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

密码

安全问题

注册 忘记密码?
  • 为赛事评奖做准备,网站测试开启文章评论功能,请大家阳光交流,不吝赐教!评论需要登录账号,没有账号点击注册。
边塞艺苑
《静静的顿河》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米哈依尔·肖洛霍夫 | 发布时间: 1005天前 | 31129 次浏览 | 分享到:


第一次齐射后,走在捷克侦察兵后面约四十沙绳远的散兵线卧倒了。信号弹爆出了一片红色的光亮;“钩儿”借着光亮,看到士兵们都象蚂蚁一样在灌木丛中和树林里爬行,已经不再嫌恶泥泞的土地,而是紧贴在地面上,寻找藏身之地。人们在每条小沟里乱爬,伏在每块稍稍隆起的坡坎后面,把脑袋扎进每个小坑里。但是当噼噼啪啪的机枪火力象五月的暴雨一样,猛烈地扫射、摧毁树林的时候,进攻者终于支持不住;都开始往回爬,把脑袋拚命缩进肩膀里,象毛毛虫一样紧贴在地面蠕动,不论手还是脚,都连弯也不敢弯一下,只是象蛇一样扭动,在身后的湿泥上留下一道光滑的印迹……有些人跳起来,飞奔而去。爆破性枪弹在树林子里呼啸肆虐,象吧咂嘴一样爆裂开来。炸落松针,劈裂松树,象毒蛇的芯子一样刺进地里去。


退回第二道战壕时,前面那半个连损失了十七个人。在不远的地方,特别连的哥萨克们正在调整队伍。他们走在前面那半个连的右边一点儿,小心摸索前进,由于预先消灭了德国人的哨兵,本以为可以打德国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当朝捷克侦察兵打了一排枪以后,德国人全线都被惊动了。他们盲目射击起来,打死了两名哥萨克,打伤了一名。哥萨克把伤号和阵亡的都抬回来,他们整顿队伍,在交谈着:


“应该把我们的人埋掉。”


“这用不着咱们操心,他们会埋掉的。”


“应该多为活人想想,死人的需要已经很少了。”


过了半点钟,接到团部的命令:“兹命令你营会同哥萨克特别连,在炮兵轰击完毕后,向敌人进击,并将敌人逐出第一道战壕。”


稀疏的炮击一直进行到中午十二点。哥萨克和步兵都布上岗哨,躲在土洞里休息。中午时分,开始冲锋了。在他们左面一点的主要地段,大炮还在轰鸣,——那里也重新发动进攻了。


右翼的最末端是外贝加尔斯克的哥萨克,左面一点是切尔诺亚尔斯基团和哥萨克特别连,再过去一点是法纳戈里斯基精兵团,再过去就是琴巴尔斯基团、布古利明斯基园、第二○八步兵团、第二一一步兵团、帕夫洛格拉德斯基团、文格罗夫斯基团;第五十三师的几个团在中心地区展开进攻。左翼全是第二土耳其斯坦步兵师的部队。所有地区都在轰响,——俄国人在全线发动了进攻。


特别连排成稀疏的散兵线前进。它的左翼和切尔诺亚尔斯基团的右翼相接。刚推进到能看见战壕顶脊的地方,德国人就以猛烈的火力进行反击。连队跳跃式前进,没有喊杀声;一会儿卧倒,倒空步枪的枪膛,装好子弹,又爬起来往前冲一阵。最后,卧倒在距战壕五十步的地方,就再也前进不了。敌人的炮火压得他们只能不抬头进行射击。德国人在整个阵地前沿都布满了带铁丝网的鹿砦。阿丰卡·奥泽罗夫扔出两个手榴弹,手榴弹在铁丝网边跳了一下,爆炸了。他刚一抬身,想扔第三个,这时一颗子弹打进他的左肩下,从屁股旁边穿了出来。卧倒在离他不远的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看见,阿丰卡·奥泽罗夫轻轻地蜷了蜷腿就再也不动了。普罗霍尔·沙米利——独臂的阿廖什卡的弟弟——也被打死了;第三个倒下去的是前任村长马内茨科夫;子弹立刻又打中了沙米利家的邻居,留着一圈头发的瘸子——叶夫兰季·加里宁。


半个钟头的工夫,第二排就牺牲了八个人。大尉——连长和两个排长都阵亡了,连队失去了指挥,就向后爬去。一直爬到炮火打不到的地方,哥萨克们才停了下来,聚在一起——人少了一半。切尔诺亚尔斯基团的士兵也退下来了。第一营的损失更为惨重,但是团部不顾这一切,又传下命令:“立即恢复冲锋,务必把敌人逐出第一道战壕。这次全线反攻的胜利,对成功地恢复最初的战场形势,具有重大的意义。”


连队分散成稀疏的散兵线,又开始进攻了。在德国人的歼灭性炮火打击下,又在离战壕一百多步远的地方卧倒了。队伍的人数又在不断地减少,被死亡的恐怖吓得发疯的人们拚命往地里钻,躺在那里,脑袋也不抬,一动也不动。


黄昏以前,切尔诺亚尔斯基团的那半个连动摇了,爬起来就往回跑。“咱们被包围啦!”的喊声传到了哥萨克们的耳边。哥萨克也爬起来,撞断灌木,丢下枪枝,连爬带滚,向后退去。逃到安全地带以后,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就倒在一棵被炮弹炸断的松树底下,缓了缓气,立即就看到了朝他走来的加夫里尔·利霍维多夫。他象醉汉似的脚步乱踏,两眼看着地面,一只手好象在空中捉什么东西,另一只手仿佛在拂去脸上看不见的蛛网。他的步枪和马刀全不见了,汗湿的棕色头发直垂在眼前。他绕过一片空地,走到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跟前,停下来,用歪斜、恍惚不定的目光看着地面。他的膝盖轻轻地抖动着,腿弯了下去,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觉得,利霍维多夫蹲下去的样子好象是为了要飞起来似的。


“是啊……你知道,怎么能……”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刚开口想说什么,只见利霍维多夫的脸抽搐起来。


“你住嘴!”利霍维多夫叫道,然后蹲了下去,扎煞着手指头,惊骇地四面张望着。“你听着!我来唱支歌,神鸟飞到猫头鹰跟前,说:


你说说,亲爱的猫头鹰,


你说说,库普列亚诺夫娜,


谁比你的官大,谁比你的官高?


老鹰是国王,


老鹞是少校,


老鵰是大尉,


山鸽是乌拉尔的哥萨克,


家鸽是近卫军,


斑鸠是常备兵,


白头翁是加尔梅克人,


寒鸦是茨冈少女,


喜鹊是贵妇人,


灰脖鸭是步兵,


鸿雁是摩尔达维亚女人……”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