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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古都》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川端康成 | 发布时间: 857天前 | 7783 次浏览 | 分享到:


    “千重子,你已经这样大了,妈再不能抱着你睡了。啊,多有意思呀!”


    然而,母亲先安稳地睡着了。千重子怕母亲的肩膀着凉似的用手探了探,然后灭了灯。千重子却辗转不能成眠。


    千重子做了一个长梦。她对母亲说的,只是这个梦的结尾。


    开始,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介于梦和现实之间,她非常高兴地回想起了今天和真砂子要到北山杉村去的情景。说也奇怪,真砂子所说的酷似她的那个姑娘的形象,远比那村庄的情景更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记忆里。


    后来,在梦的结尾,她掉进了一个郁绿的深渊里。那绿色也许就是留在她心灵上的杉山吧。


    鞍马寺举行的伐竹会[伐竹会即指每年六月二十日,京都鞍马寺在该寺毗沙门堂上举行由众法师持大刀砍伐青竹的仪式,叫做伐竹会。]是太吉郎所喜欢的一种仪式。大概是因为它具有男子汉的气魄吧。


    这种仪式,太吉郎年轻时就看过多次,并不觉得新奇。不过,他想带千重子去看看。何况据说今年因经费关系,鞍马寺十月间的火节也不举行了。


    太吉郎担心下雨。伐竹会在六月二十日举行,正是梅雨季节。


    十九日那天的雨,下得比平日的梅雨大。


    “这么下下去,明天恐怕举行不了啦。”太吉郎不时地望望天空。


    “爸爸,下点雨算得了什么呢。”


    “话虽如此,”父亲说,“天气不好总是……”


    二十日,雨还在下个不停,空气有点潮湿。


    “把窗户和柜门都关上吧。讨厌的湿气会使和服料子上潮的。”太吉郎对店员说。


    “爸爸,不去鞍马寺了吗?”千重子问父亲。


    “明年还举行,今年不去算了。鞍马山浓雾弥漫,也没什么可……”


    为伐竹会效力的不是僧侣,主要是乡下人。他们被称作法师。十八日就得为伐竹做准备,将雄竹和雌竹各四根,分别横捆在大雄宝殿左右的圆柱上。雄竹去根留叶,雌竹则留根去叶。


    面对大雄宝殿,左边叫丹波座,右边叫近江座,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称呼。


    轮到主持仪式的家人,就得穿着世袭的素绸服,脚登武士草鞋,系上揽袖带,头缠五条袈裟的僧侣冠,腰间插着两把刀,掖着南天竹叶子,伐竹用的樵刀则放在锦囊里。在开路人的引领下,向山门进发。


    约莫在下午一点,身穿十德服[十德服,袖根缝死的一种日本服。]的僧侣吹起海螺号,就开始伐竹。


    两名童男齐声对管长[管长,管理一个宗派之长者。]说:


    “伐竹之神事,可庆可贺。”


    然后,童男分别走到左右两个座位上,各自夸赞说:


    “近江之竹,妙哉!”


    “丹波之竹,妙哉!”


    伐竹人首先把捆在圆柱上的粗大的雄竹砍下来,然后整理好。细长的雌竹则原封不动地放置在那儿。


    童男又报告管长说:


    “砍完竹了。”


    僧侣们走进大殿颂经。然后撒供神的夏菊花,以代替莲花。


    接着,管长从祭坛上走下来,打开丝柏骨扇子,上下扇了三遍。


    随着众人的“啊!”声,两个人在近江、丹波两座位上各自把竹子砍成三段。这就是伐竹会的仪式。


    太吉郎本想让女儿去看看这种伐竹仪式。由于天下雨,就有点犹豫不决。正在这时,秀男胳肢窝里夹着一个小包走进格子门来,说:


    “我好不容总算把小姐的腰带织出来了。”


    “腰带?……”太吉郎有点诧异,“是我女儿的腰带吗?”秀男跪坐着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低头施了个礼。


    “是郁金香图案的……”太吉郎爽快地说。


    “不,是您在嵯峨尼姑庵里画的……”秀男认真的说,“那时候我太幼稚了,对佐田先生实在失礼了。”


    “哪里,那只是我的业余爱好,随便画画罢了。经你规劝,我才恍然大悟,我要感谢你才对。”


    “那条腰带我已经织好带来了。”


    “什么?”太吉郎惊讶不已。“那张画稿,我把它揉成团扔到你发们家旁边的小河里去了。”


    “您扔掉了?……原来是这样。”秀男沉着得就像目中无人似的,“您既然让我看过,那就却都印在我的脑子里了。”


    “这大概就是生意人的本事吧。”太吉郎说着,沉下脸来。“不过,秀男,我扔到河里的画稿,你为什么要织它呢?嗯?为什么还要织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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