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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爱与黑暗的故事》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阿摩司·奥兹 | 发布时间: 821天前 | 5083 次浏览 | 分享到:


从图书馆,你可以出去,走到又窄又长的走廊,那是住房的结肠地带。走廊右边是浴室和贮藏室,而照直走则是厨房、食品贮藏室和可说是厨房分支的用人住的房间(尽管从来就没有过用人)。你也可以立即左拐走进起居室,或者是照直走到走廊尽头,则是我伯伯伯母那装饰华丽的洁白卧室,里面有一面镶铜边的大梳妆镜,两边则放有装饰性的蜡烛架。因此你可以通过三种途径来到起居室:当你走进家门时从前厅左转,或者径直走进书房,出来后进走廊,立即左转,就像约瑟夫伯伯通常在安息日里所做的那样,或者直接走到几乎有整个起居室那么长的黑餐桌头上的贵宾位置。此外,在起居室一角有一低矮的拱形门道通向休息室,休息室的一面是圆形的,像座角楼,休息室的窗子俯瞰着前花园、华盛顿蒲葵和安静的小街。阿格农先生的住宅就耸立在街道对面。休息室也被称作吸烟室。(在安息日,克劳斯纳家里禁止吸烟,然而安息日并非能永远阻止约瑟夫伯伯写文章。)这里有几把沉重、柔软的扶手椅,有铺着绣有东方风格图案坐垫的沙发,一条宽大软绵绵的地毯,一大幅油画(波兰画家莫里西·格特里夫画的?)画的是一个上年纪的犹太人,佩戴经匣,肩上披着祈祷披肩,手上拿着本祈祷书,但这个犹太人并没有读祈祷书,因为他双眼紧闭,嘴张开,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虔诚和精神亢奋。我总是有这样一种感觉:这位虔诚的犹太人了解我所有见不得人的秘密,非但没有指责我,反而默默地请求我修正我的道路。那时,整个耶路撒冷到处是一居室半的住房,或者是两居室的住房由两家相互争斗的家庭合住。克劳斯纳教授的宅邸在我看来成了苏丹或罗马皇帝王宫的样本,我经常在入睡之前,躺在床上幻想大卫王国复辟,希伯来部队为塔拉皮尤特的宫殿站岗放哨。在1949年,梅纳赫姆·贝京竞争以色列总统,我罗织出这样的意象:伯伯在塔拉皮尤特的总统府四周是希伯来士兵,每一入口的黄铜牌下,两名浑身闪光的哨兵分立两侧,令所有的走近者确信,犹太人和人道主义价值将会永远联合在一起,相互之间不会发生冲突。“那个神经病孩子又在住宅里跑来跑去了。”他们说,你们看看他,没完没了地跑,上气不接下气,脸涨得通红,浑身是汗,好像吞了水银。”他们责骂我:你怎么回事?你吃红辣椒了吗?你在追赶自己的尾巴吗?你当自己是哈努卡节的陀螺吗?是飞蛾吗?是螺旋桨吗?你把自己的漂亮新娘给丢了?你的轮船沉了?你让我们大家头疼。你净给琪波拉伯母捣乱。你干吗不坐下来安静一会儿?你干吗不找本好书看看?要不我们给你拿来纸笔,你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给我们画张好看的画?不干?”但我已然如此,从客厅疯跑到走廊,到用人房间,再到花园,再跑回来,充满了奇幻,摸摸墙壁,敲一敲,以找到隐匿的寝室、看不见的空间、秘密通道、地下走道、隧道、地道、秘密夹层,或者是伪装起来的门。直至今天我仍然没有放弃。誗①梅纳赫姆·贝京(1913—1992),犹太复国主义领袖,以色列总理(1977—1983)。誗②海姆·魏兹曼(1874—1952),化学家,犹太复国主义先驱,以色列国家的奠基人之一,以色列第一任总统。誗③哈努卡节,有光明节、净殿节等多种译法,为的是纪念公元前165年犹太民族在犹太·马加比领导下反抗异族统治、捍卫民族信仰的起义。陀螺是过此节时儿童玩的一种玩具。





爱与黑暗的故事(9)


在起居室装有黑玻璃面的餐具柜里,陈列着一套华丽的餐具,长颈玻璃壶、陶瓷和水晶杯子,一套古老的哈努卡灯具,以及专门用于逾越节的器皿。在陈列橱上面,放着两座青铜塑像:愠怒的贝多芬面对着双唇紧闭沉着镇定的弗拉基米尔·杰伯廷斯基,后者经小心翼翼的抛光,身穿华丽军装,戴一顶军官们戴的尖顶帽,一条官方皮带挎在胸膛。约瑟夫伯伯坐在桌子上手,说话声音尖利,女里女气,恳求,甜言蜜语,有时几近呜咽。他会讲述民族状况、作家和学者身份、文化人的责任,要么就是讲同事们不够尊重他的研究、他的研究发现、他的国际地位,而他本人对他们则不怎么在意,实际上鄙夷他们的狭隘心胸,鄙夷他们那乏味而自私的观念。有时他会把话题转向国际政治,对斯大林代理人四处发动的颠覆活动忧心忡忡,对道貌岸然的英国人的伪善鄙夷不屑,惧怕罗马教廷玩弄诡计,罗马教廷从来没有接受,从来不会接受犹太人小到掌管耶路撒冷大到掌管以色列土地,对开明民主国家的重重顾忌表现出审慎的乐观,对美国则深怀羡慕,但并非没有留,在我们时代美国居于民主国家之首,然而受到庸俗行为和物质至上主义的浸染,缺乏文化与精神底蕴。总的来说,十九世纪的英雄人物,如加里波第、亚伯拉罕·林肯、格雷斯通等人,堪称伟大的民族解放者,文明与启蒙价值的杰出的阐释者,而新世纪(二十世纪)则处在那两个刽子手的铁蹄之下,一个是住在克里姆林宫的格鲁吉亚鞋匠之子,一个是那个控制了歌德、席勒和康德家园的叫花子的疯狂之子。客人们满怀尊敬静静地听,要么就是用几个安静的字眼表示赞同,以不打断他滔滔不绝的演说。约瑟夫伯伯的餐桌谈话不是聊天,而是感人至深的独白。


克劳斯纳教授会从餐桌上座指责、痛斥、怀旧,要么就是对一系列事情发表见解、主张,做情感表白,如犹太代办处领导那平庸的不幸,总是讨好异教徒;希伯来语的地位,一方面受到意第绪语的不断威胁,另一方面又受到欧洲语言的不断威胁,腹背受敌;职场上一些同事的狭隘嫉妒,年轻作家和诗人们的浅薄,尤其是那些本土出生的人,既没有掌握一门欧洲文化语言,就连希伯来语也疲软了;要么就是欧洲犹太人理解不了杰伯廷斯基的预言性警告,美国犹太人即使现在已经出现了希特勒,依然沉迷物质享受,而不到故乡定居。偶尔有位男客提问或发表评论,犹如有人把青蛙扔到篝火上,他们鲜少有人敢展开某种次要的详细议题,或是介入主人的谈话,大多数时间,都满怀敬意地坐在那里,发出礼貌的赞同之声,或是当约瑟夫伯伯采用嘲讽或者幽默的口气时放声大笑,在这种情况下,约瑟夫伯伯不可避免地加以解释:刚才说的只不过是开开玩笑。至于女士们,她们不参与谈话,其角色仅限于充当点头听众。当约瑟夫伯伯慷慨地在她们面前散发智慧连珠时,期待她们适时报以微笑,通过面部表情露出喜色。我不记得琪波拉伯母在桌子旁边就座过。她总是在厨房、贮藏室和起居室之间来回奔忙,装满饼干碟和果盘,给大银盘里的俄式茶炊加上热水,总是急急忙忙,腰上系条小围裙。当她不需要倒茶,也用不着添加蛋糕、饼干、水果或者是一种叫作瓦伦液的甜味调制品时,就站在起居室和走廊之间的门口,站在约瑟夫伯伯的右手后边两步远的地方,双手放在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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