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菜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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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菜谣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白岩青 | 发布时间: 930天前 | 4880 次浏览 | 分享到:

二兰兰西湾做甚哩

挑苦菜

挑上苦菜喂甚哩

喂牲口

二兰兰这话不受听

明明是给人吃哩

咋就说成喂牲口

成老财站着说话不腰疼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二圪旦饿的吃不住

扔下老的小的刮了野鬼

下雨房漏

缸里没粮

炕上躺了个病娘

人活的不及个小牲口

苦菜拐根七拐八弯鬼精的很，兴旺发达了多少朝代染绿了多少季节洪荒没记载。神农氏为民寻找能吃的能治病的绿色植物，遍尝百草，终于辨别出各种植物的食用和药用价值，同时找到了可作粮食的五谷。苦菜走进诗经，《诗·唐风·采苓》说：“采苦、采苦、首阳之下。”苦菜又名荼，《诗·邶风·谷风》说：“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苦菜味苦，苦为五味之一。苦又作荼，以言人苦，荼毒实指苦。苦菜又名甜苣菜，苣为苣荬菜，别称匍茎苦菜，宿根草。荬即苦荬，苦荬有数种，包括甜苣、苦苣。苦菜属草本植物、迈进人吃的菜行列区别了人与动物的不同，由草先进为菜。蔬菜植物的总称叫菜，菜分家菜和野菜。凡草菜可食者通名为蔬。蔬菜的种类不少，《左云县志》把甜苣、苦苣列为菜属，但苦菜是野生的，不用人栽培，省去辛苦，野生野长成美丽广泛，野草闲花壮美了边关的苦菜谣：

编个篮篮

打个铲铲

野地里圪转

晌午有饭

叫起一户人家没个篮篮没个铲铲那不叫人家，你就策划着吃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不提防有灰年景，老天爷绝对伺候不了你跟心。铲铲专为挑苦菜打造，宽寸半、长二寸，铁柄长二寸，按上个服手的木把就成了服手的家具，是将不是将，得有个好作仗。铲铲的刃要磨的锋利雪亮，不拖泥带水，既是家具又是防狼的武器，没办法了可以用铲铲扎狼，捅狼，保护挑苦菜的苦命人。

县城的挑菜队伍有临时性组织，领头人是二美二兰，她俩是南门的农户，四十多岁精明强干的妇女。她俩当头头，一是她们有丰富的挑菜经验，预先侦察好那块地苦菜最多，质量最好，也好挑。二是她俩和饭店有关系，挑的苦菜能卖上最好的价钱，出手快不耽误时间。因此姐妹们都跟着她俩走，走成灿烂的挑菜队伍。过了谷雨，五点出发，布谷鸟跟着她们叫：快走！快走！晨风为她们呐喊：挑菜去！挑菜去！边关一年一度的苦菜谣活亮的叫响。

我混进她们的挑菜队伍是在饮牛槽拾地蘑，这伙女人在槽北水库的松树地最早进入挑菜，她们十几个人占领了一块地，头圪顶圪顶，双手开弓，嘻哈乐笑挑的欢快。这伙女人在这做甚哩，我走进她们的队伍打探，妈呀！红芽芽的甜苣菜，红紫的发亮，二寸长的白根根，嫩的水灵，叫人心动眼气，眼气的情不自禁打问。

二兰说：想挑就挑哇，大地出的个东西，又不是我们的。

苦菜和边关一个重大历史事件有关，这就是走西口。

边关没水盼

十年就有九年旱

碰上那灰年份

天要收人人不干

男人打工出口外

女人下地挑苦菜

糠菜半年粮

黑住头皮度时光

没娘的孩娃地照应

苦菜就是娘

《尔雅》说“谷不熟为饥，菜不熟为馑。”家菜生长有日期，一年没有几茬，旱、雹、虫、霜也同时危害家菜，所以史书把饥馑连用。苦菜不怕危害，谷雨前后，它就顶破土皮冒出红芽芽，给人们送来第一道鲜嫩的春菜。它的繁殖力非常强，前脚挑完，后脚就听见拐根圪吱吱冒出嫩芽，这种生长一直延续到霜降。霜光临，百草垂头叹气，苦菜高歌傲霜，挺着黄花，坚定着经霜的红，送给人们最后的秋菜。苦菜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一茬一茬生长着春华秋实，压倒所有的野菜家菜，独领风流，所以获得边关第一菜的美称。

苦菜没有列入草八珍，苦菜不在乎，它说虚名列不稀罕，草八珍那是有钱人的，穷人饥不择食，择草八珍那是白日做梦。最低层的人度年荒，苦菜是他们第一的选择。恶衣恶食的日子，苦菜是他们的指望，只要野地有苦菜，就有活的希望。边关的女人拖男带女挑苦菜，怕孩子叫狼叼走，就用裤带把孩子拴在脚上。跪在地上一把一把地挑，一把一把挑出活路。挪窝的时候才发现孩子不见了，叫花脸狼抱走了，呼天喊地苦出悲凉：

青天蓝天直蓝蓝的天

花脸脸你不嫌我可怜

没了命 断了根

你奶奶我和你拼命啦

嫂子大娘们出手哇

赶紧闹住花脸狼

花脸狼并没有走远，它在逗着孩子耍，毛孩子不懂事把狼当成狗。花脸狼嘻皮笑脸朝着人们笑：我今个锁口哩，只吃苦菜不吃肉。花脸狼抓了一圪旦苦菜扬长而云，夕阳西下的边关又长出一个神秘。

挑菜队伍不断转移地点，西湾三四百亩茬子地是最大的库藏，茬子地基本没有农药和化肥的污染，出的是放心菜。因为我的泄露，招引来无数的挑菜人，布满了各色风景，男女老少，工农商学，自行车，摩托车，卧车为菜奔来。挑菜的动作也多种多样集中在西湾表现，跪着的，圪僦的，坐着的，围窝的，边走边挑的。有一个大汉竟然爬在地上挑，女人恨的骂道：你想入土呀！不正色的！男人说：我圪僦下看不见。跑来一伙穿拖鞋的女人，咋咋唬唬叫喊：哪有菜？有个鬼！二美低声说：菜看见人，人看不看菜。这伙女人游荡了一会说：“想吃菜，早市买去！有人说：这伙人可虚哩，虚的啥也看不起。有人接口：那他就吃不上菜。二美说：肯定他买不上菜，我们的菜全去了饭店，早市没货。想吃就到饭店买去，二十块一小盘。

苦菜没有主人，大地是它的主人，谁挑归谁，谁不挑没数。苦菜长在大地，大地有主人，地主嫌踩地不叫挑，用鞭子抽，放狗咬，激怒了挑菜人：地是你的，菜又不是你的！挑了狗日的，看他长的是不是人心！地主落荒而逃，回家后对女人说：死猫女人逼紧了啥事也敢出。女人说：叫人们挑去哇，就当是做善事。

这一年荒旱连着上一年，所谓饥馑荐臻。狼心狗肺的县衙督促乡约、村头完粮，消息传下，人人愤怒不平，乡约说：大地五谷不收，拿啥完粮？人民吞糠咽菜，拿啥完粮？万众齐呼：要活命，就抗粮！太尊不准，还有抚台。

左云边关一场民众反抗运动由此展开，如火如荼。

贡生成秀才亲写状纸：

颗粒不收，苦菜顶粮

官府要粮，苦菜顶粮

人民无路，苦菜告状

抚台不准，还有皇上

状子落地有声，血泪有声，边草为之疾呼，秦月为之喝彩。

山西巡抚曾国荃杀人如麻不眨眼，这回面对一纸状一把苦菜落下苦泪：此状不准，天理不容！

抗粮成功，为纪念这次运动，立下抗粮碑一通，至今保存在边堡。

抗粮一事如苦菜鬼根拐弯抹角传到西太后耳朵，老太太惊叹说：这个苦菜厉害哩。

“庚子之乱”后西太后在逃往大同途中丁猛想起左云的苦菜，她想见识品尝这个厉害的草草。一盘苦菜进呈后老太太吃了个香旦光，苦辣酸甜全占了中华第一味，色香味美全有了，天下第一菜，由这想想万花百草，唯它金黄灿烂天下第一美。小太监张德禄说吉祥：苦菜苦菜，苦尽甜来。老太太一高兴，御口封为“救驾菜”。

苦菜在灾荒年充饥，当饭，顶粮食，大显身手，顶起了吃的半边天，立下了汗马功劳，救人民于水火之中，其功莫大，人们以顶礼感恩的心情尊称它为“救命草”。

二美二兰从事挑苦菜，经营苦菜，对苦菜有研究：苦菜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维生素Ｃ，核黄素，脂肪，糖，无机盐，磷，钙，铁等微量元素，可以清热解毒，利胆，降压，通脉补气，治疗肠炎，肝炎等多种疾病，具有很高的医疗保健药用价值。它是味中药，李时珍给它起名败酱草，长期吃它绝对没有负作用不产生负作用。这一条作为药用非常的重要，没有负作用就全是好作用大作用。

苦菜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要不咋能顶粮食，它最大的优点特色是野生的无毒食物，不受化肥和农药的污染，是无公害的蔬菜，绿色放心菜，给人以健康，放心。这一条作为食用又是非常的重要。健康，放心是一个民族食用的最大标志。吃东西吃出毛病了叫啥健康放心，躲的远远的谁敢吃。苦菜不害人，一门心思为人，吃它就是吃健康。二兰特别说：苦菜健美着我们的民族，给人们一个挣钱发财的好本钱。

为啥许多人挑苦菜乐此不疲？

为啥苦菜作为送人的礼物！

为啥苦菜登上大雅之堂和满汉全席扛膀子，占它一席之地？

挑苦菜一坡一湾的情节长在边关的心窝，故事多了就成了约定俗成就成了遗留下来的民风，呀呀学语的毛孩子除了喊妈喊爹还会喊挑菜菜。赤日炎炎似火烧，无限旱苗枯欲尽，是挑苦菜度荒的紧要关头，百草苟延残喘自身难保，唯有苦菜挺身而出送出贡献。愁肠饥火日相煎的人们，发黑眼风昏倒在挑菜地是家常便饭。挑的拐根疼得叫：做甚哩，没了我，咋给你们长菜。苦菜的白奶子变成血色，血落挑菜地溅起一地悲歌，正如《乞食》诗所说：“饥来驱我去，不知竟何也。”不苦，边关的叫苦鸟咋连声乞口喊叫：

苦苦菜苦！

挑菜人苦！

苦！苦！

不苦，挑苦菜长出的词儿又咋叫“苦伶丁”：

苦菜花开满地黄

黄了东坡黄西坡

黑云当头压日头

穷人何时得解放

一茬一茬的边关人与一茬一茬的苦菜相依为命，苦菜长在人们的心中深扎下拐根，发达的拐根发达了人们的体魄和思想。苦菜是菜人们靠吃苦菜脸上不长菜色长红色。白色奶子催生着男人女人挺直了胸膛，强大了男人们紫色的脊梁，丰满了女人们伟大的乳房，不屈的边关精神是苦菜喂大的光荣，人们以亲切无比的心情称呼苦菜叫“娘娘菜”。

王羊倌讲了个很精美的故事，因为精美入胜王羊倌把自个走进了故事似乎要长成主人公。故事的一个主人公秃刺鬼因为过不正色，所以王羊倌不想当这个主人公他说当观众最好，当观众可以修正故事，情节能红能白，王羊倌说这个故事时动了真情：甜苣和英子是相处最好的嫂姑，说是嫂子小姑比亲姐妹还亲，甜甜美美的日子天有不测风云，甜苣的男人秃刺鬼输耍不成气候，越耍越陷越深因为那是个无底洞填不满，到最后把女人甜苣和妹子输了进去打饥荒，一场好光景就这么彻底完了。（王羊倌说到这眼圈红了，早知道这个下场你还不如嫁给我王羊倌，我当羊倌能养活一家人，再说你又是过光景的好手）刚烈的甜苣和英子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跳了崖，苍浑的黄土地彩云飞来又落去，甜苣投入土地化作了一种草，人们怀念她起名甜苣菜。英子落入土地化作了另一种草，人们因猫傍虎叫姑姑英（蒲公英）英子不愿离开嫂嫂，所以姑姑英和甜苣菜生长在一起。英子年青顽皮不愿睡懒觉，清明一过，她就不畏春寒首先钻出来，绿成边关第一草。谷雨前后她就开了花，人们叫她边关第一花，迎春花。秃刺鬼打不了天大的饥荒只有也跳崖，阴魂不散也化作了一种草。这种草浑身上下全是刺，又吸地，特别的叫人讨厌，人们仇恨它把它叫作刺箭苗。

布谷催春第一个喊姑姑，姑姑英挺着金黄金黄的小花深情地喊嫂嫂！嫂嫂！长哇！嫂嫂听见呼喊手忙足忙，忙忙接音：这达达出去！这达达出去！（布谷鸟的另一种叫声）一地一地就泛起紫气，人们说，有宝的地才有紫气。

走过了千山万水的风景你沉重吗？

边关的人们岂能忘记，只要是姑姑英展开深情的呼唤，嫂姑的话题就泛起亲切的紫气，不论是谁，年年说苦菜，挑苦菜，吃苦菜，享受这道山野的美丽。

王羊倌说：苦菜的白奶子就是甜苣的奶汁，姑姑英，燕依，驴打滚，红叶叶统一个名字叫奶子草。奶子草营养最丰富，牲口吃了最上膘，又顶草又顶料。奶子草有毒，毒就在奶子上，无毒不成宝。生吃一点不咋，吃多了就头昏眼花心烦，他亲自试验过。所以必须熟了吃。

苦菜能兆年，春菜苦，年份不好。甜，年份好。庄户人坚决相信，因为苦菜是宝有灵气。

苦菜的教导从古唱到今，不信你附耳去听：

要吃苦耐劳，勇于奉献，吃的千般苦，苦尽方能甜来。

想活出风景，就得吃大苦耐大劳，创造自个的幸福全靠自个吃苦耐劳。

左云各饭店苦菜收购价格是：

甜苣，一斤十块

苦苣，一斤八块

百里之外的大同上到二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