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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果戈理小说集》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果戈理 | 发布时间: 1016天前 | 14921 次浏览 | 分享到:


    在远处,天知道什么地方,有一个岗亭闪动着一垦微光,这岗亭看来好象站在世界的尽头似的。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的一股子高兴,一到这儿不知怎么就大大地减少了。他怀着一种不由自主的恐惧走到广场上,仿佛他的心早已预感到有什么不祥似的。他往后,又往左右瞧了瞧:周围简直是一片茫茫大海。"不,最好还是别瞧,"他想道,闭着眼睛一直走去,当他睁开眼睛想知道广场是不是快走完的时候,忽然看见在他面前,几乎就在他鼻子跟前,站着几个满脸胡子的家伙,究竟是于什么的,他也摸不清。他两眼发花,心里怦怦直跳。"这不是我的外套吗!"其中一个人抓住他的领子,用打雷似的声音说。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正打算呼救,另外一个家伙把足有他老人家脑袋那么大的拳头往他下巴颈上一顶,补添上一句:"你敢喊!"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只感觉到有人从他身上把外套剥掉,用膝盖拐了他一下、他就仰面朝天跌倒在雪地上,此外再也不感觉什么了。过了几分钟,他醒过来,站了起来,可是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他觉得旷野里冷得很,外套也没有了,就喊叫起来,可是声音似乎很不愿意达到广场的尽头。他绝望了,但还是不停地喊叫着,越过广场一直向岗亭奔去,岗亭旁边站着一个岗警,倚着身,仿佛好奇地在张望着,想知道是个什么家伙叫喊着远远的向他跑过来。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跑到他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嚷着,说他尽顾睡觉,什么事也不管,也不看见拦路抢劫。岗警回答,他没有看见什么,只看见两个人在广场中间把他喊住了,他还以为是他的朋友哩;他叫他不必谩骂。还是明天找巡长去,巡长会找到抢外套的人的。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狼狈不堪地跑回家里。鬓角和后脑勺上仅有的几根稀疏的头发完全蓬乱了;两胁、胸口、整条裤子都沾满了雪。房东老太婆听见一阵可怕的敲门声,急忙从床上跳起来,只有一只脚套了鞋子就跑出来开门,由于羞怯,一只手在胸口按着衬衣;可是,开了门,看见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这副光景,不禁倒退了几步。他把事情始未讲明之后,她急得直甩手,说应该直接去见警察局长;说是巡长说话不算话,答应了人家的事一回头就不管了,最好直接会见警察局长;说是她还跟他相熟,因为一个芬兰女人安娜,从前在她家里当过女厨子的,现在到警察局长家里当保姆去了;说是当他经过她家门口时,她常常看见他本人;又说他每星期到教堂里去,一边祷告,一边快乐地望着大家;因此,从一切迹象上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好人。听完这样的意见,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至于他这一夜是怎样挨过去的,凡是稍微肯替别人设身处地想一想的人就很容易想象得出。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见警察局长;但人家回复他局长在睡觉;他十点钟去又说在睡觉;他十一点钟去说是局长已经出门;吃饭的时候再去。可是,接待室里的书记们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进去,一定要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公事,什么要务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生平第一次想发点脾气了,斩钉截铁他说他要亲自见局长本人,说他们不敢不放他进去,他是为了一件公事从部里来的,他只要告他们一状,他们就会知道他的厉害。书记们对这些活一点也不敢反驳,其中一个人就去请警察局长出来,警察局长听取外套被劫这件事的态度很有点古怪。他不注意事情的要点,反而盘问起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来: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是不是到什么不规矩的地方去了?问得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羞傀无地,也没有弄清楚外套一案会不会得到适当的处理,就从那儿走了出来。这一整天他都没有去办公(这是他生平唯一的一次)。第二天,他满脸苍白,穿着那件变得更加的古旧的长衫出现了。外套被劫的故事毕竟感动了许多人,虽然还有些官员即使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也不肯放过机会嘲笑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大家立刻决定给他募款,可是只募到了很少一点钱,因为官员们即使没有这件事也已经有很多意外的开支,例如认购部长的肖像,响应科长的建议订购一本什么书,这位科长就是作者的朋友,所以数目是微乎其微的。有一个人被怜悯心打动了,决定至少得对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进一番善意的忠告,劝他别去找巡长,因为即使巡长为了博得上司的称赞,可能设法把外套找到,可是他如果提供不出法律上的证据,证明外套是属于他的,那么外套总还是留在警察局里;他最好去见某一位要人,只要要人跟有关方面公文来往,交涉一下,事情就可以顺利地解决。没有办法,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就决定上要人那儿去了。要人究竟担任什么职位,直到现在还尚待查考。得交代一下,某一位要人是最近才成为要人的,在这之前,却是一个不重要的人。然而,即使是他现在的地位,跟其他更加重要的人比较起来,也算不得重要,可是总有这么一些人,别人看来是不重要的人,在他们看来就已经是重要的了。然而,他却竭力用别的许多方法来加强他的重要性,例如,当他来办公的时候,规定下级官员们得站在楼梯间接他;不准任何人直接见他,一切都得经过极严格的手续:十四品文官报告十二品文官,十二品文官报告九品文官,逐级报告上去,必须这样,事情才能、达到他面前。在神圣的俄罗斯,一切都传染上了模仿的习惯,每个人都喜欢装模作祥,扮做上司的样子。苍至据说有一个九品文官,当派他到一个小小的办事处当主任的时候,他立刻给自己隔开一个单间,管它叫"主任室",在门口派了一些穿红领子绣花边的制服的戏院查票员似的人,他们握着房门的把手,给每一个来访的人开门,虽然在这间"主任室"里只能勉强放下一张普通的写字桌。要人的态度和气派是显赫而威严的,但却是过份张扬的。他的制度的主要基础就是严厉,"严厉,严厉,第三个还是严厉,"他常常这样说,并且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总要意味深长地望一下听他说话的对方的脸。虽然这样做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因为组成办事处整个行政机构的十来个官员,即使没有这一着也害怕他得要命。老远望见他就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公事,毕恭毕敬地站着,伺候上司从房里走过。他平时跟下属谈话是芦色俱厉的,几乎总不外乎三句话,"您怎么敢?您知道您在跟谁说话吗?您知道谁站在您的面前吗?"然而他内心却是一个善良的人,待同事很好。肯帮忙、可是将军头衔完全把他弄糊涂了。搭了将车头衔之后,他就神魂颠倒起来,迷失了道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要是跟职位平等的人在一起,倒还象个人,还是一个很正派的、在许多方面甚至并不愚蠢的人,可是,只要遇见一个品位只比他低一级的人,那简直就槽透啦:他就默默无言了。他的处境格外惹得人伶们,因为连他自己也感觉到可以把时间消失得有意味得多。从他一双眼睛里有时也可以看到想跟别人和好相处,参加一场有趣的谈话的强烈的愿望,可是一个念头阻止了他:这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吗?不是大随便了吗?这么一来,不会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吗?这样考虑的结果,他就偶尔只发出几个单音节的字,永远保持着始终不变的沉默,于是给自己赢得了"最枯燥的人"的外号。我们的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便是来见这样一个要人,并且是在最不利的时候,对于自己很不适合而对于要人却很适合的时候来见他。要人正在办公室里,兴高采烈地跟一个最近才到的老朋友,一个多年不见的儿时的伙伴谈话。这时有人进来报告,说有个巴施马奇金要见他。他轻率地问了声:"是个什么样的人?"回复道:"一个官员。""啊!叫他等一等,现在没有工夫。"这儿得交代一下,要人扯了个天大的谎:他是有工夫的,他跟朋友早已什么都谈到了,已经在谈话中间夹杂着长久的沉默,只是轻轻地彼此拍拍大腿,说道:"是吧,伊凡·亚勃拉莫维奇!""是呀,斯捷潘·瓦尔拉莫维奇!"可是尽管如此,他却还是让那官员等着人以便向他的朋友,一个赋闲已久,久居在乡间的人证明,官员们得在他的前厅等上多少时候。最后,话谈够了,尤其是沉默得厌烦了,坐在设有能折叠过去的靠背的十分舒适的安乐椅里吸完一支雪茄,这才好象忽然记起来似的,对那个拿着报告文件站在门口的秘书说:"噢,仿佛还有个官员在那儿等着;告诉他可以进来了。"他一看见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谦卑的样子和他那身旧制服,就突然对他说:"您有什么事?"声音轻率而强硬,那是他还没有得到现在的地位和将军头衔的一星期之前,特地在自己房间里独自对着镜子预先学会的。亚卡基·亚卡基耶维奇早已不寒而栗,有点张皇失措起来,费了很大的力气转动着他那不灵活的舌头,并且比平时加上了更多的小品词"那个",解释道:有一件崭新的外套,现在被人用非常残酷的手段抢去了,他来求见他,是希望他草拟个公文,想个法子跟警察总监或者别的什么人交涉一下,好把外套找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将军觉得这种做法太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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