬。这一晚上已经看到好几起擦刮车祸了,估计是赶场乱窜造成的,车主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伴站在车边等候处理,又冷又急,不停地哈手跺脚。我们的车窗摇下了一半,冷不丁地,街边窜过来一个女孩,冲着开车的先生大叫:哥哥,圣诞快乐!与此同时,一大股黄色的泡沫喷了先生一脸一身。先生狼狈不堪,苦笑着说:真是开心啊!要是我能像他们那么开心,什么都没有都可以啊。
这个晚上,0:15分,我关机,收到的最后一个短信息是:“身心自在是平安。”
2003-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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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和别人的戏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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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的,被一个女友捉弄得鬼叫起来。
她这段时间,辗转了五六个城市,玩疯了。扔了一个旅行包在我家。一个星期前,突然说已经到了北京,要在北京找事做,甚至,房子都请人提前租好了。前两天,她问我周一上不上班。我说上啊。她说,把包带到办公室吧,有人来拿。我说好。周一到单位,接到她短信,问我在不在?问11点人过来拿包行不行?我说行。
11点过,有人敲我虚掩着的办公室的门,我说请进。抬头,女友站在门口冲着我坏笑。我猛地跳起来,尖叫一声,不能控制。女友学我尖叫。一时间,很可能惊吓了其他的同事,有人探头进来看。这可是在安静的出版社,好在差不多快下班了,走廊上也有不少动静。
她很得意。看平时冷静的我居然如此失控,很有恶作剧的成就感。水瓶座的女子,总是这么古怪精灵。
就这么拎着个小提包,坐在我对面,看不出奔波的痕迹,身上橘黄色的T恤鲜亮得很。坐下,掏出个蓝花花的小铁盒子,用小指头弄点蓝花花的油往嘴唇上抹。我看着可疑,拿过来闻闻,问,唇彩?她说,什么呀,唇膏,西班牙的。又掏出烟,粉红色的壳,烟细长得也非常可疑。递给我,我不要,我不抽混合型的烟。她点上烟,眼睛一斜,笑问:吓倒了哇?
说真的,我羡慕她,可以这样飞来飞去神出鬼没,这是单身女人最大的好处。类似这样的话我说过很多次,如同嚼过的甘蔗。她的甘蔗话是羡慕我有先生、孩子、稳定的工作。这些话彼此都不爱说了,也不爱听了。但其实,各自的羡慕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是羡慕,不是恭维。
人对于生活状态的感觉,一方面是外部形态规定了的,一方面其实完全是性格原因。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自己长成了一棵树,一挪就会死。试着挪一回,从报社调动到出版社,都觉得是人生好大一件事。我很怕变化。我不适合任何动荡的生活,我需要的是明天、后天和今天没什么两样的日子,能让我安坐在我的书房里,每天按部就班地在一个基本固定的时间关上我的电脑,困得睁不开眼地倒在我自己的床上,然后,第二天睁眼时,我能看到亮了的天色在我的窗帘上微微泛光。
不是不沮丧的。我是这种无趣的人,要到一个城市去,去之前半个月那个城市里我要见的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了。我提前十天买好打折的来回机票,提前五天定好酒店,提前两天收拾好行李,提前一天通知我的航班号,登机时还给接我的朋友发短信——到达时,我已经疲倦,回家的心情俨然准备就绪。
特别羡慕突然敲我门的朋友。人家能为自己为别人制造一点戏剧性。我也有过戏剧性——只要我不提前知会,我要找的人一定不在,然后,我呆若木鸡,也很戏剧性。
2004-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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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电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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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到郊区一年半了,中间经历两个冬天,这才知道郊区的清静和好空气是要付出代价的。至少,在成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成都的电力资源主要是水、电,春夏秋三季拜丰富的水资源所赐,一派祥和安逸;到了冬天,枯水期,除了保障重点地区外,二环路以外经常拉闸限电。我住在三环路外面还好远的地方,更是停电重灾区。
水、电、气这三样,已经是当代人须臾不可离身的了;缺了一样,这日子就没法过。去年夏天,我从灯火通明的城中心搬至新家,到冬天时简直吓傻了,也气懵了,一个星期居然停三天电!很愤怒地想:买房子时开发商怎么没告诉这一点?很想投诉,但投诉无门。一停电,我总是开车往城里跑,逛商场、看电影、泡酒吧,凭空多支出不少费用。今年冬天停电比去年更甚,几乎每天停,白天有电晚上一定没电,要不就反过来。这情形要是放在去年,我肯定会起心卖了这大房子,重新回城中心找个小套间住。
人的适应能力真是令自己吃惊,当然也得感谢这不便是逐步升级的。我发现自己并不错愕,还发现没电的日子其实也能过,甚至有点安之若素了。一停电,也不心乱,平静地叹口气,顺手摁燃手边的打火机点好蜡烛,然后把电脑防尘罩仔细盖好;若正在写东西,拿过稿笺接着开头的思路写;也有的时候是拿过书,翻开书签夹的地方继续看。
好多年没这么仔细玩过蜡烛这东西了。
新添了几个漂亮烛台,买了好几种漂亮蜡烛。那种红色螺旋纹蜡烛多点几根,似乎有点洞房花烛夜的意思。这份情致我们这辈人是从来没有玩赏过的。
蜡烛真静,真慢。面对着这份静和慢,看微微的火焰、融融的蜡油,光明是那么小且珍贵,黑暗却并不深,真觉得日子就该这么过,单薄且温暖。想到书里的蜡烛,第一联想是家庭女教师简·爱举起蜡烛疾步走过回廊,去搭救房间失火的主人罗切斯特,也由此隐约感觉到了疯妻的存在……维多利亚时代的爱情开始得真是黯然神伤啊。
还不曾知道缺水和气究竟是什么感受。不过,真有那么一天,想来也会由错愕烦躁逐步走到心如止水的境地。我倒是从来不相信“如果怎么样我一定不能怎么样”这个句式的。我相信的是,如果怎么样,谁都一定能怎么样。这就是所谓人的潜能。它埋在身体深处,非到一定的时候才能释放和发掘出来。停电其实算什么?失恋、失婚、失业、失亲……人生可能失去的东西多了,但人一定都可以过的,还可以过得很体面。
喜欢台静农的四则格言:“大事难事看担当。顺境逆境看衿度。临喜临怒看涵养。群行群止看识见。”有幸的是,我认识这样的人。
2004-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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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阿司匹林还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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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稿时,编辑木木对我说,阿司匹林是一种止疼但不治病的常用药,也就是说它是治标不治本的,起的是一个缓解、镇痛的作用。
我上网去查了查,哪里啊,现在研究成果表明,阿司匹林可以预防多种癌症,比如肺癌、乳腺癌、直肠癌等等,能预防心血管病、老年中风和老年痴呆,可以增强机体免疫能力,抗衰老、防治糖尿病,还能降压、保胎什么的,等等。说来整个就是一仙药。
仙药其实就是没什么用的药,包治百病也就什么都治不了。就算它能预防这个预防那个,人要是没事一天到晚往嘴里扔几颗阿司匹林嚼着玩,那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是药三分毒。但人不舒服但又不是特别不舒服的时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药吃,吃几片阿司匹林似乎是习惯性的选择;吃下之后,针对哪里发挥了作用是不知道的,但人似乎就真的好些了。我有时想,阿司匹林这东西,可能就是一种更多是心理因素起作用的东西。我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高中时,我的数学平时做作业还凑合,一考试就砸。数学老师说我得了数学考试恐惧症。我自己也觉得如此,于是愈发紧张。高考时,我妈在考数学的头一个晚上很宝贝地托着一颗白色的小药片对我说,吃了它吧,你姐托人带来的,一种很先进的起镇定作用的药,明天考数学你会很轻松的。我姐那时在南京上医学院。我吃了它,感觉很舒服,心情也很放松,第二天考数学时正常发挥,从而保证了我的总分顺利上线。后来我知道了,那就是一种暗示疗法,我吃下的不过是一片Vc。如果当时我妈给我一片阿司匹林,效果也是一样的。
生活中,我们还真缺不了这种仙药。人总是很软弱的,需要借助一些外力来让自己稳一稳心性。类似阿司匹林的东西比比皆是。化妆品是一种。人总是要老的,但似乎买点什么东西往脸上涂涂抹抹,就觉得岁月的痕迹不会太明显,至少是减慢了痕迹加深的速度。我曾经听一个搞日化研究的人说,其实,化妆品用在防止皲裂、干燥这两个方面才是它的本分,所以啊,别信什么这个美白那个去斑的,简单点就行了,还没什么副作用。说归这么说,还是很难像这个行家那样,脸上抹点婴儿油(婴儿护肤品刺激性最少)就行了,总得买点所谓的这个牌子那个牌子的,这就是心理上的一种阿司匹林,自我安慰的效果是明显,那钱也就花得值了。
社交也是一片阿司匹林。社交不是与朋友相聚,它只是一个场合,在这个场合里,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说一点不着四六的话,让你觉得跟这个世界有那么一点暧昧的又是疏离的关系,像调情。人不调情当然也没什么,但调调情也没什么,就是一种调剂,把人性中那些浮躁虚荣晕晕乎乎的东西找个出口释放出去,也就相对来说踏实了。
调情是浮的,爱情就实了吗?爱情这东西写在纸上其实也浮了。我写了不少关于爱情方面的文章,最近还将这个主题结了一个集子。爱情这东西其实最没什么说头,有多少个人就有多少个个案,但林林总总也脱不了若干个类型。我在这个集子的自序中写道:“其实,我一直怀疑自己在进行着一个没有意义的写作主题。爱情能分析吗?它是宿命的,又那么幽微复杂。但就是这种怀疑支持着我在这个主题上的写作。美可以支持写作,痛苦可以支持写作,荒芜、隐私、秘密、不安可以支持写作,怀疑当然也可以支持写作。写出来以后呢?一个多年来在爱情里顽强挣扎的女友说,看我这些解读爱情的随笔,对她来说是一种止痛药,药效有可能是一个晚上,有可能是两三天。这种说法我很满意。对于我来说,如果我的这些文字能让你止一止爱情的疼痛,哪怕半个小时,我就很高兴了。”
也就是说,我给了读者几片阿司匹林。有阿司匹林还是好的。
2005-3-28
2005-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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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月亮的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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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中秋节的前一天晚上,月亮非常好,又大又亮,几乎就挂在窗前。我心想,坏了,今晚月亮这么好,明天正宗日子可能反而不妙了。如此煞风景地预测是怪不得我的,成都这么多年来,中秋那天晚上几乎都没有月亮,而圆满的月亮总是在十四或者十六那天登场。错位,总是错位。
第二天,八月十五,果然。虽然十五的白天阳光灿烂,但晴朗只到月亮升起之前,晚上,没有月亮,夜空里只有厚厚的云。倒是不失望,因为没抱希望。惆怅还是有一点的。
惆怅的分量不重,不重的分量里还分了一部分给了时间。在我的感觉里,一年里,一到中秋,这一年就开始接近尾声了,接踵而至的冬天除了挺过去,再没有更多的盼头,看花看树看空气,都冷下去了。时间真是太快了,有速度带来的嗖嗖凉意裹住了全身。夏多布里昂说,岁月是越来越冷了。他是这样说的:“谁延长了自己的生涯,谁就感到自己的岁月渐渐变冷;第二天他就找不到前一天所感到的兴趣了。我在我的思想中挖掘,有一些名字,有一些人物,我已回忆不起,然而,他们可能曾经使我心跳:健忘的人和被遗忘的人的虚荣啊!对梦幻和爱情说:‘再生吧!’这不足以使之再生;人们只能用金枝打开影子国的大门,而要折到金枝,非一只年轻的手不可。”
一直是喜欢夏多布里昂的,喜欢他那种天风海雨般的辉煌的文字。有人说,夏多布里昂也许是能在浪漫主义的激情中保持冷静的唯一的作家。他有着古典主义的均衡感。说得很是。这个初秋,我在重读他的《墓中回忆录》。
准确地说,在我身上,更多的是开始体会岁月的凉意。是凉意,还不是寒冷的感觉。凉意是很舒服的,如同现在秋天这个时令。想,哀乐中年的含义就是,不热情但同时很惬意地迎接虚无的降临。这是一个好的中年的开头。
八月十四那晚,我和儿子拉开窗帘,一起躺在床上看挂在窗前的月亮。儿子翘着脚,手枕在头下,很思考的样子。他可能又在想他最近一直思虑的那个问题:什么时候才长大啊?他刚又掉了一颗门牙,嘴里的感觉怪怪的,有点郁闷。时间对于他来说是太慢了,蜗牛爬似的,好不容易才爬到二年级,连乳牙都才只掉了三颗。我问过儿子,如果妈妈会魔法,就可以把你重新放回妈妈肚子里去,你愿意吗?他叹口气,算了吧,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了,重新再来好麻烦哦。我很理解儿子。我在他这个年龄,漫长的时间漫长的童年,的确是一个很难受的问题,而且,无法解决。
没有月亮的中秋之夜,我写了一些字在笔记本上:
“嗅到××的味道了吗?
有点酸;酸是盐酸的那种酸,不是醋的那种酸
还看得到它。在皮肤下面三毫米的地方,微微发蓝
乍看之下,会以为是静脉
不,其实是××
××三毫米上面的那张脸笑得非常甜蜜
总是这样的
××的人笑容甜蜜”
我说不清这个“××”具体是什么,它应该是一些可以不断置换的概念吧,类似于“怀念”、“遐想”、“遗忘”“成长”之类的吧。
2005-9-22
2005-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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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写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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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记笔记的习惯。笔记的内容包括简单的日志和读书随感,这分别给我带来两个好处,一是,某年某月某天,我在哪里,在干什么,一查笔记就想起来了。第二个好处是,读书随感有利于写专栏时寻找题材和刺激灵感。倒不是说读书随感本身有这个明显的作用,而是我的读书随感里面常常夹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这些句子是偶然得之又被我随手写下的;若没有记下来,它们也就没了,消失了。这些句子才是我的宝贝。我觉得,写专栏的人若没几个这样的破本子,那这活儿干起来就轻松不了。反正我是这样的。
这是摆在面上的两个好处,其实,从它们的反面看,也都算不得什么好处,说不定正好相反。日志的作用其实稀释了记忆中浓烈深刻的部分,它让每一天有迹可寻有案可查,也就无趣了,实际上我们很多时候愿意这么想想,“咦,那是哪年的事呢?冬天还是夏天?……”人生要那么清晰干什么,暧昧一点,模糊一点,其实更有意思。记读书笔记似乎更应该批评,有朋友就对我说,你这样读书会读僵的,读书应该过滤的,让真正有价值的东西留下来——留在脑子里,不是留在本子上。
没错。但我还是每天记上几笔,日志和读书随感。
其实,我是喜欢书写的那种感觉。不是写作,写作是在电脑上敲字。我说的是书写,笔尖在纸上行走的感觉。虽然我的字见不得人。
书写是一种琐细的享受。要是想进一步满足琐细的要求,比记日志和读书随感更有意思的是记账。我很喜欢记账,但一天能记的就那么几笔账,不过瘾,于是我尽量把每天的账记得很细,如果遇到几毛钱一笔的账,我就特别高兴,比如给孩子买了糖,我记下:“棒棒糖0.5元。”愉快得很啊。其实,记不记账跟日常用度没什么关系,该买什么还是就买什么,不该买的绝不掏钱包,反正我不是乱花钱的人。这纯粹是记账本身给我带来的快感。有时想,要是开一个干杂店,那一天得有多少零碎小账可以记啊,太爽了。
按理说,像我这样的有书写癖的人,应该写日记的;但,我是不写日记的。我这里所说的日记就是大家一般理解中的情绪记录似的日记。情绪这东西,最没谱,最善变,也最没意思,都是些靠不住的东西。我不信任情绪,别人的以及我自己的。当然,不是说我没有信任过情绪,年轻时我是要记日记的,一点一点地仔细抠自己每天的情绪,然后将之尽量文艺化地呈现在本子上,这样的结果除了加重自恋增添幻觉之外,没什么用处。所有的日记我都付之一炬了,于是整个青春期我没留下私下的字据,也就没有了唏嘘的凭证,人似乎也因之硬朗了许多。挺好的。
至于说我延续至今的书写癖,到将来可能会有两个结果吧,一是可能成为一个抄经的人,再就是,不写字了,一个字都不写了。
2005-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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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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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年轻时眼睛越好的人,老花就越早。而像我这样从小近视的人,据说近视会慢慢地被老花中和一些,说不定老了后倒把眼镜给摘了。但愿如此吧。
我夫君眼睛特别好,是那种可以当飞行员的视力。这些年上了40了,倒真应了那句话了,逐渐开始有点老花了。夫君说,不行了,书越拿越远了,看来得配个老花镜了。
那天晚上我端水给他,一进门,猛然看到看书的他鼻子上吊个眼镜,鬓角处几丝白发在灯光下映着。好多好多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他,也是他低头看书的样子。英俊、柔和的侧影,一头柔软浓密轻微自然卷的黑发。真是好多好多年了。这一刻,有了老花镜,我仿佛一下子看到他日后成老伴和当爷爷的模样:慈祥可爱!真好!
见我进来,夫君一笑,眼睛在眼镜框的上方眯成个豆角。这么多年没有变的就是一笑笑成个豆角的眼睛。这双眼睛开始老花了!我问,老花镜为什么都是这么戴呢?都要吊在鼻子上?夫君摘下眼镜揉揉鼻子,说,不习惯,压得鼻梁好难受。我拿起掂掂,比我的框架近视眼镜轻多了。呵呵,真是没受过苦的人啊,哪像我们这些从小就戴眼镜的人。
日子开始越来越清晰了。就这样了,后面的一切都差不多可以看到了:孩子会慢慢长大,然后离开我们;我们会慢慢变老,然后离开这个世界。这就是人生的结果,而这慢慢变老的过程,我知道会牵着他的手,这就踏实了。
我最近经常说“人到中年”之类的话,有人就说,什么呀,你怎么老强调中年,你40不到,还是青年人呢。我不这么想,我就是要对自己强调这一点,我需要一种清晰的阶段定位,人到中年,意味着不惑、责任、自律、安详,意味着柔软、温情、湿润、包容,意味着情绪稳定、性格豁达、有分量、让人信任。跟时下的概念不一样,我觉得35岁以上就是中年人了,要有中年人体面的轮廓。我自己是这样要求自己的:我尽量不让自己成为一个被情绪左右的人,让别人与我相处不会因为我的情绪而左右为难忐忑不安,我让自己成为一个守诺的人,一个很耐烦的人,一个懂得拒绝的人,一个不能以轻慢亵玩的态度接近的人,一个开得起玩笑也会自嘲的人,一个宽容的但会断然翻脸的人,一个细致的能够换位思考的人,一个不再自来熟和人来疯的人,一个可能无趣但很靠谱的人。一句话,我要成为我年轻的时候认为的那种非常没效果没意思的人。
这就是慢的作用。慢,其实就是一个减法和加法同时发生作用的过程。一点点地减,也一点点地加;对外界的要求一点点地降低,对自己的要求一点点提高。认清自己的天性,但不纵容自己的毛病;不再关心他人的评价,但开始养成一日一省的习惯。在减和加的这个过程中,一切物质的东西都不重要了,开始从一饭一粥里享受最细微的日常生活;所谓功名更是不重要了,开始真正意识到什么是尊敬什么是杰出什么是伟大,同时也学会真正的漠然乃至蔑视;人群也不重要了,能感觉人群的危险,但更能体会到人群中的公正和善意。
慢下来的作用就是这样,越来越看得见自己的内心,也越来越会修正自己的行为,与此同时,也越来越懂得怎么善待自己的亲人和老友。夫君比我大六岁,从来就是指导我的兄长,现在,他觉得我是他的同龄人了。他在这些年评价我说:“作为我的伴侣和孩子的母亲,你越来越靠谱了。”而我父母在饱尝我的青春期带给他们的痛苦之后,现在觉得我是一个让他们安心的可以依靠的女儿。能够给我的亲人们带来安全感,对我来说,这个评价真是非常高非常重要。
真的,我觉得自己有一个不错的中年的开头。这个开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觉得人生最清晰最美好最享受的时期来临了,我终于如我所愿地开始在把握自己了。
2005-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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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和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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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书房,关门,拉上窗帘,开灯,开电脑。等电脑启动到位之前,我喝一天里的第一口茶。双手捧着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很烫很香。
现在,我进入写长篇小说最关键的阶段了。
电脑到位了,我点开昨天存好的文档,看着,继续喝茶,准备进入写作状态。这个时候一般得在半个小时左右。我一般总是在头天关机时留一个继续写的尾巴,我总得写到知道下面怎么写下去的时候关机。这样写作可以延续到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延续下去,直至小说结束。
带我进去的媒介一般有音乐,我会把我电脑里存的歌或者曲子很小声地放着。音乐浮在空气里,茶水一口一口地喝进去,我就慢慢地进去了。我总是要这样慢慢地走,摸摸这看看那,我前面的文字像栏杆、像墙面、像甬道,引导着我的触觉、视觉、味觉、听觉。每天都是一次试探,对人、对世事、对可能性、对判断力的试探。我知道故事,只知道故事的轮廓,但不知道这故事的细节。细节在每一天发生、发酵,然后浮出来,场景、声音、气味、感觉,一点点浮出来。然后我记下来。我踱进我的虚构世界里。那个世界里,我的主人公们都有点忧伤有点麻烦,对生活对情感,他们都有点不知所措。人生很不容易,有的时候还很艰难,他们微笑,他们很坚强,他们有些时候会流眼泪。
他们流泪,但我不动声色。我不会写得泪流满面的。我只会为别人的故事哭泣,不会为我自己以及我的虚构世界哭泣。我希望呈现人物的质感,而不希望带有作者的声音。这个叫做克制,小说的要素之一。我在努力。
我进入得慢,在里面的时间就长。长得转眼之间一天就过去了。写写,想想,又写,又想。揉揉眼睛,起身做几个瑜珈动作。我独自呆在书房,长时间的。
关机的同时,我点上一支烟。烟完了,我就退出了。一下子就退出来了,相比我的进入,速度非常快。我回到现实,现实是那么的结实可靠。
我跟我的虚构世界和我的现实世界都很合得来。我跟我自己很合得来。
20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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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草莓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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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的当年我是见过的,有多帅谈不上,但眉眼周正身材挺拔,算得上俊朗吧。得允许他有这样的自恋吧,特别是对比人家已经被酒泡得一塌糊涂的现在。再见那靓仔大概是两三年后了,我一下没认出来,他脸上已经全是肉了,原来精致的五官一片模糊,也就30岁出头吧,T恤下的肚腩也很明显了。果然,又一个帅哥被酒给泡酥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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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那么慌,剪破四月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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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日,愚人节。这一天,什么好事都不能信,偏偏好事又特别多,搞得一惊一乍的。有一女友的生日正好也是这一天,很多年都挺郁闷,她想请大家撮一顿,没人敢来;大家想请她撮一顿,她不敢去。但从今年开始,愚人节这一天多了一件正经事,不带任何玩笑意味了。据报载,今年4月1日,上千歌迷聚在香港文华酒店前,用烛光、鲜花、歌声和泪水悼念去年这天从这里飞身扑地的张国荣。想来,明年、后年也是如此吧,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还是上千人。再以后,那就不知道了;可以知道的是,人群将会渐渐散去,像世间所有追忆的故事结局一样。
今年这一天,各个城市也都有一些纪念活动吧。成都有人搞了个小型话剧,把张国荣精彩的电影片段串联起来,最后以《霸王别姬》中程蝶衣拔剑自刎作为全剧的结束。话剧本身谈不上什么,但结尾处让很多观众泪流满面。想来是程蝶衣的绝望和张国荣的绝望融合在一起,又跟人们心头的那一点模糊的不安重叠起来。这种难以言说的东西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会发生,有时是一篇文字,有时是一个场景,有时是一段音乐,有时是一个身影。
张国荣生前挚友兼经纪人陈淑芬为这一周年祭写了一首叫做《烟花烫》的歌,里面有两句好词:“是谁那么慌,剪破四月的时光”,“谁刻过你的手掌,宠爱画得那么长,那么长,那么长……”
想想,他真是万千宠爱集一身,但临了临了还是那么荒凉。荒凉是命定的,无论是来自一个人的宠爱还是来自无数人的宠爱,最终都是没用的。有那么一种人,他的内心不以外界不以他人为养分,他自己滋养自己,所以他出众、优异、凤毛麟角;因此,他自己也就慢慢地一点点枯下去,无药可救,无计可施。他自己苦,更苦的是爱他的人。有一种爱情就是如此残酷,你看着你爱的那个人,但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你的爱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倒是还得劳累他回过头来对你说声抱歉。
看4月4日晚的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礼。先给去年去世的四位电影人——张国荣、梅艳芳、林振强、柯受良颁发纪念奖。四个名字中带“木“的人,真是邪门了。其他几位代领奖人都眼含泪光说了一些话,唐鹤德先生只说了句“谢谢大家”,便拿着奖杯转身下台了。一方面可能是他的身份敏感,但更主要的可能是他觉得无话可说。也是,那份伤痛,世人误解也罢明白也好,对于他来说是不重要的。这份隐忍和庄重,让人钦佩。
200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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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情画皮的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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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纯情画皮从广州到成都来过周末。飞机晚点,到我家已经很晚。我开门时,和她同时在门口尖叫了一声。第二天,住在我对门的女友小你说:哦,画皮昨晚11点多到的,是吧?听到你们的尖叫声了。
第二天,一大帮朋友,16个人,以画皮抵蓉为由头,一起聚在成都龙泉阳光体育城。这次大规模聚会已经在圈子里的BBS上闹腾了好几天了。所有的事都商量好了,有几辆车,每辆车分别搭载哪些人,几点会合,谁带足球谁带羽毛球,一一安排妥当。
画皮出发前贴一主题名为“我入睡得不能兴奋”的帖子:“高兴!我受到了热情的成都朋友们的空前欢迎,我们将会聚在春天的公园里,陶醉在春天的草地上,啦啦啦啦啦啦……兴奋之情,难以言表。然而,我又开始担心,大家会在JJ(注:指的是我)的挑唆下将我如何妖魔化哩?我只是一张纯情的画皮,是经不住太多火眼金睛人物的逐行扫描的,我刚提起脚,就叫一声:怕怕!所以,请大家在参观我的时候谨记一个原则:在觉得我不够粉的时候夸大我的才华,在觉得我不够才华的时候帮我多搽点粉……在觉得我不如不来的时候,我,一个声音高叫着:买单。其实这才是我来到成都这个又粉又有才华的地方最首要的任务。同志们,画皮仰慕你们!”
画皮此次来蓉,来回机票由成都一小说正在热销的朋友出。该哥们儿气冲霄汉,宣称“本人砸锅卖铁、坐台卖血也要凑齐路费”;画皮的回报是一篇书评,字数为1200字。画皮开头有点犯难,问我,写惯了800字的专栏,其他那400字不好弄啊。我支招:简单啊,引用原作400字就行了。画皮大喜,释然,然后妖娆袅娜地飞抵成都。
人算不如天算。本来我们全体做好了在草地上打滚的准备。太阳实在是太好了,龙泉的桃花绚烂得让人想发疯。可是,双鱼座的画皮带来了水。聚会那天,我们漫步在霏霏春雨里,衣衫单薄,个个冻得缩头缩脑,但皆努力做诗情画意状,指点着雨中的景物。女人们翘着兰花指:啊,樱花多美啊。精通园艺的右边卫哥哥平静地说:姑娘们,那是海棠。
终于冻得抵挡不住了,收回兰花指,退回至室内,摆开几桌麻将,采用成都麻将之“血战到底”的方式,一通混战。麻局结束时我都快乐疯了,三年没赢过钱了,这次居然赢了三块钱。真是个豪华周末,春游、喝茶、泡吧、打麻将、吃火锅、吃烧烤……出路费的哥们儿也高兴,说是玩得好就好,书评就免了。画皮说,那怎么行?做我们这一行的,就像杀手,手艺如何倒还在其次,最重要的一条是德艺双馨,我既然收了你的钱,就绝没有不交货给你的道理。
我5岁的儿子个性内敛,轻易不表达感情。画皮在我家的时候,他甚至显得有点冷淡,搞得画皮很有挫败感。但儿子悄悄跟我说,他喜欢她,因为她长得很像白骨精。说的是啊,画皮个子高,身条俏,一张精致的小脸,是很像白骨精。而且,白骨精在做妖这个行当上很敬业也很有本事,可谓德艺双馨。
画皮走的时候,掐了我家屋顶花园的一朵樱花。是樱花,不是海棠。她把樱花压在给我留的字条上,放在了客房的床头柜上,我两天后才发现。
2004-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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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成都话读出来的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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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大家的朋友王化桥最近成了焦点人物。他前两年比较引人注目的事件是连续被三家报社劝退(他自己坚持用开除这个说法)。这一回露脸,先是写了一部关于成都绕粉子(成都话,意为泡妞)悲喜录的小说,在一定范围形成了争相阅读的态势;然后,他主演的电影《情诗》上个星期郑重登场。
这是个小型的看片会。开演前,导演(还兼编剧、录音、剪辑等一揽子的活儿)陈忠戴着他永远的小白帽笑嘻嘻地对100多位来自成都文化圈的熟人朋友们说,感谢大家来扎起(成都话,意为捧场),允许提前退场,哦,允许允许。陈忠几年前辞掉了电视台编导的工作,跑到美国学电影,得了硕士学位,拍了几个短片,获了几个小洋奖。《情诗》是他的第一部剧情长片。
电影开始了。大家发出一阵窃笑——我们的朋友王化桥瞪着他那双迷迷瞪瞪的眼睛、呲着他的烟牙齿、打着哈欠出现在我们都再熟悉不过的大慈寺茶馆里。这样的开场对一部电影来说有点要命。我看到我旁边的几个熟人一下子把腰身松了下来,我也往椅子背上靠过去。电影开始不久王化桥又有一场戏引发了一阵笑声——他穿着游泳裤淋浴。旁边有女人抱怨:咋个那么舍不得哦?这点献身精神都没有?
随着电影的进行,场内渐渐安静下来,影片的质感一点点凸现出来,也一点点消解了开头的游戏色彩。王化桥也渐渐不是王化桥了,他成为影片中的人物——诗人小康。他拖着一双受伤的腿,沉默寡言地走在现实的琐碎无聊以及人们想通过诗获得片刻飞升的那一个单薄的连接点上。他受伤的腿是真实的,这部电影正好是在他踢球踢断了骨头后疗伤的那个阶段拍摄的。在这个阶段里,我们知道王化桥在拍电影,但对他在拐杖上缠上粉紫色的丝带继续绕粉子的故事更有兴趣。今年四月吧,大概,他到我办公室来串门聊天,认真地说:“那天,我走到街上,一个粉子走过来绕我……”把我给乐得,被茶水呛了一大口。
1小时45分钟的电影结束时,场内响起了掌声。这不仅仅是出自对陈忠和王化桥等人的友情,更多的是,这部电影本身完全成立了,而且,还成立得相当不错。我们还有一种惊喜:王化桥的表演居然那么出色。他本人的个性化形象,面对镜头的松弛,以及通过银幕准确传达出来的虚无感和神经质,都相当出色,且相当独特。《情诗》中的两个男性角色,诗人小康和男妓阿西都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赞许,角色的质感和演员的表演可圈可点。演阿西的演员原是成都某五星级酒店的门童,也不知陈忠在哪里拣到他的。他在形象上非常打眼,一个朋友的观感是“没见过长得这么艳的男孩”。这个男孩真应该走职业演员的路子。
影片结束后,主创人员走到前台跟大家打个招呼。“阿西”上台嘟囔道:“希望各位老师不要把我跟角色联系在一起……”大家笑。我们没有看到王化桥。陈忠解释说,王化桥的一个哥们儿的父亲去世了,他守灵一通宵,现在在家里补瞌睡。我想,他是不好意思。过了几天,我见到王化桥,他依然不肯认同大家对他演技的夸奖,觉得都是在安慰他。我和其他的朋友都对他说,你以后就做两件事,一是写小说,一是演电影。他尴尬地笑,躲闪着说,不会哦,不会哦。
《情诗》的所有对白和旁白都是成都话。旁白里有不少王化桥自己的诗。他是诗人,喜欢写情诗,其中有一句我印象比较深,“无论是睡在哪里,我都睡在夜里。”(大意)在这部电影里,王化桥的情诗用成都话读出来,有一股怪怪的味道,有点滑稽,但好像比普通话念出来更哀伤、更痛楚。这种味道也许是年龄早过了青春期但人还在青春期里挣扎的人,比如王化桥,才能散发出来的,无可奈何,无药可救,但令人感动。
2003-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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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赐女人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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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女友,单身,近来无聊,看很多悲情肥皂剧。肥皂剧里的男女纠葛丝丝缕缕点点滴滴地映照着我女友自己过往的那些故事,让她非常惊奇,天啦,怎么这么像呢,这个像那个,那个像这个,啊,这话我说过,啊,那话他说过。终于,她在流了很多眼泪后给我打电话,打电话的时候她不惊奇了,而是悲愤。她说,她终于发现,这些悲情肥皂剧里的美妙女主角怎么都那么小呢?一般来说,剧中的小女生不说了,成熟女性也就二十七八岁,打个字幕说几年后,也就30出头,然后故事就没了。她问我,难道这世界上就没35岁以上女人的戏啦?我说,有啊,不是也挺多的嘛。她很气,说,35岁以上的女人在戏里都是配角,要么是个师奶,要么是个怨妇,就是当个主角也是绝望的主妇,就没有至情至美浪漫飘逸的份儿。女友继续说,我38岁了,怎么的,我就不能踏雪寻梅啦?我就不能淋着雨站在他的窗下?我就不能在海边跑、喊,那谁,你好吗?你听到了吗?
我哈哈大笑。我这女友很好玩的,一直都非常浪漫。这通电话的末了,是我这女友自己泄气地说,38了,还是不要那样拍比较人道,好吓人哦。
她说的在一方面没错。东方言情肥皂剧,比如中国、韩国和日本,是要把主人公定格在靓丽上,而这靓丽,非青春不能也。其他年龄段的人可以用其他也挺美好的形容词来形容,但,靓丽,是青春期的专属。
但女友说的也是一种片面。我另一个女友,40出头,其老外丈夫以及她丈夫那个圈子的朋友,对她非常夸赞,认为她成熟风韵,认为她那种美丽不是年轻女孩那种单薄青涩所能抗衡的。我发现,那些嫁了老外或者与老外交往的中国女友,到了一定的年龄之后,基本上已经不能再与东方男人交往了,因为她们在东方那种根深蒂固的“少女审美”环境中越来越失落进而郁闷,相反,她们在西方对成熟女人的由衷尊崇中获得了很强烈的认同和满足。
感谢当代服装设计和美容术,让女人的青春期延长了很多。但,还是有个坎吧,在中国,这个坎在以前也许是25岁,现在,就算延长了十年,那么,35岁也是一个坎了。
翻过这个坎,也许生活的面貌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改变,也许依然窈窕,也许依然光洁,但实质还是变了,这个实质就是,你不再是宠儿。就你的一生来说,最美的时光过去了,但最好的生活似乎还没有到来。职业到了这个年龄,如果没有成为事业的话,那就只是一个饭碗了。感情到了这个年龄,不再有太多的选择,男人的视线,哪怕是打望的视线,一般都不会落在自己身上了。不管是不是美人,在男性的视野里,基本上都迟暮了。
凄惶吗?其实不。
这个时候,神赐女人进取的力量!这个时候,是作为一个人而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女人完成自己的最好的阶段。去执,但坚定;刚强,但柔和;宽广,但专注;包容,但有原则……这个时候的女人,可以把以前更多投向外面的眼光收回,仔细培育自己的内心,让自己跟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更靠近点。
这个时候,神赐女人转身的力量,对任何执拗的对象悄然转身,不需要任何锣点和鼓点的节奏,没有背景音乐,没有任何凄厉或者哀怨的最后一眼,没有任何和小说或电影里的情节相似的情节,没有任何像样的场合,没有观众,男主角也没有和你有任何对手戏,然后,女人转身走了。
神赐女人接受的力量!赐女人雍容步入中年进而步入老年的力量。要有准备了,一生差不多一半过去了。不能老是你美,你活,别人也要美,也要活,你不老,小孩就长大不了。
神还赐女人失去的力量!女人会失去很多了,激情、浪漫,不能说绝对不能遭遇了,但机会少多了。说不定还是女人自己愿意放弃的。会遭遇另外的也很多了,会逐渐开始面临失去父母、亲友的情况。像一天的时光,进入下午了,光线会越来越暗淡,也越来越柔和。名言曰:中年是下午茶。下午茶的含义就是坦然接受和欣然享受。
是神赐的力量。这种力量灌注到女人的身体内的时候,是那么私密、亲切,你安心想要,神就给。你收到了,然后就可以做到了,然后,女人真的就明白了,所谓神赐女人力量,真不是一句高调的话,而是事实。然后,一生中最好最丰富最清醒同时也是最有力的生活就徐徐降临了。
20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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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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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一个写作圈的女友打电话来约一个饭局,说是私人聚会,就几个女人聚一聚。我一听那地点,心里有点那个。那是成都堪称极品的餐馆。我不是说饭菜是极品,是价格。私人聚会,怎么会上那个地方去?那种地方,我是不会埋单的,也不会参与AA制(因为AA制下来也挺惊人的),如果是哪个女友埋单,我会为她心疼,写字的人能有多少钱?大家是同行,彼此都明白的;若谁烧包想挥霍一把新到账的版税,那我不愿意帮她发烧,免得事后她反悔也怪罪到我头上。说实话,那地方,也就去吃公款比较坦然。
我是一肚子的嘀咕,电话里吞吞吐吐。女友说,哎呀,你来吧,来了就知道了。
我去了。没错,是几个女人的私人聚会。埋单的女人不认识,经介绍是成都商界的一个大腕,保养得很好,看不出实际年龄。席间一聊,原来岁数真不小了,年轻时毕业于中文系,后下海做生意,经历一番辛苦之后飞黄腾达。这位女人还保留着文学情结,平时喜欢看看散文、小说什么的。这次聚会就是趁过节想把几个写作的女人约着认识一下,随便聊聊。
我原以为跟男富翁吃饭不自在,没想到跟女富翁吃饭更不自在。她人很好的,也很健谈,但我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客气地漫应。两个小时,我说了无数的“是啊”、“对啊”、“哪里哪里”。
过两天我嗔怪那位女友怎么给大家揽这档子事,多难受啊。我想那位女人也难受。那桌饭菜,换成请另外一些人,说不定一桩生意又谈成了。请一帮自视清高的女文人,彼此又接不了轨,事后又讨不了好,何苦呢?
女友笑我,你操这个心干吗?这于她是九牛一毛,我们几个人好久没见了,趁此机会聚聚聊聊,不就行了。
女人太有钱真是麻烦,也许不像男人太有钱那么麻烦,但一番好意即便不会被人歪曲也至少不会得到看重。要换成我就会想不过,我有钱又怎么的?你能用上我的钱那是我待见你。
这些天在看一些闲书,里面提到20世纪早年美国西部著名的女富翁卢菡·梅布尔,她在新墨西哥州的陶斯地区资助过不少艺术家、文学家,其中包括D﹒H﹒劳伦斯、乔琪亚·欧姬芙、安瑟·亚当斯等人。对劳伦斯,梅布尔出手最大方,把陶斯北边的一座牧场赠予他,用以交换《儿子与情人》的手稿。后来这些搞文学艺术的人纷纷和她翻脸,都说她居心不良。我在劳伦斯给他岳母的信中还读到这样的话:“……我们还和梅布尔是‘朋友’。然而我们不许这条蛇缠住我们的胸部。你知道,这里的人民有的只是金钱。由于全世界所有的人都想有钱,所以美国强大了,傲慢起来,变得异常强大。如果有谁这么说,‘美国,你的金钱……滚开……滚得远远的’,这样一来,美国也就完蛋了。”
绝大部分文人都有幻觉,这种幻觉让文人很难平心静气地与跟他们完全不同的人、尤其是有钱人相处。劳伦斯也就是一个例子吧。所以啊,对付这帮难伺候的人,最好的方式是不对付,把钱捐给慈善事业吧,千万别去买手稿什么的,不会落下什么好的,也别请他(她)吃饭,也不会落下什么好的。
2004-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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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疯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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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这地界的春天比其他好多城市来得生猛香艳。主要原因有三,一是阴霾沉沉的冬天终于熬过去了,患冬季抑郁症的人们终于痊愈,终于不再斜眉瞪眼的了,终于可以在阳光下把眼睛眯缝一下,把眼角笑成豆角了;二是成都春天很短,也就一个来月,转眼就会进入初夏,时不我待啊;再就是,成都春天三花闻名,桃花、梨花、油菜花,一齐开放,把个川西平原装点得那个俏,受此情此景的暗示,成都人觉得春天似乎应该干点什么,又不知干什么好,躁动得厉害。
因为阳光,因为短暂,因为花团锦簇,成都的春天像一盘一定得趁热吃的锅巴肉片,人人都赶紧伸筷子。受这种心境驱使,这个时候的成都人,其状态多少异于平时,我们称之为“发春疯”。
我有一个女友春疯发得总是比别人早,大家都还冷得缩脖子的时候,她就在被窝里听到鸟叫听到春的讯息了,于是我们知道她的春疯来了:她会嚷嚷谈一场落花流水的恋爱,她说,让这恋爱与桃花一同凋谢;她会去买一双基本上不会穿的高跟鞋,鞋跟高得几乎必定会使脚趾残废脚踝骨折;她还会去买一盒胭脂,自己对着镜子抹抹拍拍,又抹抹拍拍,直至脸颊红成像被掌掴了一般,然后,她用洗面奶搓搓揉揉,又搓搓揉揉,一洗了之。
我另外一个女友春疯发起来后果比较严重,她会忘了关上家门,好几次都是小区保安巡查时帮她关的;她会在下了出租车时,发现手里捏着准备给司机的20块钱,但钱包不在了(也是她运气不好,遇人不淑);连着这几年,她会在发春疯时立下毒誓:春天时把人找到,夏天谈谈恋爱,秋天时准备婚礼,冬天来临前一定把自己嫁出去——把用电热毯的那些电费给省了。
我还有一个女友已经离开成都好几年,在美国读书,挟春疯之余威,在异国他乡发扬光大,最近她在文章里写道:“……和Squash在一起之后,生活变得疯狂起来。我们会连续几个小时地纠缠在一起,没有对话,没有调情,只有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无故的喘气。……Squash和我也玩‘三人行’,男女我们都有试过,我更喜欢男人,喜欢他们的强悍和不可一世,喜欢看他们发射时的凝神定气或古怪嗷叫,喜欢被他们击败和击败他们。Squash也喜欢男人,他说自己是为男人准备的礼物。我们都不太欢迎女人,她们太软太慢,充满调情的气味,这让事情很快乏味。我和Squash崇尚动物性:直接的冲动,简单的爆发,野蛮的进攻,以及发泄后毫无掩饰的厌倦。这些不见天日的美德,只有在我们两人之间,在那个密封的、没有人烟规范的房间才成为可能。”
我初看时一激灵,呵,玩这个啦?这才是真正够劲的春疯啊,简直是春疯扑面。再一看,不对啊。想起来去查一下“Squash”——原来是壁球。哈哈,这关子卖得!
2005-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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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在酒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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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眼见了好些靓仔在短短几年之内就面目全非的。
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在出版社搞发行的靓仔,那种靓法,是齐着当下陈坤这型的当红男星的。当时我和靓仔的领导、我的一位老朋友说,这么帅的男孩你们这样用啊?搞发行,天天见客户喝酒,真可惜了,很快你们就会把人用成一个酒胖子的。我那老朋友自己已经是个酒胖子了,斜我一眼说,那你说该怎么用?专门接待女作者?哄得女作者把版税降两个点下来?就说你吧,你干吗?说话间,靓仔微笑着经过我和他领导旁边,领导又斜了一眼他说:他又有好帅嘛?!当年我比他帅多了。
领导的当年我是见过的,有多帅谈不上,但眉眼周正身材挺拔,算得上俊朗吧。得允许他有这样的自恋吧,特别是对比人家已经被酒泡得一塌糊涂的现在。再见那靓仔大概是两三年后了,我一下没认出来,他脸上已经全是肉了,原来精致的五官一片模糊,也就30岁出头吧,T恤下的肚腩也很明显了。果然,又一个帅哥被酒给泡酥掉了。
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发现,女人总的来说比男人经得住时间的考验,都是30多岁,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来年的人,但大部分女人都还看得过去,而大部分男人都令人唏嘘不已。这种情况在毕业10年或15年左右的大学同学会上最为常见,尖叫声一般都是女同学们在突然认出某个男生之后发出的——当年的竹竿膨胀成了现在的酒桶。同学会上很经典的一个例子是我的女友老瞿讲的,在她们的同学会上,一个男人把自己灌醉了,其他人面面相觑,男人曾经负过的旧日恋人坐在一边,对着空气说:“喝点热茶吧。”我喜欢“喝点热茶”这个细节,夸赞味道悠长。老瞿说,悠长个鬼,十几年过来,女的依然漂亮,男的跟被蜂子蛰过一样,肿得坑坑洼洼的。哦,这样啊,我说。那是,换了我,连“喝口热茶”都懒得说,太悲哀了,让他醉死算了。
如果说因为工作上的原因被酒毁了红颜,那是挺悲壮的,比如前面说的靓仔和他的领导。但其实大多数男人那么快就变了形那么不经老,却是生活方式所致,是他们自觉自愿的。在这方面,中国内地男人的不经老在影视明星身上最有代表性。大陆很多靓仔,刚出道时和出道几年后,变化之大,那副松松垮垮的模样真让人痛心。这些男艺人,其实都是一些对自己的前途不负责任的家伙。而像港台的刘德华这样的全方位认真敬业的男星,20多年来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好对得起观众的,在内地实在罕见;更别说好多韩国男星了,人家那体形之健美外形之悦目,一方面是下功夫,另一方面是在生活方式上的自我克制和自我约束。
女人为什么经得住时间?那是女人用功。大多数的女人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注意饮食上的禁忌和保养,坚持锻炼身体,坚持上美容院做脸,再加上衣着发型妆容上的精心修饰,当然也就多少能抗拒时间的磨损。但大部分男人是很懈怠的,不运动不说,还沉溺于烟酒夜生活,那什么样的好坯子也是禁不住这样折腾。要是指责他们懒,他们会反击说,为什么这么懒,还不是你们女人逼的,要挣钱要发达,工作压力那么大,不这样放松一下还能活下去?
这些鬼话女人实在是听得太多了,懒得回应。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男人较之女人来说,在自我形象上是过于放纵了。前段时间,成都一作家因为胃溃疡暂时戒酒,他说,现在不喝了,好好养胃,把胃彻底养好了就好痛快地喝。这作家前些年本是一大帅哥,这一年到成都定居,每一个慕名去见他的女友都反过来对我抱怨说,你说帅,哪儿帅嘛?!我无言以对。看来以后千万别宣传那些有一阵子没见的帅哥了,很可能会让别人怀疑自己的审美能力的。
2006-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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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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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届世界杯,有一场巴西对英格兰的淘汰赛。我和三个女友约着一起到老Q家看。都是歪球迷,但还是打了个赌。一边倒,四个向着英格兰,就老Q一个向着巴西。向着英格兰的都不是冲着球而是冲着贝克汉姆去的。老Q也是动机不纯,她向着巴西也是因为人。结果巴西赢了,平时喜欢大笑的老Q更是发出了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狂笑。
老Q死贴巴西是因为罗纳尔多。这个得问明白了:为什么?她为什么跟我们一般人的审美观有这么大的差异?
老Q说,“最喜欢就是他那个兔兔牙。好乖哦,好帅哦,好性感哦!哈哈哈哈……”
“你不觉得他有点‘二’啊?”
“觉得啊,但是我就喜欢这种有点‘二’的男人。哈哈哈哈……”
匪夷所思。没办法,这世界上就是什么人都有。在我眼里,罗纳尔多就是属于那种有点“二”的男人。所谓“二”,好像是北京方言吧。在成都话里有一个对等意思的说法,但我写不出来,只知道读“YI”,有点“二”就是有点“YI”,意思是说,有点神经有点滑稽有点扯还有点臭拽臭拽的。如果我举周星驰在影视作品中的形象作为例子,大概对了70%吧。周星驰的那些角色比真正“二”的人来说,似乎过于机灵了。
如果要找一个“二”人最有说服力的例子,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冯小刚演的那个“尼布楚条约”老师。“这是谁干的?”——冯小刚对着帽子里的煤球怒吼着,让我们乐开了花。“二”人的滑稽效果完全是在本人不自知的状态下呈现出来的,那种爆发力,一般人在自省状态中的风趣幽默搞笑是完全不能抗衡的。“二”人给他人的感觉有点像被上帝的火钳子不小心给夹了一下,从此上帝看着他就觉得可乐觉得开心。他完全不能摆脱轻喜剧的命运。
在影视作品中,“二”人是很出效果的。我就特别喜欢欧洲的“半岛神经病”,比如阿莫多瓦为代表的伊比利亚半岛和库斯图里卡为代表的巴尔干半岛,他们作品中“二”人云集,各自带有一种不同气息的狂欢意味。我前些天才把塞尔维亚导演杜尚·马卡维耶夫20世纪80年代初的作品《蒙地纳哥》看了,其中有一个情节也是巴尔干半岛式的“二”人典型:一男人参与斗殴,一把小刀插进了他额头,众人急送他去医院。到了医院门口,大家看他还清醒,突然想起合影留念,趁医生拔刀之前——跟脑门上插把刀的人照相,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一群人在镜头前露出甜蜜无比的笑容。
“二”人放到生活中,也是特别受欢迎的。谁不喜欢自己身边有那么几个开心果呢?只要他不是自己的爱人就行。我们大多数女人所希望的爱人,不能是面瓜,不能是暴君,不能是自大狂,不能是狠角色,同时也不能是“二”人。有女友就说,不能想象跟谁谁谁恋爱,很可能会在做爱时笑场。我也问过老Q,你想象一下,如果你那个“兔八哥”罗纳尔多深情凝视你,你会是什么反应?老Q说,我投桃报李。我在脑子里把这个场景拍了一段电影,很有喜剧效果,仅次于跟一个斗鸡眼深情对视。
其实,我是明白老Q的。跟我们这些被抒情主义浪漫主义唯美主义洗了脑的女文青不同的是,她是真的喜欢“二”人,她觉得让自己开心,让枯燥的生活有点戏剧化有点小波澜有点黑色幽默是一桩快事,就像她的口号:“没什么比好玩更重要。”在我认识的女人中,老Q是一个真正的现实主义者。
2006-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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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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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南边远郊新起了一大片楼盘,我家最近搬到了那里。这地方当然有它很多的好处,要不我也不会劳神费力搬那么远。现在楼盘都要搞点自己的特色,我家所在的楼盘的特色是音乐。刚搬到那里的第一个星期天,正在午睡,突然被高音喇叭吵醒了,一听,是“二泉映月”。这苦兮兮幽怨万分的曲子在高分贝中显得十分高亢有力,像雇农在控诉恶霸地主。天!以后我们就听这样的“音乐”!把我给急的!第二个星期天特别紧张,不敢午睡,但架不住困,终于睡去,醒来时耳边有音量还算合适的音乐,听了一会儿,是巴赫。住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每个星期天下午社区都要通过它的音响系统放点音乐,慰劳业主。那天的高音喇叭是一次操作失误。我好歹松了一口气。其实,就我自己来说,这份礼不送也罢。如果真想听瞎子阿炳、巴赫、贝多芬什么的,我还是有几张CD的。
我们那个楼盘除了在听觉上慰劳业主外,还想在视觉上也让大家觉得钱花得不冤,于是在社区里搞了不少喷泉小花园。我喜欢喷泉,更喜欢围绕着喷泉的那些树啊花啊什么的,经常带着5岁的儿子在这些个小花园里玩,但不愿意多看一眼立在中心的那些雕像,更不会趁此机会给儿子搞点常识教育。但儿子要问啊,妈妈,那个蹲在那里屙巴巴的人是谁啊?我不能告诉他那是贝多芬在弹钢琴。我支吾着,儿子同情地继续说,这样屙巴巴多累啊,连个马桶都没有。
能想象这个贝多芬是个什么姿势了吧?骑马蹲档式。应该说还不是。我儿子虽小,但稀里糊涂地跟着外公外婆看过《射雕英雄传》、《书剑恩仇录》这样的武侠电视剧,他一点没觉得这个蓬着头发的家伙有什么武功,只是觉得这是个在费力排泄的人。
我不生气,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成都像样的雕塑太少了,既然摆在闹市中心的那些东西都可以就那样摆在那里了,那么指责一个房地产公司好心好意在郊区搞出来的“礼物”,就显得不太厚道了。
关于成都的城市雕塑,我已经被诸如水碾河路口的“工人阶级等于零”(这是成都市民对这个著名雕塑的戏称)之类的东西给修理得没有任何感觉了。我习惯了成都在这个问题上的散乱、潦草、缺乏品位,可以说我已经麻木,甚至那年在广州瞄了一眼亨利·摩尔作品展时,也只是为这位世界城雕大师作品本身的魅力所吸引,完全没有联想自己居住的城市在这方面的缺陷。
但我这颗麻木的心居然被成都某家具一条街给刺激了,还刺激笑了。我从前没有来过这一带,这里原是城郊结合部的一个乡,后来改建成家具生产基地,前店后厂,乡民们都大发了。早就听说这一带有好几个“奔驰村”、“奥迪村”什么的。最近因为搬家,到这里来淘淘新家具。放眼一看——街右边是“天安门”、石狮子、灯笼、华表、七仙女什么的,街左边是“古罗马竞技场”、泰国铜象、大卫、维纳斯、阿波罗这些东西,真是集了中外古今雕塑之大成了;加上这条街又宽又长,每个雕塑又都是巨型尺寸,景象相当壮观啊。我笑归笑,还是不免要想到一个问题:弄出这样的——那什么,哦——一道风景线,弃农从商的老板们不奇怪,奇怪的是成都的城市规划部门。成都应该有城市规划部门吧?!
2003-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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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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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一本附有菜谱的书,里面有一道甜点,“奶油悬钩子派”,做法是先烤好一个派,然后“悬钩子4杯,洗净,加1/2杯糖,2中勺竹芋粉、2中勺鲜柠檬汁,搅拌均匀,腌10分钟。腌好的悬钩子倒在派上,放入预热到350℃的烤箱里,烤35~45分钟。饼表面呈金黄色取出,趁热佐以鲜奶油食用。”
一看就是很好吃的东西,特别是对于热爱甜食的我来说,那美味可以在想象中预支一番。如果照着做做如何?先试着把几个东西翻译一下:“派”是知道的,洋词儿,就是面饼子嘛;竹芋粉?不知道是啥玩意,想来是根茎类植物的果实磨的粉,一种淀粉类的东西,那可以用米粉代替;悬钩子,也是洋词儿,我们叫它草莓,就像我们管提子叫葡萄,差不多就那个意思。
书看到后面发现不对。又一个跟悬钩子有关的甜点:“草莓悬钩子水果挞”,看做法:“备料——草莓、悬钩子、黄油、面粉……”
咦,草莓和悬钩子不是一个东西啊。
一直以为是一个东西的两种叫法。原来还以为西南地区的人从来不这样说,是因为它放在方言里是个很不雅的词,所以不像“提子”那么易于流行。
上网去查。悬钩子跟草莓倒是亲戚,俗称刺莓,成熟果实为红色,多浆,味酸甜,可直接食用,也可酿酒或做酱。
联想到另外一个东西,覆盆子,跟悬钩子是相似的不知所谓,对它也是迷糊了很多年。这个词从小从课本里就知道了,那是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的一段,大家都能背(课本要求必须背的):“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椹要好得远。”
也去查到了,覆盆子,跟草莓也是亲戚,又称红莓(那首前苏联歌曲《红莓花儿开》就是以覆盆子起兴的)。还知道鲁迅描述的“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专业上叫做聚合果。真长学问。
接触我们不熟悉的水果,哪怕只是一个字眼,也能唤起一种新鲜感。但事实上,之所以不熟悉,是因为它们不普及;不普及也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它们的口感不是很好,至少不如我们熟悉的水果好。看超市里那些很贵的水果,比如火龙果、山竹什么的,其实不如苹果、梨好吃。我想,悬钩子和覆盆子也不会比草莓好吃。推而广之,世间很多人和事都是这个道理。这么一联想,还挺让人长心眼的。
2004-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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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即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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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自己的书房。这是家里完全属于我自己的房间。它是朝东的,不是很正,有点偏;晴天的早晨,太阳会照进来,地板上一片辉煌。
书房里面有两把椅子,一把在电脑桌前,一把在书桌前。其实一把就够了,可以省点空间让房间漂亮点,但懒得拖来拖去;在书房里,我很勤奋,也很懒,懒得将一把椅子挪个位置。
书房里当然是有书的。很多书,装满了四个顶到天花板的大书柜,几乎每一层,书都一前一后放了两排,竖放之上又是横插,一片狼藉,于是找书成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因为基本上累得半死也找不到要的书。于是,我也很少去找书,常常是就近抽出一本来翻,反正有那么多的书没看过。
除了书,还有电脑,还有灯,还有零食、香烟和茶杯,还有书桌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许多没用的和用了几页的本子,许多的写不出来字的笔,许多的应该扔掉的东西。
书房外有一个阳台,用铝合金和玻璃封成了一个小隔间,挂上了白色纱帘;有风的天气,我把阳台的窗和书房的门同时打开,纱帘就飘荡起来。这是我喜欢的景致。
纱帘旁边,是一把沙滩椅和两张小桌,一个小桌拿来堆杂志和报纸(很快就堆高成岌岌可危的模样了),一个小桌空着,用于喝茶和读书、记笔记。
书房墙边有一个层次错落的炭化木花架,随季节转换搁一些时令花卉;现在,暮春时节,我的花架上是两盆蝴蝶兰,一盆是白色,一盆是紫色。它们已经在那里快三个月了,总是没有凋谢的痕迹,像假的。
书房的角落里还有一副绿色的小哑铃。每天,我会握着这对哑铃随着音乐舞弄个三四次,每次十几分钟。
书房大约有18平米,算上阳台。平均下来,我每天在这个18平米的地方差不多要呆上10个小时。其实,这10个小时我并没有都在电脑前,除了读书的几个小时,我东搞西搞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时候是很多的,其中做的最多的事情是记账和趴在阳台边往下看。我在六楼,阳台下面是一个大花园,我听得到那个寂静的大水池里鱼跳出水面的声音,但看不到鱼。我的账单非常可笑,上面记着小到五毛钱的支出。有的时候,记账时,窗外花园里咕咚一声,赶紧伸出头去看,只看到水面上涟漪阵阵。我知道能闹出这个声音的鱼肯定小不了,但从来没有看到过它们。
在书房,我从来没有觉得寂寞,从来没有。是谁说的,好像是太宰治说的:“人是可以在书房里度过一生的。”我觉得我可以。如果真的是可以的话,前提是要有茶,一定得有茶才行。
2005-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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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的围墙和栅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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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我家的花台以及花园里有那么几个骨朵绽出点娇红来。我稳住心性,尽量不让自己激动。我知道,一年中间对于我来说最艳丽晕眩的花事即将到来了。
我说的是蔷薇。
它们开了,先是一朵,一朵,再一朵;然后“啪”的一下,像小姐终于忍耐不住发了脾气,一觉醒来就全开了。我先看到的是粉红色的单瓣的,这需要我继续忍;我等待的是“大红袍”,那种深红的重瓣的品种。
“大红袍”终于全开了,在客厅外的花台上,在屋顶花园的女儿墙上,它们立在绿的藤叶之中。风吹过,叶和花都在茂密之中轻微地颤抖,格格地笑,淡淡地叹息,微微地啜泣。静谧、娇俏、深厚、陌生;是思念吧,是牵挂吧,是像许巍唱的,“所有的语言都消失在胸口”吧,还有,那就是抱歉啊抱歉。哦,天哪,我想流泪。
它们大规模地开了,我在这个城市里到处的围墙、栅栏上都可以看到它们了。又是四月,又是接近五月,一个被引诱被拒绝被好多甜蜜美好的东西伤害的时节。
我频频上街,目光流连于那些栅栏和围墙,不动声色。我很想写一个开头发生在蔷薇下面的电影故事,至于说故事终结于何处,那不重要。关键是,那个开头的画面,多好看啊。我会让主人公满腹心事地出现在开头的蔷薇之下。满腹心事!很配这些沉甸甸的小红花。
蔷薇花下我愿意沉默。其实我很想说:“满城的围墙和栅栏上都是红蔷薇啊。”
我把这句话写进了我的书里。我这样写:
……
“雪融艳一点,当归淡紫芽。”这是日本人松尾芭蕉的俳句。
“俳句是传播微光与战栗的诗。”这是法国人安德烈·贝勒沙尔的评价。
有俳句陪伴,仿佛一段窃窃私语的下午时光,是说给自己听的,别人偶尔听一耳朵也就听了,无妨;也仿佛有水袖甩出去,叠回来,轻盈而有劲道的功夫,随意且不求到位的动作,做了就做了,被看了也就被看了,无碍。
一路抄下友人们这个春天里无心写出的俳句:
“细雨,很冷,腊梅和桂花开在一起。”
“屋顶上那些花啊,一朵接一朵地开,劝都劝不了。”
“仙人掌还是可以看的。”
“想买一棵橙树。橙花开起来是很香的,也好看。你们不知道吧?”
我写下的是:
“满城的围墙和栅栏上都是红蔷薇啊。”
……
这是去年写下的。
今年,依旧是满城的围墙和栅栏,依旧是红蔷薇。这种把我的泪意和沉默的愿望勾引得异常充沛的深红色的小花。不过,泪只是一种意而非实际的泪,沉默也只是愿望。
2005-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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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爱情生物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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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男人再度择偶,需要什么样的女人呢? 天真的不要,世故的不要,要界于天真和世故之间,成熟但不老气;不要太漂亮,当然也不能丑;比较丰满,但不能胖,瘦的尤其不要,身体上要有吸引力,但不是外在意义上的性感;有情趣,有基本鉴赏力,有女人味,性格温和,豁达,不执拗,不狭隘,安静,顾家,有职业,但不从事抛头露面的职业;痴情、投入,但不能太痴情太投入,否则容易混淆于死缠烂打;责任心稳定,没有过度的物质倾向,知命乐天,温柔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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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是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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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暮春时节,不冷不热好风如水,几个女友约着聚会,一起吃玉林小区的“龙虾一绝”,五个人一共干掉两盘大份的鱼香小龙虾,两盘大份的麻辣田螺,一盘手抓孜然排骨。每个人都说,糟了,肯定要拉肚子。一边说一边手不停嘴不住。
???曾经有外地朋友被我们带去吃过成都的辣食,比如火锅、烧烤、串串香,以及炒龙虾、炒田螺什么的,事后有人悄悄地不好意思地对我投诉道:太好吃了,但是不是不太干净啊?拉肚子了。我笑说:没事的,别说你偶尔吃一回,像我们成都人经常吃,也会拉肚子。不是不干净,是肠胃受不了这份激烈刺激的保护性反应。
???身体是聪明的。这是我们这次聚会结束了“龙虾一绝”转移到一家女友的屋顶花园之后的一个重要主题。比如,口福过分了,肠胃就会用它的方法提醒你。当然,如果你执意不听从它的劝告,那么,就要付出发展成肠胃炎的代价。每年节假日,报纸上总有因为过分食用辣食而使得医院爆满的社会新闻。
???身体是聪明的,还在女人生产的问题上。聚会上,几个女友都提供了这样的例子:女人到了生育的坎上时,不管自身对生育持什么态度,身体里似乎总有一个东西引导出女人的焦虑。一般来说,这个坎从30岁左右开始,到40岁左右到达警告期。我有好几个熟人最后都没有翻过这个坎,到了38、39岁时先前不要孩子的决心轰然倒塌,然后生了孩子。她们事后回忆,那个阶段,看到别人手里的婴儿心里就慌,身体内似乎有一个声音说:要不要?再不要就要不成了啊!这个声音的提示含义是:生育与否,曾经是你的自由之一种,现在,这个自由要被剥夺了。从此,在这个问题上,你不再拥有自由,等待你的并不是囚禁,而是流放。
???我这几个熟人都有一个感慨,哎,早知道最后还是得生孩子,早生啊,拖到这把年龄。
???是这样的,很多时候,身体比脑子聪明。特别是在情爱这个问题上,你爱不爱他,身体的答案是最准确、最抵达真相的。而在这个问题上,脑子是根本想不清楚的;而且,如果想着要动脑筋来判断自己的情感,这种想法本身就是愚蠢的。曾经有一个女友苦恼地对我说,有两个男人,她不知道她到底爱哪个?我说,你想吻哪个,想和哪个上床,你就爱哪个。她说,如果两个都想吻,都想上床呢?我说,那更简单了,这说明你两个都爱啊。女友说,那他们两个哪个是爱我的呢?
???这个我就说不清楚了。听从身体的指令,信任身体的智慧,这可能只能用在女人身上。至于男人,如果说他们想和哪个女人上床就说明他们爱哪个女人,这种说法太幼稚了吧,特别是过了抒情时期的女人还这么想,那就是幼稚得令人发指了。但是,可以安慰的是,如果一个男人凝视你,抚摸你的头发和脸,轻轻与你的手交握,这些清淡的肢体语言还是可以信赖的。它们被信赖的原因正是因为清淡。
2004-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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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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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友借我的影碟回去看,选了些诸如费里尼、安东尼奥尼、戈达尔等人的作品,估计将近有10张。第三天她就拎到办公室来还我。“你没睡觉吗?”我问。她说:“睡了啊。我很憔悴吗?”“不是。这么快怎么可能看完呢。”“你的这些碟子都必须按快进键看,太闷了。”“你可以不看啊?”“不都是经典电影吗?看看,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我不以为然。
我不以为然的原因不是她必须看这些电影。这个世界上没有必须看的东西。我只是觉得,既然起心要看,那么还是耐住性子认真看才比较划算,要不然,虽说是让这些碟子“跑”了一遍,毕竟也要花不少时间的;与其这样,不如找自己喜欢的其他类型的电影好了。看电影这种事,是很可以任性的,而且,基本上没有高下之分。我的熟人朋友里,有专看《骇客帝国》这种让我生气的电影的(因为我看不懂,很自卑),有专门追大卫·克隆伯格这类变态、恶心的导演的;我有一搞文学批评的教授朋友只看非常血腥的黑道片、枪战片、警匪片(前段时间这位仁兄还眉飞色舞地对我说,哎呀,杀死比尔,一刀下去,那个血喷起来,那个脑壳,骨碌骨碌地滚,哎呀,刺激哦);至于说特别喜欢用恐怖片把自己吓得两眼发直的人,还不是一两个。我对他们是很佩服的,都是些牛人。
有一句日本俗语,说是男人之间有一个约定——对食物和对女人的口味,旁人是没权力评价的。套用这句话放在影迷身上,我觉得每个人对电影的口味,旁人是没权力评价的。但我为什么要对女友“跑”碟那么不以为然呢?没人规定应该怎么看电影,既然遥控器上有“快进”这个键,就是拿给人使的。
其实,我是联想到她和男人之间的关系上去了。
抛开中间状态,有两种差别很大的男人:一种是一开头就噱头不断,一下子就把人给抓进去,像好莱坞的很多电影,但看完之后什么都留不下来;还有一种像闷闷的欧洲艺术电影,进入缓慢不说,性格还傲慢,从不想怎么取悦你,倒是你得上心用力去感受他,最后,坚持看完,终于明白自己看了一部好电影,很享受。
我这位女友的问题在于,她的理想(而且是很坚定的理想)是要欧洲艺术电影,但她总是没有耐力和定力与之对峙至最后,而且,她总是要被好莱坞电影那份先声夺人的阵势给吸引过去,然后,后悔不迭。我还觉得,她这个问题后面的根本问题在于她太机灵了,没有什么笨拙精神。我认为,对于感情这东西,还是笨拙一点比较好。笨拙了,就不太会权衡,不太会被干扰;笨拙了,也就比较容易包容,比较容易隐忍;笨拙了,时间就会发慈悲厚待你,从而把你希望得到的品质一点点呈现出来。不过,这话我不会对她说,因为,我在她眼里,在感情这个问题上是个憨人。每次她这样评价我,我就憨笑。
2004-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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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短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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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报社换新老板。上任伊始哇啦哇啦,下面听众稀稀拉拉,很多人以采访为名请假。坐在下面的女人们交头接耳,其中一个给我发短信:“来了新老总,长得还行。”第二天,新老板继续哇啦哇啦,会场上比头一天多坐三成人,女人居多,新老板的施政演说之二时不时被下面的唉声叹气所干扰。我又现场同步接收到短信:“昨天弄错了。把陪同上任的组织部的帅哥错认成老板了。”
跟这件事差不多性质的另一件事,也跟短信有关。一女友新到一单位,开长会,穷极无聊,给我发短信:“头儿长得乖。”过一会儿又来一条:“咦,小样儿,还啃手指甲呢。”第三条:“嘿,小样儿还对我笑了一下呢。”
我不知道各单位的青年领袖们可否知道女人们这样消遣他们?知道的话,鼻子可能多少会歪一点吧。有一次饭局,我对一个曾经是我领导的男人转述以前的女下属对他的概括:“垮下脸像个魔鬼,笑起来是个宝贝。”旧日领导惊骇道:“什么?什么?宝贝?我妈都没有叫过我宝贝。”
想来很多男人都难以想象女人们在背后如何调侃他们,更难以想象其阵势之如何孟浪放肆。一般来说,越是年轻、越是才干出众的男人,就越容易成为被女人们语言消遣的对象。既是消遣,那就多半怎么轻松怎么来,一般情况下,在共同默认其出类拔萃的前提下,只对其才干之外的东西加以评说,比如长相、穿着、手势、小动作、习惯用语等,最后,都免不了穿凿附会一些绯闻。也许,女人们在这样的编排和渲染之中,在男性领导手下的那种工作压力以及性别压力可以得以有效的释放,同时也释放了一种微妙难言的跟爱慕有一点关系的焦虑。
飞短流长似乎可以说是女人们的一个生理需要。我知道,具纯正意义的女人聚会都是不希望有男人在场的,哪怕是丈夫或男友,一概不受欢迎。女人们自己还是知道,在男人面前多少得较着劲,多少得呈现知性之美;至于说飞短流长这种低级趣味,那自有同类会心。
可以让男人放心的一点是,女人们在一起基本上不会谈论或揣测男人的性事。一来这是一个江湖底线,但凡好女人,都不会犯这个忌的;二来,女人对这个问题实际上并无将之放到公共话语里面的兴趣,这也是私人生活的底线。这一点可能也是与男人大相径庭的一个方面。有男人告诉我,男人聚会的话题,一半是时局、国事、民生、经济这些内容,一半是性。这不奇怪。科学家贡献出的男人大脑的扫描图上显示,有差不多一半的区域是性内容。而女人关于性的区域,占整个大脑面积不到1/20,远远小于“想吃甜品的欲望”所占的面积。我想,所谓甜品,不仅是一般意义上的甜品,更重要的是情感,另外,还包括针对男人的飞短流长;可以这样说,女人在吃巧克力、谈恋爱和调侃男人这三件事上,表情都差不多一样甜蜜。
2004-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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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择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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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巧,那天在茶楼里坐定,发现面对的三个男人都是单身,其中一个是刚刚单身。我一坐下,他便问我:“为什么我的眼睛里饱含了泪水?”我顺口接:“因为你是那么热爱脚下的土地。”他说:“扯他妈淡。因为我离婚了。”
聊天自然从这里开始。不谈过去,展望未来。还要婚姻吗?我问。三个都是从婚姻里走出来的男人都说,要,干吗不要?男人嘛,有个枕边人还是很重要的。
我有一拨单身女友,如果合适的话,我可以顺手做媒。其实,我最头疼做媒,人家两人好了,没我什么事;如果两人不好,一起找我撒气。这么划不来的事情我才不干呢。不过,话说到这里了,问一问吧,也是一个话题。
先说这三个男人。全是一朵花的年龄,40岁上下,仪表堂堂,事业有成,地位不说显赫,也是上得了台面的;经济能力呢,放到外面可观的东西至少是有房有车。给他们贴个标签很合适:知识分子加中产阶级。
这样的男人再度择偶,需要什么样的女人呢?
25岁以下的不考虑,“嫩得没味道”;35岁以上的不考虑,“老了点吧?如果感觉好,要再生个孩子的话,不太合适。”
天真的不要,世故的不要,要界于天真和世故之间,成熟但不老气;不要太漂亮,当然也不能丑;比较丰满,但不能胖,瘦的尤其不要,身体上要有吸引力,但不是外在意义上的性感;有情趣,有基本鉴赏力,有女人味,性格温和,豁达,不执拗,不狭隘,安静,顾家,有职业,但不从事抛头露面的职业;痴情、投入,但不能太痴情太投入,否则容易混淆于死缠烂打;责任心稳定,没有过度的物质倾向,知命乐天,温柔可人……
说来不苛刻啊。
这几个男人我还是很了解的,多年朋友了,他们都是好男人。我暗地里想了想我的女友们,竟然没一个符合他们的标准。难道我的女友们都不是好女人?当然不是,我觉得她们虽各有各的个性以及毛病,但都是好女人,她们积极、乐观、独立、坚强,有不少在各自的职业领域里很成功;她们有很明确的自我意识,也有具针对性的牺牲精神,对待一份值得的感情,她们完全可以彻底投入。应该说,在女性世界里,她们拥有示范效应和榜样力量。
遗憾的是,现在这个社会,好男人和好女人很多时候是错位的,没有缘分;就是有机会相遇,各自也缺乏勇气和耐心开展一段注定需要磨合的关系。特别是再度择偶的男人,先画下一个框子,以为比着这个框子去套就能套到幸福。我一直认为,好的关系,应该是在两个比较高的平台上对接并开展出来的,田忌赛马式的思路,可能有助于建立起一种相安无事的关系,但不太可能营造出一段真正好的滋养灵魂的姻缘。
这些话说来都是老话了。但面对自己的朋友,而且一下子还是三个朋友,我的感慨很直接,也比较强烈。他们问我:“我们的想法行得通吗?”我说:“我看挺玄的吧。观念先行,最后达成愿望,这种事一般来说都是挺玄的。”
2005-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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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生物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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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周围的女友们在追看由赵赵编剧的电视剧《动什么不能动感情》。她们一般是租碟看。电视台也在播,据说收视率很不错。图书市场上,赵赵的同名小说卖得也相当火,发行量已逼近10万册了。
小说和电视剧的好看,一方面应该归功于赵赵从专栏开始并延续下来的语言风格,京味的、利索的、风趣好玩的,另一方面,应该说她的主题正中人心。什么主题?按她的话讲,就是情感关系中的“上赶”现象:A上赶着B,B不待见A,却上赶着C,而C上赶着D,D呢,打A的主意已经很久了……其实说的就是一个爱情生物链的问题。
放在小说或影视里,你爱我,我爱你,这样对称的双向回应的故事很不容易讲好的,因为空间太小,体积不大,要在这个分寸里讲好故事,对细节和情节的精微要求都比较高,还很容易用力过猛。所以我们很难看到写得很好的双向对应的爱情故事。当然,写得好的也就非常好,而且,往往,其爱情背后的时代背景命运遭际都有一种异于常态的恢弘轮廓。可以这样说,如果是平淡岁月中的双向对应爱情题材,作家最好不要去惹,那一地鸡毛,怎么写都很难捏出个好形状的。
相反,生物链的故事,一下子就把写作空间扩展开了,格局大些了,撒开了,可以跑起来了,于是,弹性有了,张力有了,故事也就摇曳生姿了。单向的,追逐的,受虐的情感,因先天不足,自然生发一种伤感无奈的气息,这种气息漂浮在似乎可以改变但实则无法改变的愿望之中——我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你也许会爱我吧?——这是爱情故事中最要紧的成分,其味道是人见人爱,因为它契合人性。换一句不太好听的实话解释就是:我们都是好人,我们不愿意看到你倒霉透顶苦难深重,但如果你倒点霉受点苦,那还是很好看的!
生物链有金属的酸味,挺残酷的,但其实也挺享受的。但凡欲望生成但又不能达成的事情,都是挺残酷也挺享受的;而且,这其间是有变数的,感情这东西在一种无法把握无法预料的情形下,渗入到这个链条的各个环节之中,于是,这种环形关系因感情的浸润或者说是“腐蚀”,某些地方某个环节会发生变化甚至是断裂——也就是说,有这样一种“危险”,那就是你上赶的那个人,某一天说不定会回头上赶你。这时,我有80%的把握说,你会哭的,你会很难过很沮丧很空虚,一个游戏就这么被这个家伙败坏掉了,虽然在游戏结束之前,你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个家伙回头上赶你。
这种味道这个游戏,放到现实里,从理智的角度讲是人见人躲。谁愿意在自己的生活中自觉自愿地加入到一个情感的生物链里面去?心向往之虽不至于,但真的身陷其中也自有一种特别的幻觉,你也许会觉得自己有点“文艺”,有点“调调儿”,吹风淋雨赏月观花的滋味都不太一样了。其实,也不错的。最近一老友来邮件说他上赶某个女人,“那天,看她从街上走过;她没看到我。我不由自主跟在她的后面走,走了一条街。然后她进了一家超市。我站住了,靠在街边广告牌上抽了一支烟,心里奇怪得要命,很难过,很舒服,很恍惚,很不是滋味又很是滋味……”就是这个东西,不错吧。
2005-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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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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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这东西,就是建立在底线之上的。破了底线,关系就不复存在了。
但底线是什么呢?太因事而定,也太因人而异了。
夫妻口角的底线是不要嚷嚷离婚,朋友争执的底线是当面说完背后不议,一夜情的底线是不要说我爱你,被人包的底线是不能拿包钱自己去养个小白脸。恋爱的底线甚至不在脚踏两只船,而在于你不能对一只船说另一只船的不是。
这些都是常规底线。所谓常规,也就是说,一旦破个那么一回两回,也似乎没什么要紧的,底线依旧在那里,退回来重新遵守便是。所谓闻过则改善莫大焉。
麻烦的是爱上一个人后,那底线,遥远得如同地平线,看似明确,其实是视觉的一个虚拟。
最近有女友和其男友之间爆发了好几次激烈的争吵。每每女友对我说:“这回铁定分手。他破了底线了。”我就对她说:“先歇会儿,过两天再说吧。”果真如我所言,他们过两天就没事了,和好了,然后又进入下一轮争吵环节。不是说我算得有多灵,而是,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女人爱着这个男人,男人也爱着这个女人。两个人相爱,说什么底线啊?
在感情状态里,很多时候,预定的底线不起作用,人可以一退再退,退到令自己惊讶的地步。你给自己说,他或者她再如何如何,我就必定如何如何。这种情况一般来说都是虚妄的推测,哄自己玩的。
底线是突然出现的,或者说,临界点是突然出现的。我所听说的一个离婚事件里的男主人公给朋友解释他决定离婚是因为某一个早上起来,又看到一条没有拧干的毛巾水嗒嗒地撂在洗面台上。五年了,怎么提醒她都不能把毛巾拧干搭好。男主人公最后因这条毛巾而彻底绝望,而勇气顿生,而不依不饶,而终于离婚。女人百思不得其解,不就一条毛巾吗?如果你爱我,怎么你就不能帮我拧干了搭好?男人的挫败感更重,不就一条毛巾吗?如果你爱我,怎么你就不能改变一下自己,拧干了搭好?
上述离婚事件的教训是,从一开头就应该避免触碰这条底线,也就是说,从一开头,那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射手座女人就不应该和那个有洁癖易挑剔的处女座男人走在一起。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过程,其实就是估摸着对方的底线并在彼此底线之上的一种互动往来。无奈的是,很多时候,人是不清楚自己的,更难拿捏对方,当彼此的底线尤其是致命底线呈现之时,也是破裂的那一刻。
青春期的特点之一就是预设底线,然后尊崇这个预设的底线,用一种青春期特有的残酷决断去实践之。其实,这个底线有可能是个蜘蛛网,有可能就是一条粉笔画的线,是一种臆想,刻意尊崇它的后果是让自己后悔莫及。
中年以后的底线是柔软的、结实的、坚韧的,弹性很大,承担包容的空间也很大。但它如果断了,那就是真的断了,无可挽回。而在此之前,甚至没有痕迹。也是,所谓底线,那就是底牌,哪能轻易翻出来?一旦破了,就是覆水难收——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之后的事,但凡君子都知道,那就是一句话,沉默是金。
有意思的是,沉默是金,却是做人的一个高度,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达到的。
2005-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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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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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结婚不宜早。早了,两个人都率性任性,发生摩擦就一拍两散。一方面是年轻脾气大,另外一方面是心里有底,咱不是还年轻吗?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可是,很多人往后走走就傻眼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属于你的芳草啊?想摘的是不少,可是,摘得着吗?还有就是,人不是还有一个喜好吗?你喜欢春天的玉兰,到了夏、秋、冬,花是不少,可不再是你喜欢的那个品种。
有人说,结婚不宜晚。晚了,两个人都不年轻了,成熟倒是成熟多了,但性格也定型了,彼此更难迁就将息。这个时候不合,那几乎就是致命的不合了。
都说得有理。按这个逻辑推,结婚宜于不早不晚。可是,什么时候才是不早不晚呢?就算你到了不早不晚的时候,另外那个人也一定会不早不晚这个时候出现吗?
其实,婚姻这事,不在于所谓的早与晚,除却最关键的个性是否和谐这一条之外,很关键的一条是婚姻双方的心理状态是否同步。新婚蜜月是一个阶段,两人世界是一个阶段,生育子女后又是另一个阶段。怕的是一方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的现实,另一方还停留在对上一个阶段的文艺式的遐想之中,并拿这些遐想来反观彼此的关系。
如果现在有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女人对我说:我的婚姻有问题,他对我已经没激情了……我一听就会不耐烦。如果我耐住性子礼貌地听她讲下去,听到的不过就是现在报纸杂志情感纪实版上的那些说法,什么鲜花啦亲吻啦烛光啦生日啦说我爱你啦。有些抒情玩意很害人的,比如那首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既然是“宝”,那是得一直娇着哄着以及发生相关的许多具有形式感的内容。报纸杂志上还教呢,说好的婚姻两个人应该腻着,出门时两人吻,回家时两人又吻,经常这么干,婚姻可以保鲜。这么一教,女人一对照,于是心里就不是滋味了,想,我想吻呢,但他根本不配合啊,于是想:他对我没有激情了。如果再加上男人忘了生日忘了纪念日忘了这个那个的诸多事,女人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于是进一步想:我的婚姻有问题。
不用说,早年我也喜欢那首赵咏华的名曲《最浪漫的事》,否则不会在这么多年后还把歌词记得这么清楚。青春期里,这种东西是很对心思的。那是一种粉红色的撒娇,一种棉花糖般的激情向往,很可爱,男人也很受用的。女孩子时期,激情这东西是很美好也很正当的要求。至于说进入婚姻多年后,还在要求激情时期那些形式感的东西,就实在不是一个恰当的心态了。
有女人一向认为,婚姻是扼杀爱情的。这种说法在我看来是幼稚的。诚然,激情在爱情的开始阶段是必然的;激情在爱情里面,是爱情的一种呈现方式;但它只是爱情的一个部分,它处于爱情的顶端,离爱情的主体和底部在质地上有很大的区别。
据说,正常良好持久的婚姻关系里,两个人基本上不接吻的。反过来这就是说,停留在激情要求里的人是不适合婚姻的。婚姻这东西,到了一定的时候,激情必然会退潮,然后,这时候的爱情呈现出一种相当深厚的感情状态。这种感情,从外观上看,几乎什么都看不出来,完全进入了柴米油盐的层面,但事实上,两个人,彼此的生命已经交融,哪里还需要有什么形式上的表白呢。好的婚姻,其实是质朴的,是放松的,甚至是羞于表达的。所以,是否是好的婚姻其实有时候用很小的事就可以测量,比如,一碗新鲜饭,一碗剩饭,他想着自己的事,看都没看你一眼,但他下意识就把那碗剩饭端起来了。这样的爱人,还需要他说什么吗?
2005-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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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私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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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房钱这个词,有点鬼祟,也有点心酸,它肯定是针对已婚女人的,针对那些要把钱用到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身上的女人。这个词让我想起一个古老的故事,说是女人做饭时,总是在舀出两碗米之后抓出一把放到一个秘密的坛子里去。这个举动到了饥荒之年就发生作用了,这点额外存下来的米,不仅救了女人的命,还救了全家的命。所以,私房钱或者说私房米,除了应急之外,还有挽救危机的功效,同时,存私房钱或私房米的人又能获得道德上的成就感,真是善莫大焉啊。
单身女人的钱都是她自己的,想花出去就花出去,想存起来就存起来。已婚女人的钱从法律上讲就不光属于她自己的了,是属于一个家的。这是结婚所要付出的一个成本。当然,一般情况,这个成本男人付出得更多一点,因为男人总体上说经济能力高于女人。女人结婚以后,不把自己的钱拿出来也不是不行,或者遇到一个骄宠自己的先生,而他也不在乎你挣的那点薪水,就由着你买胭脂粉儿什么的了;或者,女人来软的好好商量,哄得先生同意你把你的钱留给自己用,他自己咬咬牙,一杠子扛了全家的用度,也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他的自尊心。这种情况也不少见。这两种情况,女人的钱就是明的私房钱。但大多数女人,既没有一个实力特别雄厚的丈夫,又哄不了先生顺着你的意愿而由他一人去咬牙吃苦(实际上,又有几个女人那么狠心呢?),那就得悄悄地攒、存、藏,应该说,这才是最正宗的私房钱。
现在人际关系之脆弱之岌岌可危,例子太多了,不用在这里来絮叨其原由以及个案。既然是人际关系之一种,婚姻关系当然也有很多是脆弱和岌岌可危的,爱人转化成路人甚至是敌人的故事我们也听得太多了。这种大环境下,留一手似乎还是挺有必要的。这是很多存私房钱防止婚姻破裂的女人的观点。她们认为,婚姻破裂,情感上的损失当然无比惨重且无法估量,那么,在这无法挽救的悲惨之上,尽可能地在经济上让自己不至于损失太大,也是聊胜于无吧。
不要径直去批评这种留后路的女人是如何狭隘自保。我们提倡了太多的无私奉献,特别提倡婚姻中的同舟共济相濡以沫,这,完全是对的,彻底是对的。但是,我相信所有为自己在经济上留了点后路的女人,都是尤其珍惜婚姻的女人。不要把这种女人想象成随时都要抱着钱罐子弃船而逃的人,恰恰相反,她们了解婚姻了解人性,她们明白人际关系包括婚姻关系的诸多可能性,于是她们才更懂得分寸更晓得轻重。可以说,这些女人是在婚姻中有敬畏心的女人,她们反而是相对可靠的伴侣。
当然,需要说的是,如果你决定要存私房钱,首先得自我评定一下,自己是否合适存私房钱。你是不是会把钱放进老棉袄口袋里、不用的鞋盒子里的人,如果是,那么很可能你会在某一天把你辛辛苦苦贼兮兮攒出来的私房钱赈济给收荒匠的。还有,你是不是一个管不住嘴的人,实在忍不住会在某一天高兴温馨之余暴露出你的秘密,“其实,我们还有另外的一笔钱呢……”。再有,你是不是一个能够有效管理你的私房钱的人,能不能忍住不挪作它用,比如为了一件大衣、一条项链而乱了分寸?还有,你是不是一个真正的大公无私的人,当家庭出现意外事件,必须动用你的私房钱才能度过危机时,你能不能慨然献出你的米坛子?
所以说啊,私房钱这事,不在于存不存,而在于怎么存,存的根本目的是什么的。当然,这里面有一个最关键的技巧是——你得让你的私房钱为婚姻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而不是相反;还有,你还不能让你的先生在不该知道的时候知道你存下了私房钱,如果那样的话,麻烦那就大了。
2005-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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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宽巷子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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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成都市井男人会把光胴胴打到最繁华的商业区去,除了星级饭店进不去,到哪里好像都还挺畅通的。于是成都的夏天就有这么一道相当难看的景观,一个个或腆着啤酒肚或瘪着肋巴骨的男人,汗流浃背肉光扑面地在街上逛着。他们或手上拎着衬衣或T恤,这说明是中途才想起曝光的;或两手就这么空落落的,看来是出门时就打定主意要秀一秀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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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礼仪劝导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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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礼仪劝导队?其他城市可能没听说吧,这可不是一般穿着旗袍佩着绶带的袅袅娜娜的礼仪小姐;“礼仪劝导队”这个名号下的女孩子,戴大红色贝雷帽、穿粉红色制服短裙、蹬白色皮靴,英姿很是飒爽的。她们从今年8月开始出没在成都新建成的红星路步行街上,专门抓——不,不抓小偷,也不抓流氓,她们的任务是专门抓——光胴胴。
光胴胴是成都话,就是打赤膊的男人。
其他城市在盛夏里打赤膊的男人也很多,家里就不说了,在住家附近的胡同、菜市场之类的地方,打打赤膊,虽然还是不雅观,但好像比较寻常;奇怪的是,成都市井男人会把光胴胴打到最繁华的商业区去,除了星级饭店进不去,到哪里好像都还挺畅通的。于是成都的夏天就有这么一道相当难看的景观,一个个或腆着啤酒肚或瘪着肋巴骨的男人,汗流浃背肉光扑面地在街上逛着。他们或手上拎着衬衣或T恤,这说明是中途才想起曝光的;或两手就这么空落落的,看来是出门时就打定主意要秀一秀身材。
可是,成都街头的光胴胴有几个有身材?这正应了现在中学生中流行的一句话:“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你出来吓人就不对了。”
有什么办法?就要出来吓人;除了吓人,还要感染人,被感染的人再去吓人。我原来还在报社工作的时候,某个夏天的晚上,版面签付印后,和一帮同事以及友报同行去吃一个著名的“麻辣烫”排挡。沿着小街这边一溜几十桌,除了我们这一桌,其他桌上的男人居然几乎是清一色的光胴胴。小街那一边停满了车,从奥迪、雅阁到夏利、奥拓,档次不等。吃着吃着,几个男同事、男同行嘀咕道:“我们也打光胴胴吧,要不然太打眼了。”嘿,他们真的还就脱了。说实话,平时几位仁兄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可一脱,这些个从不锻炼把啤酒当水喝的夜猫子的身材哪能见人啊?那个分减的!
夏天的光胴胴已经成为成都的一大公害了。以前也有某些部门搞过街头赠文化衫的活动,我记得报纸上说,那些文化衫还印有劝导语,类似于“不打赤膊,美化市容”这一类的话。光胴胴们接过文化衫,团在手上扭头就走。也是,谁会把这些字背在背上?岂不是不打自招吗?这次红星路步行街的狙击光胴胴行动来了点新意,美女们微笑、敬礼、递上文化衫。报上说,美女柔声劝导,光胴胴们红着脸笑,迅速穿衣,低头离去。
报上没有说这次的文化衫上有没有字,而我一直没有去过红星路步行街,没做过实地考察。但我想,那上面肯定是有字的,因为“女子礼仪劝导队”的赞助商是一家卖月饼的厂家,他们会借机做做广告。也许光胴胴们还可以在美女手上挑选一下,“我不要莲蓉,我要青梅”,“给我芝麻的嘛”……
这些天,成都的秋天真的是来了,凉风习习,街上没有光胴胴了。劝导队的女孩子们可能已经还了制服领了薪水回学校上课了(这些女孩都是暑期打工的大学生),月饼也开始进入最后的销售阶段了。那天我在一家超市,看到好些看上去不错的月饼在打五折,本打算买一点回家,突然就想起了文化衫的事情,突然也就不想买了。哦,这事不怪别人,是我有毛病。
200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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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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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前成都的美女节已经开始了。还接到一个报社的电话,问可不可以去给美女们打分?可以啊,当然可以,何况还有钞票可以拿,但是,我第二天就要出差啊。正好一朋友在我家聊天,他把电话拿过去,眉飞色舞地谈妥了生意,转过脸对我说,这本来就是给男人养眼的事情,你掺合什么?你就是不出差也不应该去。
谬论!我就是应该去,为那些可能被男人们误解的美女们在拨乱反正这个问题上尽绵薄之力。
在美女这个问题上,男人和女人各自的观感,除了对一些无懈可击的比如长成张柏芝那种模样的可以达成共识之外,其他的就很难说了,很多时候彼此都有嫌对方指鹿为马的感慨。我一个朋友每次听我说起他没见过的女人,第一句总是问,漂不漂亮?我说,漂亮。这位老兄和我的审美观正好是反着的,因为他总是在见了真人之后对我抱怨,哪儿漂亮嘛?!几个回合之后,我要是说哪个女人不漂亮他眼睛就放光,嚷嚷着要见见。
出差一个星期后回成都,打开报纸一瞄:啊,美女们全裸登场?我的天!几天没回成都,改革开放的步子就迈这么大啦?再看看标题,没错,是写的“全裸”,还有照片,拍的是背影,可真的是连小裤衩都没穿。吃惊中仔细看——哦,美女们在重庆全裸,是“西部人体模特赛”重庆赛区的决赛。也是,成都美女节搞得这么热闹,重庆哪能屈后啊?这两个城市从来就是较着劲儿的。这消息写得很逗,先是说组委会请来心理医生劝脱,很成功;然后说主持人宣布:“最令人激动的时刻即将来临”,舞台上浓雾大作,灯光亮起,10名全裸美女出现在大家面前,每个造型约50秒……可以想见现场情形,台下一定鼻血流成了河。但这条消息的最后一句令人不爽:“男模没有全裸出场。”凭什么歧视男模?
相比之下,成都还是要斯文一些,见报的美女们最多露个背、肩膀、大腿、肚脐什么的。美女节专版广告齐腰,可见财源滚滚;稿子也好看——空姐专场,“100名准空姐乖乖受调教”;主持人专场,“今晚注意!‘成都丽人’到你家”;楼盘专场,“走成都美女海外售楼去”……最精彩的是头条,主标“苏杭高呼:我们的美女团来了”,副标是“两地美女团昨日出世并开始训练,以期最佳状态挑战川妹子”。哦,苏杭美女要来成都打擂台的事情我出差前就知道了,还没来啊?但苏杭方面组织者先放话出来了,说他们的那些女孩个个水灵灵的,“相信她们能完美地展现江南天堂的风采,与成都美女争奇斗妍……”
什么叫活色生香?看看这阵子的成都。我那位去当评委的朋友都升华成指路明灯了,我在报上看到他的点评,放在一条“成都美眉渴望起飞”的消息下面,老兄说:“某某外型条件优秀,气质脱俗,虽然有些内向,但多加磨练,适合向模特、影视等多方面发展……”平时他的小说都那么愁苦,看得人揪心。哈哈,这回让我开心了。
2003-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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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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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朋友过年的时候从深圳来成都,几个人约着吃饭,大家问我到哪里去吃,我想了半天,选了“巴国布衣”。选这个地儿有三个原因:一是此乃名店,菜的品质有保证;二是他们帮着停车。我最怵吃饭停车,门口密密匝匝,车位又窄,而我车技本身也成问题。三倒是我想的,他们一定有“点菜师”吧?!
谁都知道,吃饭最怕点菜。经常是人人摇头摆手,菜单转了一圈也落实不到具体人头上。点菜的人多少要为这顿饭吃得是否美满担点干系,这是其一;其二,真不知道吃什么好,那个抓耳挠腮啊,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动这个脑筋?如果干脆上饭馆多少钱一桌的配菜,倒是方便,但的确显得太潦草了。花钱买个潦草?谁干啊?
针对这一日渐严重的社会问题,成都一些著名餐馆推出了“点菜师”。我是从报纸上看到的:一般是一美女,笑容很具亲和力,精通美食;她根据客人的要求,比如金额、人数、味型搭配、酒水档次等等,为客人点菜,包客人满意。这项服务一经推出立刻获得一致好评。我先生因为开过美食专栏,参加饭局时,大家想都不想就把菜单搁在他面前;因受苦太多太久,我先生评价“点菜师”为成都餐饮业2003年最具人性关怀的改革举措。
我开头还纳闷:这点菜师是站在谁的立场上的呢?食客还是饭馆?一上来给你推荐个鲍鱼,你是要还是不要?有自称享受过点菜师服务的一位朋友说,你才笨呢,有金额在前面管着的呀,你先说好,这一桌,6个人,连酒水,不超过300元,要有蟹、虾、鱼、贝类,还要有时令蔬菜,饭后要上果盘。我问,这是哪家店啊?这个吃法,别说赚钱了,恐怕得倒贴吧,你给写个店名。朋友笑,哦,是我杜撰的。
想来应该是这样的,司职点菜的美女按你的要求报了一串菜名之后,然后对准买单的人说,这样下来比你们的预算多了200元,但一定让你们吃得满意,是不是,帅哥?帅哥往四下里一看,美女笑颜如花,大家目光炯炯,于是手一挥,豪爽地说,多点就多点吧,只要吃好就行。
我们在“巴国布衣”坐下后,服务生捧着菜单过来,“请问哪位点菜?”“让你们的点菜师来。”大家一起说。“对不起,我们没有点菜师。”“咦?”
我的如意算盘落空。我点的地方,当然这苦差事还得落到我头上。我拿过菜单,前前后后乱翻了三遍,抬头对握着笔等候已久的服务生说:“回锅肉……”众人哄笑。
2004-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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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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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圈子内的BBS上,有人贴一帖子,主题名曰:“成都好黄色哦!”点开一看,哇,是春天里成都郊县的航拍图片,无边无际的油菜花蔓延至天际线,的确好黄色啊。按理说成了规模的黄色多少会给人压迫感,但从来没觉得油菜花的蔚为大观有什么令人不舒服的感觉。那种黄,止于燃烧之前,成于浸润之后,可能多少掺入了一定比例的绿色吧,相当养眼养心。
这张图片,怎么没用在报纸上的“东方伊甸园”系列报道里面呢?
“东方伊甸园”是最近成都的大事,也是近来成都一系列“打造名片”工程的又一个重头戏。说来好玩,就跟肥皂剧的开场一样。话说前段时间的某一天的2时30分左右,川航从上海飞往成都的航班刚一降落,一位空姐就急切地拨通某报热线求助说,她在飞机上遇到了一个老外,说要来四川验证一个美丽的地方——“东方伊甸园”……记者迅即赶往机场,找到了这位神奇的寻访者……后面的故事概括起来是这样的:老外是一美国制片人,因受近一个世纪前的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刊登的两篇描绘四川山水风物的感召,前来成都寻找“东方伊甸园”。于是,成都媒体总动员,配合这个老美的心血来潮,一起夸赞成都的种种好处,好当得起“东方伊甸园”这一称号。
很多人都笑了,共同的感觉是有点滑稽。当然,成都有关部门的初衷的确值得嘉许——欲为扩大成都的知名度、提升成都的投资环境加分,但是,这一次的确有点过了。刊登这一消息的当天,我在报摊边听到旁边有几个人都在说:“嘿,哪儿找的这个美国托儿啊?”
可能将近有大半年了,成都报纸一直很热闹,从张艺谋来给成都拍形象片开始就没消停过,一直在找概念找说法找“点”找“眼”重新塑造成都的形象,用力之深之猛,前所未有。
这些努力,市民们都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虽说闹腾了点,但道理大家都懂,把成都弄得更出名了进而更有钱了,大家的平常日子就更舒坦了。
但,像“东方伊甸园”这样的“故事”,实在是有点过犹不及了。我不能妄加评论这则新闻以及连动产生的系列报道,但它的戏剧化程度以及给人的明显的设计感觉,实在让我觉得味道怪怪的。我不能说它是“秀”,但感觉上很像“秀”。个人秀一秀,大家已经习惯了,反正“秀”责自负;但一个城市集体来“秀”,这种阵式就显得很是浮躁虚妄。这也有违成都这个城市的内在气质——她一向是从容的、沉着的、内敛的、舒展的。
成都近来好像有一种莫名的焦灼,很想在短期内名重天下;若是现在还没能一夜走红,那就自己先把自己的感觉弄红了再说。前两天在街上看到大幅广告“中国国际桃花节”。至于吗?不就是每年春天成都东郊龙泉驿的桃花开了吗?当然可以叫“桃花节”,很俏丽很动听很让人想入非非的说法。搞这个节,请一些歌星来走走穴也很正常,有兴趣的去买票听听,没兴趣的就径直坐到桃花树下喝茶晒太阳打瞌睡。这种本城传统的踏青游乐方式,跟“中国”这个概念扯在一起都很牵强,怎么还扯到“国际”这个词上去了?
凡事多少都有点交叉感染吧。成都周边还有一个踏青的好去处,在新津县的梨花沟。去年我去过,很舒服,我们几个朋友在梨花树下吃农家土鸡,香得不得了;雪白的梨花瓣就飘到碗边。今年,我原来单位的一帮同事去了梨花沟,回来沮丧地对我说,漫山遍野彩旗飘飘,把梨花都给挡住了。我想,也是啊,成都那么闹腾,那么攻势凌厉,那么“国际大都会”兼“东方伊甸园”地喊声震天,新津梨花沟的农民兄弟们置办些彩旗来呼应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
最近跟着闹心的是一年一度的全国糖酒会又要开始了。这糖酒会倒不是最近才开始的,可能有10年了吧,等于是成都春天一个自然灾害,其典型症候就是堵车堵得人没脾气。现在,大街小巷都在搭广告牌、扎大气球、裹标语布。我单位出来的那条街已经被一家著名酒厂买断了,满街都是吆喝的字眼,唠叨得让人直想求饶,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了,知道了。这酒厂广告的用色倒也是黄色,明黄,眩得头晕,让人很有压迫感。
我原来一直认为,一个城市的气质和性格基本上是不能改变的,它是由岁月和历史繁衍滋生的,它与生俱来有一块文化的胎记。我还一直认为,对于成都来说,个性中的安静、凉爽、滋润、唯美、不易冲动、微微颓废,这一切,是不易改变的。但是,经过这大半年高强度的信息轰炸,我现在开始有点犯嘀咕了。
2004-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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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一口啤酒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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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我原来供职的报社的一位体育记者从雅典采访回来,对我们说,雅典简直就是成都嘛,一到晚上,遍街都是冷啖杯。
希腊在欧洲以休闲著名。其实整个南亚都有这个风气,你看,这两天英国首相布莱尔夫妇到意大利度假,尽地主之谊的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的扮相就相当俏丽休闲,谋杀了记者的很多菲林。贝氏是个好玩的家伙,屡屡语出惊人不说,还出情歌专辑、做整容手术;这回欢迎布莱尔,他身穿一套白色运动休闲装,像模特一样故意敞着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扎一块白底棕色小圆环图案的丝巾,媚死个人。据说,他扎这块丝巾主要目的不是秀一把,而是遮挡他刚刚做完的植发手术的疤痕。不容易啊,已经是67岁的人,还这么臭美,心态真是年轻。
贝氏的政敌骂道:“他戴头巾的样子真是又愚昧又可笑,简直像70岁的老婆婆穿迷你裙。”这口气很像当年艾森豪威尔讽刺麦克阿瑟:“一个五星上将,整天打扮得像个19岁的少尉。”不管怎么说,大家爱看啊,也跟着学啊,就这两天,欧洲很多地方包括希腊,突然出现了很多扎头巾的男子,很多头巾专卖店生意火爆,销售量大增。
这次奥运会上,希腊一家啤酒厂的广告是:“奥运会,喝一口啤酒的机会。”呵呵,真是欧洲冷啖杯的盛地啊。不知道他们是否需要下酒菜,就是有,估计也没有煮毛豆和兔脑壳,这有点遗憾。
希腊一方面“快乐奥运”的理念相当感染人,另一方面,他们又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开幕式众人称赞不说,赛场内外的组织管理也是井井有条,让人信服。看报上的报道,有两个例子很是打动我。一是伊拉克代表团抵达希腊的当天,接待的希腊官员对这些从苦巴巴惨兮兮的国家过来的运动员们说了一句话:“比赛结果只有两种,但快乐有很多种。希望你们在雅典收获快乐。”再一个例子是美国47岁的网球女将,那个老当益壮永不言败的纳夫拉蒂诺娃,到希腊三天后,看到希腊人一杯咖啡喝3个小时的生活节奏,都呆掉了,然后无比羡慕地说,希望希腊能把他们的生活方式出口,她还说:“参与奥运会,这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据说希腊人的幸福观有一顺口溜:“世人健康为第一,可人容貌为第二,第三生财且有道,第四友人见你总年少。”第四条想来是他们的邻居、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特别推崇的。
2004-8-19
2005-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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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之糖醋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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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人吃火锅,一般都用一种蘸碟,其成分主要是香油混合着精炼油里浸着蒜茸,味精和盐放在桌上由食客自己根据口味轻重添加。这种油碟一般就叫香油碟,很有道理的,滚烫的食物从火锅里捞出来放进香油碟里,又降了温又加了香。桌上一般还有两个瓶子由食客自选,一是蚝油,一是醋。一上桌就加蚝油的人不多,一上桌就加醋的人更少,而我就是后者。好几次有人问,你咋个一来就加醋呢?一般来说火锅是越吃越辣,他们觉得醋就是减辣用的;其实,在我的感觉里,醋是提香和丰富口感的佳品,吃火锅的油碟里不加醋,那美味就会大打折扣的。我很爱吃醋的,面、凉拌菜,甚至汤,我都喜欢加点醋进去,微微一酸,滋味就长了。
准确地说,我的持久性喜爱是酸甜口。一说酸甜口,我马上想到糖醋排骨,这是我百吃不厌的菜。一说到菜,特别是家常菜,我自然就想到要去抄一段石光华。他说糖醋排骨这么做,“仔排斩成5公分长短,入沸水出水去沫,再入蒸盆,加盐、花椒、料酒、姜片、葱节、鲜汤,入笼蒸至离骨。另起锅烧油至六成,排骨炸到金黄。然后,再另用油少许,微火炒红糖色,加鲜汤,下排骨,微火收汁,待汤汁将干时,上好的镇江香醋淋入锅中,等到汁尽亮油,再淋上少许香油,装盘晾冷,撒上熟芝麻拌匀,一份色泽红亮、干香滋润、甜酸味醇的下酒好菜,就等着你享用了。”我觉得我好像从来没吃过按这个菜谱严格操作出来的糖醋排骨。全国各地都有糖醋排骨这道菜,但在我视线里,佐料讲究成这样,好像也就只有川菜了。我家的糖醋排骨一般都是保姆做的,过程比较粗陋,做出来的色和形都不那么精致,不过还是挺好吃的。
我觉得,好女人就应该是糖醋排骨吧,有骨有肉,又酸又甜,另有咸、麻、腥香等各种滋味殿后,色彩红亮,外形漂亮,还干脆利索,独个挑大梁,不需要依附其他的东西,热吃凉吃均可,可以当主菜,可以当零食,多好啊。这其中,微妙是合适的醋的分量,它中和调整平衡了整个的滋味。女人中,就滋味来说,如果太辣了,市井气就过重了;太甜了,一般跟平庸是并列的;太咸了,也就太正了,其实太正的味道就是没有味道。这中间都要放一点点醋才好,吃吃醋是很好的,但如果放多了吃多了,酸成文艺女人(文艺女青年尚可,怕的是文艺女中年和文艺女老年),也就很麻烦了。
说了半天废话,一言以蔽之,其实就是一个分寸感的问题嘛。
2005-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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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的亲戚》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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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个女人肯定是爱美的,就像洁尘说的那样,不管是不是,听人夸你美总是舒服的,虚荣心嘛。可女人始终在虚荣心中绝对是麻烦的,搞不好就忘了自己是谁。就算是真正的美女,差不多也是被虚荣、浮华所害,红颜薄命说的大部分是这个道理。我想洁尘清楚自己不要薄命,她要温暖的家庭、稳定的婚姻、可爱的儿子、安静的书房,她说:“实际上我的本性是个安静的、甚至比较寂寞、也是比较安于这种寂寞的人。如果心乱如麻我不能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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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洁尘,朝着幸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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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访人:洁尘
采访人:文杰
洁尘拒绝我用“美貌”和“人到中年”这两个说辞,她笑呵呵地做厉害状:“人到中年?你敢说,我杀死你!”
我当然不会说人到中年,玩笑时自嘲用的,顺便也安在朋友身上(洁尘是我的朋友)打击一片,更加心安而已。姑且不论洁尘的年龄暂时不够中年的份,看看她人,再看看这些照片,哪里有一点中年女人的影子嘛!
完全是个美貌女人!
呵呵,我知道她不会因为这个杀了我。
那天拍照,我去晚了,洁尘面部妆容已经完成。我呆了一下,又凑近一看,还是忍不住问:“你那睫毛是真的吗?”洁尘得意极了,“真的,真睫毛。”求证造型师童萍,果然是真的。这实在令我有些惊讶,原来她有如此好看的睫毛。待整个造型完毕,我坐在一旁看洁尘摆弄姿势照相的时候,已经出离于惊讶了。认识洁尘四五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有这样的状态,平日大家喝茶聊天的时候真是没有看出来。
再次觉得洁尘复杂,又一想,觉得她是聪明。
其实一个女人肯定是爱美的,就像洁尘说的那样,不管是不是,听人夸你美总是舒服的,虚荣心嘛。可女人始终在虚荣心中绝对是麻烦的,搞不好就忘了自己是谁。就算是真正的美女,差不多也是被虚荣、浮华所害,红颜薄命说的大部分是这个道理。我想洁尘清楚自己不要薄命,她要温暖的家庭、稳定的婚姻、可爱的儿子、安静的书房,她说:“实际上我的本性是个安静的、甚至比较寂寞、也是比较安于这种寂寞的人。如果心乱如麻我不能写作。”
要想不心乱如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别招蜂引蝶,这是平常的道理,很多人要说,但不一定想得透彻,舍得割舍。我认为洁尘是想清楚了的,一个要安安静静呆在书房里写作的女人实际上是不需要太美,“顺眼就好”。
于是日常的洁尘是个顺眼的女人,穿衣打扮说话做事都让人顺眼,待人接物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可以这样说,和洁尘在一起,你能感受到她内心的饱满与热情,但永远不用担心自己被淹没,或产生什么压力,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在安全的位置和她分享趣味。挺舒服的。
只是这样的洁尘不太符合一般人对青年女作家的想象,觉得家常了些。想想也是,一个在自己文字里浓烈纠缠地爱、又狠又准地把男女关系撕开来戳你痛、惹你眼泪的女人,现实生活中却享受着先生的宠爱。简单的例子是一串冰糖葫芦,我在洁尘博客上看来的。去年冬天,洁尘和儿子爱上了冰糖葫芦,先生下班的时候就会想着去买两串,一串放在洁尘的书桌上,另一串在儿子的手中。但洁尘没有说谢谢,她说,大恩不言谢。我肯定洁尘的儿子长大那天也会用这句话来表达对妈妈的爱。如果不是目睹,我不会相信看起来硬朗的洁尘,面对儿子的时候,不仅声音很甜糯,其紧张度也远非一般的母亲可比——眼睛几乎不离开儿子半厘米。她向其他女人这样描述自己的儿子:“白里透红的皮肤,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印出一道阴影,漂亮极了。”
但如果仅凭这些就对洁尘做个什么判断,我们都轻率了点。也许我们看到的都不是洁尘。
我一直试图和洁尘的内心对话。从认识她以来我就等待着这么一场对话。我是一个极度好奇的人,洁尘以她非同寻常的复杂逗引着我。成名前的洁尘,无论是在大学写诗的时候,还是在后来写些小文章的时候,她都是积极地投稿,寻找机会,渴望得到手稿变为铅字的快乐;成名后的洁尘,走的是书房写作的道路,但一针见血的现实生活却在她的文章中比比皆是,她专栏擅长的就是从书中写到现实。类似的矛盾还有很多,洁尘喜欢记账,喜欢有秩序的生活,喜欢聚会时的八卦,喜欢用口红仔细地涂抹嘴唇。这些喜欢是世俗的,另外的喜欢却非常个人化,比如洁尘喜欢看闷片,一个人在黑暗中寂寞地看;喜欢读书,在书房里坐几个小时的那种读书;喜欢写作,日复一日。
正常情况下,这些种种喜欢很难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所以才有了洁尘,陈洁。
洁尘是笔名,陈洁是本名;世俗是陈洁,文字是洁尘。她和她,在平衡与转化中合二为一。
想起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话不能动,不能开玩笑。”谁先笑谁输。那时候其实特别想笑,就把眼光投向远方,看天空,看一朵一朵轻盈的白云,不知不觉中,看出神了。
最出神的人就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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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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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杰(以下简称文):作家是你的职业理想吗?
洁尘(以下简称洁):之一吧。我高考时最想报的三所学校是中央戏剧学院、北京电影学院和上海戏剧学院,都是导演系,想当导演。我13岁就开始一个人去看电影,灯光黑下来,盯着银幕,那样的时光完全是在做梦,跟现实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特别迷恋那种形式感,迷恋能把一个东西放到银幕上去讲的行业。可惜的是我高考那一年,这三所学校都没有在成都设点招生,我好像也没有痴到要坐个火车到其他地方去考的程度,结果就考中文系了。所以如果可以排个顺序的话,导演过后,我才想当个作家。
文:难怪《华丽转身》可以一炮走红。
洁:实际上它是我的第四本书,可在它之前我的写作只会听到朋友或者熟人的评价,卡拉OK一样的感觉。但《华丽转身》出来以后,我开始收到陌生读者的来信,越来越多,书也加印,再版。后来我想,《华丽转身》作为我这么多年对电影痴迷和热爱的一次喷发,情感肯定很饱和。真正有感情的东西,读者还是一眼都能看出来的。另外一方面,《华丽转身》在题材上占了个特殊的位置,很多评论都承认它是国内个人电影随笔的始作俑者。
文:现在你好像不怎么写电影随笔了,有原因吗?
洁:我的电影随笔在《华丽转身》之后还有两本,《暗地妖娆》、《黑夜里最黑的花》。前者是我在《南方都市报》开的长达5个月的专栏,非常残酷的一个专栏,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一篇,完全是透支性地写作。开始我没有想到会这样残酷,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因为电影和文字是我的最爱,能够把它们结合在一起,肯定是一场热恋了。但这场热恋对我损耗很大,最后我意识到自己快要把电影和文字这两个最喜欢的东西逼成敌人了,赶紧结束了专栏,本来他们希望我写一年。不过,我对《暗地妖娆》还是比较喜欢的,节奏急促但很绚丽,像一次激烈的艳遇。跟《华丽转身》不一样,《华丽转身》是我十几年的情感存成的老窖酒,像一场伤感而绵长的恋爱。其实到了第三本电影随笔《黑夜里最黑的花》,我自己都不满意了,事实可能是这样,写了那么久的电影随笔,我在文字上是有点油了,有了轻车熟路的套路。这本书之后,我决定几年内不会专门结集电影随笔了,若有一些相关的文字,我会放到一些混合的集子里。我尽量在隔绝它,让自己产生一点距离感。但我不会放弃,因为它是我写作中很重要的一个主题,我只是暂时需要距离感,需要从距离感中重新找到对它的爱慕之情。
文:《华丽转身》过后,我想你最打动读者的书该是小说《酒红冰蓝》,很多女人看哭了,你说是因为你小说中写的15年,让很多人在中间分别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你看见了你的影子吗?
洁:有我的影子,这是肯定跳不开的。当然小说大部分是虚构的,没有谁那么傻,把自己的事都搬进去。但它有些源头,或者说某些出发点,是来自于我本人。
文:那个源头是什么?
洁:初恋。在我们那个年代,初恋是非常神圣的一件事情,地老天荒,天长地久,都是相信的。可人生是一轮一轮地往前走,就像朴树唱的那首歌:“可哪儿有什么永远,是非爱恨已无须再辩;下一曲舞伴更换,失去的永不再返。”可在我们初恋的时候,就以为是白头到老,连以后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笑)。但后来发现那时候真的是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现在冷静地想一下,会知道爱情有的时候可能是化学反应,就是一瞬间的荷尔蒙。但那时候哪知道这些东西呀,又是文学青年。我现在想起来,所有读我书哭的女人,是在我书中看到了她自己,对自己有了怜惜。疼啊,曾经那么走过来的,没有人去揭那个疤就算了,但《酒红冰蓝》揭了。
文:你会用你书中那些经验和认识来关照自己的生活吗?
洁:我会,不仅仅是书中写的那些群体的经验与感受,包括我身边朋友的,一对一的,很切实的东西,我都会反过来关照自己。经常我会告诉自己:我有什么,我没什么,我要什么,没有的我要不要,这需要判断,而我有的就要珍惜。偶尔还是要发癫,但是我认为自己总体上还是一个比较清楚的人,而且还不贪心。有个女朋友曾经感慨过我写的一段话,大概是说配不上就配不上吧,找般配的就行了。当时她可能是正在喜欢一个够不着的人,很痛苦,看了我这话以后,她说原来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啊。我就是在这些方面比较清醒。像我先生吧,放在社会标准来说,他不是个一般意义上非常成功的人、让人仰望的人,但我觉得他很优秀,而我觉得自己也配得上他。我明白其中的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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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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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前面你谈到写作是件很苦、很寂寞的事,可你的现实生活看起来很舒服。
洁:一天到晚心乱如麻的人是不可能写作的。我写作十来年了,理解到写作的一个本质性的东西,就是人的内心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跟你的生活环境与际遇有关系,但没有必然的关系。我特别喜欢余华的一句话:“生活越平淡,内心越绚烂。”觉得它对于我来说是特别合适的。其实我天性是一个蛮“独”的人,不太依赖于外界的一些东西,比如一个体制、熟悉的环境、父母或者爱人,我觉得这方面的依赖在我天性中不是很强,更多的时候,我的内心跟生活的联系不是太紧密。
文:你的内心在什么地方?
洁:我也会这样问自己,有时候我觉得内心很远,很黑,很深。外在生活的光,有时候照得到,有的时候照不进去。它像一个隧道,像那本书的名字,《黑夜里最黑的花》,我对黑暗有种持续的兴趣。我的内心好些时候连我自己都有点不可捉摸,虽然我觉得简单很好,但我真的是很复杂、很纠缠的一个人,也很矛盾,价值观非常多元化,向度很大,这样就搞得我线条很不清晰。所以如果简单地说我是个很满足、很幸福的女人,一天到晚安安静静,内心纹丝不动、波澜不兴的话,肯定不是。如果真是那样,我写不了,因为没有了表达的欲望,人总是有不安才想表达,而不安就埋在我的血液里面。
文:你外表的温和、有很多的朋友是假象吗?
洁:不是,这些东西对我也是非常重要的。我是一个喜欢秩序的人,秩序保障了我写作的可能性。如果我把外面的东西搞乱了的话,我是没心思写作的,外部的烦恼会放得很大。刚才也提到我的价值观很多元化,不少世俗的、家常的乐趣我也很享受。我希望家庭幸福,孩子健康成长,老公不错,父母不错,周围朋友也很不错,这是人的本性愿望。我肯定也要追求。它们和我的写作是平衡的。
文:怎么平衡?
洁:说实话,我自己都解释不了,刚才我只是试图在解释。可能我就长成这样了,然后我又写作。但是人生真的是公平的,我这样的写作状态,它能达到的张力和高度,肯定是有限制的,好在我对文学的野心不是很大,这样就搁平了。(笑)我对文学和写作是种真正的热爱,至于野心却不是很大,欲望没有那么强烈。曾经有过强烈的时候,青春期20多岁的时候,那时挺纠缠的。
文:形成现在这样的状态,应该是受婚姻生活的影响吧。
洁:当然。我先生是外柔内刚、绵里藏针的一个人,他和我差别比较大,我比较开朗,笑闹起来也张牙舞爪的。而我先生是谦谦君子,性格稳重。有些人就想象我在家里比较厉害,是先生在迁就我,实际上我们家的主心骨和掌控者是我先生,只是他给我的空间很大。但他有他的一个范围,我作为他的妻子,还是不能脱离这个范围的,他是可以掌控我的。很多时候,我的工作、职业、写作等等,我先生都看在眼里,他觉得过分的地方会说我。我一直挺感谢他的,他比我大6岁,这么多年,真的是有兄长一样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他对我的影响真的是很大,渗透似的影响。我以前很激烈的,性格也有些别别扭扭的东西,跟他结婚这么多年,生了孩子,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放松,人整个沉静下来了,连长相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文:原来什么样?
洁:瘦瘦的,尖尖的下巴,非常凌厉的眼神,剑拔弩张的,一看就不是盏省油的灯。
文:那样的性格居然会爱上一个温和的男人。
洁:互补呀,如果是一个跟我一样个性的人,肯定是要相斥的。遇到我先生,觉得这个人跟我完全不一样呀,就被吸引了。他这人绵力特别大,你还以为你占上风呢,其实是被他掌控住了。这么多年他对我的影响,从性格到为人处事,甚至人生境界方面,都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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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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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记得你在一篇文章里写过,女人和男人是不同的生物群种,彼此之间是根本不可能理解和沟通的,你先生是男人,那他也该在这个范围里吧?
洁:我这个是对社会现象的一种泛泛议论,实际上我是没有把先生纳入到这个考虑中的。他是家人、亲人。比如,我们肯定不能说父亲跟女儿是猫和狗的关系,(笑)我说那话时潜意识里亲人是被排斥掉了的。家里人除非你是特别地去想,哦,原来我们是两性关系,而更多的时候,我们习惯的是老公、父亲、儿子。当然,跟先生肯定也有互不理解的时候,彼此觉得匪夷所思。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个性的差异。实际上我和先生的兴趣相差很大,我那么爱看电影,喜欢的很多电影,他就不喜欢,觉得闷,他喜欢节奏明快一点的;他酷爱足球,我也就世界杯看一看;我也有好动的时候,比如参加朋友聚会,但我也极度好静,可以一个人在家里呆很多天,先生就喜欢张弛有度的生活,要出去散散步呀,走一走呀,而我是能窝在家里就不想出门。看起来性格差别挺大的,但是时间长了,彼此都适应了,都能给对方空间。我觉得这点特别重要,两个人再合得来,也不意味着亲密无间,我觉得我跟任何人都不可能亲密无间,我希望大家在一个很舒服的空间里,又有安全感,却没压迫感,这个空间我先生给我了,度很适当,太大,我会没有安全感,太近也受不了,我不是小鸟依人的性格。
文:他乐意你成为女作家吗?
洁:成都成了,只能这样。其实上像我这样进入职业写作状态的女性,对家庭的伤害是比较大的。人家老公下班回家,老婆是一起吃饭,聊聊天,挽着出去散步,回来看看电视,一起上床,聊聊天,然后就睡了,这是很正常的。可有一个写作的老婆多讨厌啊,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地说两句,吃完以后就回到书房,把门关上了。而老公只能自己看看书,或者看看电视,因为他基本上不写东西,有的时候都还不好过来敲敲门说“晚安”,因为也许会打断我的思路。这样一天两天没什么,时间长了,有的时候我自己都过意不去,我对老公说,我这种人当老婆实在是很麻烦。不过我现在是尽量在平衡,尤其是离开单位回家写作以后,就尽量把写作安排在白天,晚上就跟家人多呆一会儿,和老公多说说话,一起看看花,散散步,特别是孩子在家的话,我就更注意这一点。但有的时候也难免,写作的人都有怪癖,写作的过程又是不能分享的,作为家庭生活来说,我觉得我先生还是受了很多委屈,开玩笑时我先生说,如果早知道你是个作家,我就不要你了。(笑)
文:应该是早知道你会成为一个作家,就不要你了。
洁:对,我认识他的时候还很年轻,文学青年,读点书,伤春悲秋写点小文章,有点情趣,想想做老婆蛮好的呀。哪知道我后来成为职业作家了,一个月起码有20多天是在电脑前面,一个人在书房呆的时间是很长的,这样的人,在任何家庭都是需要别人去迁就的。有句话说作家是世界上最好的职业,如果你不结婚的话。我觉得这话真的很对,作家确实是适合孤家寡人的。
文:如果一个是孤家寡人但有很高成就的作家,一个是现在的你,你愿意交换吗?
洁:不交换,我就取个中间值好了。一方面我能够从事自己很喜欢的职业,另外一方面平常人家要有的东西,老公、孩子、房子,以及一定的物质生活呀,只要是不过分的东西,我都想要,而且也能够要得着,我觉得挺幸运的。我要的是能够感受到的现在,而不是身后什么功名。何况说实话,如果我是孤家寡人的话,写不了,那会让我心乱如麻,会发飙、发癫,坐不到书桌前。在20多岁我是经历过的,受杜拉斯的毒,也去发过一阵子“洋疯”,可实际上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是装疯。就像我小的时候学三毛,做浪迹天涯状,穿上格子衬衣,披着长发,但我不喜欢浪迹天涯,实际上,我对大自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面对大自然有点木木的。出门住宾馆还行,住个旅馆都受不了,有洁癖。但以前不敢正视这些,你想,浪迹天涯,面对大自然发出惊叹,那是我们受的文学传统的影响;包括某些时候去疯一疯,喜欢一个莫名其妙的坏男人,过动荡的生活,都觉得不错,因为那是文学。到了一定年龄后,我慢慢知道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才有底气说我不亲近大自然,(笑)我喜欢书房,呆在里面,浑身细胞都是活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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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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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很多人叫你美女作家,你享用吗?你认为自己算不算美女呢?
洁:说实话,可能是看电影看多了,觉得真正意义上的美女是超常的,一看就异于常人,你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她们是要吃惊的。而我们都是生活中很普通的人,我觉得我自己跟我对美女的评价根本不搭界的,我顶多就是长得还顺眼而已。当然如果人家叫我美女,肯定还是享用的,女人嘛,虚荣心。即使现在美女作家已经被人拿来讽刺和揶揄了,但这样称呼我也无所谓,不过是找个噱头,大家逗个乐子吧,我从来不跟人急的。
文:你怎样保持自己的顺眼呢?
洁;保持体形肯定很重要,我觉得女人不能胖,特别是女人接近中年时变胖的话,哪怕脸上一根褶子都没有,人绝对是走形了。可也不能太瘦,太瘦不叫苗条而叫“柴”,干巴巴的,也很糟糕。我在控制体形方面比较注意,要运动,不是很激烈,养生型的,比如游泳、散步、慢跑、爬山,都挺好的。我现在比较常做的是在家里练练瑜珈,举举哑铃,也许好多女人不太习惯哑铃,可你去试试看,每天舞几次,夏天时穿吊带衫会比较好看的。
文:你会穿吊带衫吗?
洁:要穿,不过我着装比较保守,从年轻时候就是这样的。比如我穿吊带衫,走在大街上或者人多的场合,一定是外面有件纱衣的,裸露面积太大的话我会不习惯的。只有一帮女朋友在酒吧里面,如果有男性的话要是特别熟的老友,或者旅行途中,我才会只穿吊带衫。
文:对于衣服有品牌方面的偏爱吗?
洁:不会选特别昂贵的衣服,我物质化倾向不强,天生比较节俭。昂贵的东西肯定有它的好,一分钱一分货嘛,只是不适合我,我觉得没有必要花那么大的本钱投资到这个上面。我只在两方面放开了手脚花钱,就是买书和买碟,怎么买都觉得划算。当然,买衣服、鞋子、化妆品什么的,我还是要看牌子,只是会选择性价比好、实惠的品牌。
文:但你在唇膏上似乎特别用心,露面时永远抹着口红。
洁:对,我的眉毛和眼睛这一块基本上不画,因为天生浓重,眼光还有点犀利,如果再去强调一下,有点吓人,所以面部化妆这一块的重点就放在了唇上。我很喜欢女人红唇,从小时候起对女人红唇的印象就特别好,觉得那是女性的标志。我在所有彩妆里面最迷恋口红,特别喜欢它旋出来的感觉。
文:根据心理学家分析,喜欢红唇的女性感情非常浓烈。
洁:挺准的,我在感情上是挺浓烈的,无论从长相还是气质上说,我肯定不能叫一个清淡的人。
文:但是现在你的日常生活却是清淡而温和的,那些浓烈的东西去了哪里?
洁:写作转移啦。写作时间那么长,一方面可以说是毅力,可毅力那东西也是缥缈的。还有就是兴趣,另外一个就是推动力,那就是激情。可以这么说,写作在很大程度上释放了我浓烈的东西,虚构两个人,让他们爱去、恨去,死去活来,感觉很爽的。写作过后,我在现实生活当中成为一个安全的人,也是一个安静的人。
文:就像你会在文字中大张旗鼓地表达你对帅哥的喜欢一样,那也是安全的,对吧?
洁:对,我原来就写过一篇文章,说看碟是一场安全的婚外恋。面对屏幕,你虽然知道那是真人演的,可实际上他是一个虚拟人物,你可以去爱他,跟着他悲欢离合,最后把电视机一关,你毫发无损。没有任何成本就经历了一场内心的跌宕起伏,多好。说老实话,婚姻生活还是很琐碎、很平淡的,有的时候也很枯燥,这是肯定的,任何人都是这样,再好的婚姻都有这种东西在里面。但人总是有渴望、好奇、求新的欲望和念头,找个地方把它们释放掉,再退回来,这样比较安全。说起来有些投机取巧,但确实是个方法。
文:如果可以希望,你清楚自己要做个什么样的女人吗?
洁:很多年前,我印象很深,20多岁吧,就是我装疯,想学杜拉斯那段时期,经历了一场非常难受的感情,让我很不愉快。感情结束的时候,我正好去北京出差,在天坛,蓝天、白云,白色的天坛矗立在那里,整个景象让我特别震动,像是个神示一样,突然在心里冒出一句话:我要做个幸福的人。
文:有幸福的指标吗?
洁:没有,但我知道了自己不喜欢受苦,不喜欢混乱。我喜欢井然有序,今天晚上睡下,我要知道明天早上起来不会一团糟。
文:已经幸福了吗?
洁:不能这样说,我觉得我天性中始终是有生命根本的不安,生、死、病、老这些东西,总是很纠缠我,我不是那种天性特别达观的人。那么从这个角度说,像我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的幸福的。从那以后的10多年来,我只是朝着幸福这条路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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