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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母亲》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高尔基 | 发布时间: 1010天前 | 17800 次浏览 | 分享到:


她仔细摸着母亲的上衣,脸涨得通红,小声说: 


“唉,真是些混帐东西,你说对不?” 


“你说什么?”军官朝她所在的搜身的角落里望了一眼,凶狠地逼问。 


“我说的是女人家的事,大人!”玛丽亚由于害怕含混不清地回答。 


到后来,他命令母亲在记录上签名。 


母亲的手尽管捏不惯笔杆,但还是用印刷体写了几个粗大的字: 


“工人的寡妇,彼拉盖雅·符拉索娃。” 


“你写了些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写?”军官轻蔑地歪着脸喊道。过了一会儿,又冷笑着说: 


“没文化的家伙!……” 


他们走了。 


母亲将双手放在胸口,站在窗前,高高抬起下额,久久地,一动不动地,用茫然的眼光望着前方。她紧闭着嘴唇,用劲地压住颚骨,不大一会儿她就感到牙痛了。 


洋灯的煤油点干了。火苗不住地发出响声,并渐渐地熄灭。母亲吹灭了灯,站在黑暗中。烦恼的阴云堵在她的胸口,使她呼吸感到困难。她站了许久,——眼睛和腿都觉得疲倦了。 


她听见玛丽亚在窗子下面站住,用醉醺醺的声音喊道: 


“彼拉盖雅!你睡了吗?真是不幸的苦命的人,睡吧!” 


母亲和衣躺在床上,就好像行人跌入深渊一般地很快地陷入了可怕的梦境。 


她梦见沼泽地后面的一个黄色砂丘,在去城里的路上,有人在一个又一个的洼坑里挖砂。巴威尔站在砂丘的边上,向那些洼坑倾斜的断崖上面,用仿若安德烈的声音轻轻地、清楚地唱着: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她一路走着,路过砂丘旁边时,便把手遮在额头上,眺望儿子。衬着淡蓝色的天空,他怕身形显得很清楚,轮廓格外分明。她不好意思走到他面前,因为她怀了孕。她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她一直朝前走去。野外有许多孩子正在踢球,皮球是红色的。婴儿想挣脱她的手,到孩子那里去,因此放声大哭起来。母亲让他含了乳头,又转过身来走回去。 


可是,砂丘上已有兵士们站在那里,正用刺刀对着她。她很快地朝矗立在草地中央的教堂跑过去。教堂是白色的,轻飘飘的,似乎是用云朵砌垒而成的,而且高插云霄。那里好像在举行葬礼,棺材很大,是黑色的,棺材盖紧紧地盖着。但是教士和暗祭们都穿了白色袈裟在教堂里走来走去,嘴里唱着: 


基督从死里复活了…… 


陪祭点了香,脸上带着笑对她点了点头。他的头发是浅褐色的,样子也很快活,就好似萨莫依洛夫一样。上面,从拱顶射下一道道阳光,有手巾那么宽。两边唱诗席里的孩子们轻轻地唱着: 


基督从死里复活了…… 


“抓住他们!”教士在教堂中央站住,忽然大喊了一声。他身上的袈裟不见了,脸上长出了样子很威风的灰白色的唇髭。大家撒腿就跑,陪祭也是丢了香炉就逃命,双手抱住了头,跟霍霍尔一样。 


母亲手里的婴儿掉在地上,掉在人们的脚边,他们就绕着婴儿的身旁跑过去,害怕似的望着赤裸裸的小身体。母亲跪在地上,向他们高喊: 


“不要丢掉孩子!把他抱起来……” 


基督从死里复活了…… 


——霍霍尔反剪双手,笑呵呵地唱着。 


母亲弯下腰抱起婴儿,把她放在一辆板车上。尼吉拉在车旁慢慢地跟着,哈哈大笑地说道: 


“他们给了我一件困难的工作……” 


路上很湿,人们从窗口伸出头来,有的人吹着口哨,有的叫喊着,挥着手。 


天气晴和,阳光灿灿,到处都找不到一点阴影。 


“唱吧!妈妈!”霍霍尔鼓励着她。“生活就是这样!” 


说着他就唱起来,他的歌声压低了所有的声音。母亲跟在他的后面走着,她突然绊了一跤,迅速地跌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深渊对着她发出了可怕的吼声…… 


她吓醒了,浑身在发抖。好像有人用着粗暴的手掌抓住了她的心,又恶意地揉捏着它,轻轻地压榨它。 


上工的汽笛抛拗地鸣叫了。她断定这已是第二次的汽笛声了。房间里乱糟糟地堆着书籍、衣服、——一切都被移动过了,弄乱了,地上踩得很脏。 


她站起身来,脸也顾不上洗,祷告也不做,就动手收拾房间。 


她走到厨房里,一眼就看见带着一条红布的旗杆。她恼羞成怒地把它拾了起来,想把它丢在暖炉下面,可是,她叹了口气,却把那破碎的红旗解了下来,又仔细叠好,藏在衣袋里,把旗杆在膝盖上折断,丢在暖炉的炉台上。然后用冷水洗了窗户,擦了地板,生了茶炉,穿上了外衣。 


等她在厨房的窗子前坐下来的时候,心里又出现了那个问题。 


“现在怎么办?” 


她忽然想起了今天还没有做祷告,于是站起来走到圣像前面,站了几秒钟,重新坐下,——心里觉得非常空虚。 


一切都是异常的寂静,——好像昨天在街上那样大喊大叫的人们,今天都躲在家里,回想着那个不平常的日子。 


忽然,她眼前浮现出年轻时看过的一幅情景: 


在查乌莎依洛夫老爷家那个古老的花园里,有一个长满了睡莲的大池子。在秋天的一个灰朦的日子里,她刚好从池边走过,看见池子当中有一只小船。池水黑黑的,非常平静,小船好像是贴在凄凉地落着黄叶子的黑水上。这只孤零零的没浆没棹的小船,一动不动地停滞在晦暗的水面上,被干黄的枯叶包围着,令人感到无限的悲哀和莫名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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