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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城堡》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卡夫卡 | 发布时间: 913天前 | 15112 次浏览 | 分享到:


    K睡着了,眼前出什么事他都不知道。起初脑袋枕在床柱高头的左臂上,睡着时滑下来了,眼下没着没落地吊着,慢慢又搭拉下来;眼看上面那条胳膊撑不住了;K不禁用右手紧紧抵住被窝,再找个地方撑撑,凑巧布吉尔的脚在被窝里跷起来,无意中给他一把抓住。布吉尔往下一看,脚给他抓住了,虽然讨厌,可还是由它去了。


    就在这时,隔板上有人猛力插了几下。K刷地惊跳起来,看看墙壁。"土地测量员在吗?"只听得一声问。"在,"布吉尔说,脚就从K手里脱出来,突然像个小孩子那样顽皮放肆地躺平了。"那就跟他说该上这儿来啦,"那声音接着说;声调里没顾到布吉尔,也没顾到他还要不要K在身边。"是艾朗格,"布吉尔悄声说,看样子根本不奇怪艾朗格就在隔壁房里。"快去见他,他已经上火啦,想法子消消他火气。他睡起觉来可熟呢;不过,我们刚才谈的声音还是太大了;我们一谈起某些事情,就管不住自己,也管不住嗓门啦。好,去吧,看来你总睡不醒。去吧,你还在这儿干吗?不,你困了也用不着向我赔不是,何必呢?我们体力总有个限度。事实上恰恰这个限度在其他方面也重要,这有什么法子呢?不,谁也没法子。世道就是这样子纠正偏向,保持平衡的。这种安排确实妙得很,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有这么妙的,哪怕就其他方面看来未免叫人扫兴也罢。好,去吧,我不知道你干吗那样瞧着我。要是你再耽搁下去,艾朗格就要拿我出气啦,我说什么也不愿惹上那种麻烦呢。这就去吧。谁知道那儿有什么在等着你?这里毕竟多的是机会。当然啰,只是有些机会,可以说太重大了,利用不上,有些事情坏就坏在事情本身。不错,那是令人吃惊的。至于其他嘛,我倒希望眼前能给我睡上一会儿。当然,现在五点啦,不久就要有闹声。只要你走就好噗!"


    K在沉睡中突然给惊醒,弄得直发愣,还需要睡个不休,刚才又是坐得那么不舒服,浑身上下都在酸痛,好久他都站不起身,只是托住额角,朝膝下看着。就是布吉尔一次次撵都撵不走他,只有心里感到再在这间房间里呆下去也没用,他才慢慢挪动了腿。照他看,这间房间说不出有多沉寂。是变得这样的呢,还是一直如此,他不知道。这下子他再要睡也睡不着了。这种信念确实是决定性的动力;他对此淡淡一笑,撑起身,找到什么地方就往什么地方上靠,床上也好,墙上也好,门上也好,好像他老早就向布吉尔告辞过,不道个别就走了。




 第十九章


    要不是艾朗格站在敞开的门口,食指一句,向他打了个手势,他大概会照样糊里糊涂地走过艾朗格的房间。艾朗格已经穿戴舒齐要出去了,他穿着一件扣紧颈脖的直领黑皮大衣。有个侍从正给他递上手套,手里还拿着顶皮帽子。"你早该来啦,"艾朗格说。K打算赔个不是。艾朗格厌倦地闭上眼,表示他没兴致听。"事情是这样的,"他说,"以前酒吧间里雇着一个叫弗丽达的女招待;我只晓得她的名字,不认识姑娘本人,她跟我可不相干。那个弗丽达有时侍候克拉姆喝酒。如今仿佛那儿换了个姑娘。说起来,这种换人的事,当然啰,大概对什么人都没多大影响,对克拉姆更不用说啦。克拉姆的职位当然数最高,但是职位越高,就越没精力对付外界的麻烦,结果嘛,碰到芝麻小事有什么小变动,都能引起大麻烦。写字台上只要有一点点变动,谁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就沾上的一块污点给抹掉了,只要碰上这一类变动,都能给人添麻烦,同样的,换一个女招待也是如此。唔,当然啰,所有这一切,即使给其他任何人招来麻烦,在任何特定工作中添上麻烦,也没搞到克拉姆头上;那是不在话下的。话虽这么说,我们还是不得不密切关心克拉姆的安宁,哪怕不是找到他头上的麻烦——或许根本没什么麻烦要找到他头上,——如果我们觉得这可能给他添上麻烦,就把它除掉。我们这样做,可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他的工作,而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让我们问心无愧。因此,那个弗丽达必须马上回到酒吧间来。也许恰恰因为她回来了,反而招来麻烦;那我们就再把她打发掉,不过,暂时她必须回来。据说你跟她同居,因此你要立刻准备让她回来。这可不能顾到私人感情,当然,那是不消说的,因此这件事我不想再讨论下去。这件芝麻小事你只要办得叫我信得过,将来碰到什么机会对你总会有好处,我提醒你这一点,已经是多余的了。我要跟你说的话就这些。"艾朗格对K点下头叫他走,戴上侍从递上的皮帽子,就此带着侍从朝走廊尽头走去,脚步虽快,只是有点瘸。


    有时这里下的命令很容易执行,不过这命令K可不满意。不仅因为这搞到弗丽达头上,虽然本来是命令,K听起来也像是嘲笑,而且主要是因为眼看他全部心血都要落空。无论什么命令,不利的也好,有利的也好,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哪怕最最有利的命令,大概归根到底也是不利的,但反正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再说他的地位又太低贱,干涉不了,更不必说去禁止下令,找个机会发表自己意见了。要是艾朗格不让你开口,那你怎么办呢?要是他让你开口,那你能对他说什么呢?说真的,K仍旧觉得今天害就害在身子疲倦上,一切不利的情况倒在其次,当初他自以为身体撑得住,要没有那股信念,也决不会出来闯啦,为什么他不能苦熬几夜,熬一个通宵呢?在这儿,没一个人感到累,说得更恰当一点,在这儿尽管人人都始终感到累,不过对工作倒没什么危害,说真的,甚至看来反而能推动工作呢,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地方,他竟累得吃不消呢?由此可以断定,这种疲劳跟K那种疲劳性质完全不同。在这儿,疲劳无疑是包含在愉快的工作中,表面上看来像疲劳,实际上倒是破坏不了的休息,破坏不了的安宁。如果在午时感到有点累,那也是一天当中可喜的一个自然过程呀。"对这儿那帮老爷来说,始终是晌午时分。"K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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