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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尤利西斯》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詹姆斯 • 乔伊斯(爱尔兰) | 发布时间: 1077天前 | 49539 次浏览 | 分享到:


“为了纪念死者[182] ,”“市民”举起他那一品脱装的玻璃杯,瞪着布卢姆说。


“好的,好的,”乔说。


“你没抓住我话中的要点,”布卢姆说,“我的意思是……”


“我们自己!”[183]“市民”说,“我们自己就够了![184] 我们所爱的朋友站在我们这边,我们所憎恨的仇敌在我们对面。[ 185]”


最后的诀别[186]令人感动之至。丧钟从远远近近的钟楼里不停地响着,教堂幽暗的院子周围,一百面声音闷哑的大鼓发出不祥的警告,不时地被大炮那瓮声瓮气的轰鸣所打断。震耳欲聋的雷鸣和映出骇人景象的耀眼闪电,证明天公的炮火给这本来就已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色,平添了超自然的威势。瀑布般的大雨从愤怒的苍穹的水门倾泻到聚集在那里的据估计起码也不下五十万大众那未戴帽子的光头上。都柏林市警察署武装队在警察署长的亲自指挥下,在庞大的人群中维持着治安。约克街的铜管乐队和簧管乐队用缠了黑纱的乐器出色地演奏出我们从摇篮里就爱上的那支由于斯佩兰扎的哀戚歌词[187]而最为动人的曲调。这样,使群众得以消磨一下大会开始前的这段时间。为了供临时浩浩荡荡赶来参加的那些乡亲们舒适地享用,还准备了特快游览列车和敞篷软座公共马车。都柏林的街头红歌手利 ×翰和穆×根[188],像往常那样用诙谐逗乐的腔调唱《拉里被处绞刑的前夕》[189] 。我们这两位无与伦比的小丑在热爱喜剧要素的观众当中兜售刊有歌词的大幅印张,销路极佳。凡是在心灵深处懂得欣赏毫不粗俗的爱尔兰幽默的人,绝不会在乎把自己辛辛苦苦地挣来的几便士掏给他们。男女弃儿医院的娃娃们也挤满一个个窗口俯瞰这一情景,对于出乎意料地添加到今天的游艺中的这一余兴感到欢快。济贫小姊妹会的修女们想出个高明主意:让这些没爹没妈的可怜的娃娃们享受到一次真正富于教育意义的娱乐,值得称赞。来自总督府家宴的宾客包括许多社交界知名淑女,她们在总督伉俪的陪同下,在正面看台的特等席上落座。坐在对面看台上的是衣着鲜艳的外国代表团。通称作绿宝石岛[190]之友。全体出席的代表团包括骑士团司令官巴奇巴奇·贝尼诺贝诺内[ 191] (这位代表团团长[192] 因半身不遂,只得借助于蒸汽起重机坐下来),皮埃尔保罗·佩蒂特埃珀坦先生[193] ,杰出的滑稽家乌拉基米尔·波克特汉克切夫[194] ,大滑稽家莱奥波尔德·鲁道尔夫·封·施万岑巴德- 赫登塔勒[195] ,玛尔哈·维拉佳·吉萨斯左尼·普特拉佩斯蒂[196]伯爵夫人、海勒姆·y。邦布斯特、阿塔纳托斯·卡拉梅勒洛斯伯爵[197] 、阿里巴巴·贝克西西·拉哈特·洛库姆·埃芬迪[198] ,伊达尔戈·卡瓦列罗·堂·佩卡迪洛·伊·帕拉布拉斯·伊·帕特诺斯特·德·拉·马洛拉·德·拉·马拉利亚先生[199] ,赫克波克·哈拉基利[200] ,席鸿章[ 201] 、奥拉夫·克贝尔克德尔森[202] ,特里克·范·特龙普斯先生,[203],潘·波尔阿克斯·帕迪利斯基[204] ,古斯庞德·普鲁库鲁斯托尔·克拉特奇纳布利奇兹伊奇[205] ,勃鲁斯·胡平柯夫[206] ,赫尔豪斯迪莱克托尔普莱西登特·汉斯·丘赤里- 斯托伊尔里先生[207] ,国立体育馆博物馆疗养所及悬肌普通无薪俸讲师通史专家教授博士、里格弗里德·于贝尔阿尔杰曼[208] 。所有的代表对他们被请来目睹的难以名状的野蛮行径,都毫无例外地竭力使用最强烈的各自迥异的言词发表了意见。 于是,关于爱尔兰的主保圣人[209] 的诞辰究竟是三月八号还是九号,绿宝石岛之友们开展了热烈的争辩(大家全都参加了)。在争辩的过程中,使用了炮弹、单刃短弯刀、往返飞镖[210]、老式大口径短程霰弹枪、便器、绞肉机、雨伞、弹弓、指关节保护套[ 211] 、沙袋、铣铁块等武器,尽情地相互大打出手。还派信使专程从布特尔斯唐[212]把娃娃警察麦克法登巡警召了来。他很快就恢复了秩序,并火速提出,生日乃是同月十七号[213] 。这一解答使争辩双方都保住了面子。人人欢迎九尺汉子[214] 这个随机应变的建议,全场一致通过。绿宝石岛之友个个都向麦克法登巡警衷心表示谢忱, 而其中几个正大量淌着血。骑士团司令官贝尼诺贝诺内被人从大会主席的扶手椅底下解救出来,然后他的法律顾问帕格米米律师[ 215] 解释说,藏在他那三十二个兜[216] 里的形形色色的物品,都是他乘乱从资历较浅的同僚兜里掏出来的,以促使他们恢复理智。这些物品(包括几百位淑女绅士的金表和银表)被立即归还给合法的原主。和谐融洽的气氛笼罩全场。


朗博尔德身穿笔挺的常礼服,佩带着一朵他心爱的血迹斑斑的剑兰花[217] ,安详、谦逊地走上断头台。他凭着轻轻的一声朗博尔德派头的咳嗽通知了自己的到来。这种咳嗽多少人想模仿(却学不来):短促,吃力而富有特色。这位闻名全世界的刽子手到来后,大批围观者报以暴风雨般的欢呼。总督府的贵妇们兴奋得挥着手帕。比她们更容易兴奋的外国使节杂七杂八地喝采着,霍赫、邦在、艾尔珍、吉维奥、钦钦、波拉·克罗尼亚、希普希普、维沃、安拉的叫声混成一片。其中可以清楚地听到歌之国代表那响亮的哎夫维瓦[218] 声(高出两个八度的f音, 令人回忆起阉歌手卡塔拉尼[219] 当年曾经怎样用那尖锐优美的歌声使得我们的高祖母们为之倾倒)。这时已十七点整。扩音器里传出了祈祷的信号。全体与会者立即脱帽,骑士团司令官那顶标志着族长身分的高顶阔边帽(自林齐[220] 那场革命以来,这就归他这一家人所有了),由他身边的侍医皮普[221] 博士摘掉了。当英勇的烈士即将被处死刑之际,一位学识渊博的教长在主持圣教赐与最后慰藉的仪式。本着最崇高的基督教精神,跪在一泓雨水中,将教袍撩到白发苍苍的头上,向慈悲的宝座发出热切恳求的祷告。断头台旁立着绞刑吏那阴森恐怖的身影,脸上罩着一顶可容十加仑的高帽子[222] ,上面钻了两个圆洞,一双眼睛从中炯炯地发出怒火。在等待那致命的信号的当儿,他把凶器的利刃放在筋骨隆隆的手臂上磨砺,要么就迅疾地挨个儿砍掉一群绵羊的头。这是他的仰慕者们为了让他执行这项虽残忍却非完成不可的任务而准备的。他身边的一张漂亮的红木桌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肢解用刀、各式各样精工锻成的摘取内脏用的器具(都是举世闻名的、谢菲尔德市约翰·朗德父子公司[223] 刀具制造厂特制的)。还有一只赤土陶制平底锅,成功地把十二指肠、结肠、盲肠、阑尾等摘除后,就装在里面。另外有两个容量可观的牛奶罐:是盛最宝贵的牺牲者那最宝贵的血液用的。猫狗联合收容所[224] 的膳务员也在场。这些容器装满后,就由他运到那家慈善机构去。当局还用意周到地为这场悲剧的中心人物提供了一份丰盛的膳食,包括火腿煎鸡蛋,炸得很好的洋葱配牛排,早餐用热气腾腾的美味面包卷儿,以及提神的茶。他精神抖擞,视死如归,自始至终极其关心这档子事的种种细节。他以当代罕见的克制,不失时机站起来,慷慨激昂地表明了自己临终的一个愿望(并立即得到首肯):要求将这份膳食平均分配给贫病寄宿者协会的会员们,以表示他对他们的关怀和敬重。当那位被遴选出来的新娘涨红了脸,拨开围观者密集的行列冲过来,投进为了她的缘故而即将被送入永恒世界的那个人壮健的胸脯时,大家的情绪高涨到极点[225] 。英雄深情地搂抱着她那苗条的身子,亲昵地低声说:“希拉,我心爱的。”听到这样称她的教名、她深受鼓舞。于是她就以不至于损害他那身囚衣的体面为度,热情地吻着他身上所有那些适当的部位。当他们二人的眼泪汇成一股咸流时,她向他发誓说,她会永远珍视关于他的记忆,决不会忘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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