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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蜂王飞翔》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托马斯·埃洛伊·马丁内斯 | 发布时间: 873天前 | 14124 次浏览 | 分享到:


在此之前,斯卡迪的一名手下叫醒了莫米尔和他的女伴,为的是给他和她拍照。


这名手下得到的指示是:寸步不离地跟踪他俩,确保在夜幕降临时这对男女回到你手中。你为了消磨时光打开了手机;就在你监视那女清洁工的时候,电话声吓了你一跳。不是布伦达的声音,她的声音常常有杂音干扰,而是一个用简单的英语并且口气冷漠的人问道:“您是卡马格先生吗?”


你一向讨厌别人称你“先生”,喜欢人家叫你“博士”。


“先生您是?”你以牙还牙地回击道。


“我是克莱克医生。”对方说。“给安海拉治血液病的大夫。我想通知您:我们在尽可能制止感染的蔓延。我们试验用一种新抗菌素,暂时还不知道结果。现在我们准备给安海拉再加上一种抗霉菌素。您的妻子布伦达……”


“我的前妻!”你迅速做出反应,纠正对方的说法。


“您的前妻说您很难接受您女儿病情复杂……”


“复杂还是不复杂?”


“先生,我们可以说她的病情加重了。”


“您估计她还能活多少天?”


“多少天?我可不想用这种方式谈话。现在重要的是看看感染发展的情况。”


“您算哪种医生?”你质问道,愤怒极了。“我交了一大笔钱,让您治好我的女儿;可是您到现在还说:我们要等一等,看一看。你们是负责为她看病呢?还是你们单位就会辩解?如果你们还没有竭尽全力,那就再试一试吧!你们为什么还不给她做骨髓移植?你们不是答应过我吗?”


“这事没有这么简单。先生,您让我给您解释一下。”


“别叫我先生!”你说道。“我是卡马格博士。假如安海拉现在死了,我要控告你治疗不得力。您不知道我是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吗?知道吗?我领导着一家报社。这里的政府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


你听到对方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什么;你没有停下来琢磨他的意思,就中断了通话。你火冒三丈。等你看到布伦达时,你要跟她算账!她怎么想得出来呢!竟然把你的私人电话号码给那个废物医生,而你现在的大脑可得理清一团乱麻的脉络啊:如何给莫米尔两人办好护照?如何实施惩罚?如何再次巧妙地把苯巴比妥放人果汁罐而不留下丝毫痕迹?


让你稍稍感到轻松的是,你看到了对面楼里那女清洁工正在穿大衣,熄灭了单元内全部灯火。有可能那女人出差去里约期间让女清洁工放假。你正在想这个问题时,那女工离开前把那女人的衣服折叠和分成几堆,最后放在手提箱旁边:亚麻类的内衣放一边;裙子和衬衫放在另外一边。你还看清楚了有凉鞋和浴衣。这显然是一次浪漫旅游:如果那女人要采访政府消息灵通人士,如同她对那个容易受骗的恩索说的那样,那么她需要一些正式场合穿的衣裳,可是行李里一件也没有啊!


到了这个地区的职员们吃午饭的时候,你走出房间,穿过了光复大街。过去你穿过这条马路从来没有被人看到;但是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你。那女人的单元房里散发着打蜡和柠檬消毒水的气味。那女人是狡猾的,对香气很敏感;为了不留下痕迹,今天早晨你是用中性肥皂洗澡的。不管怎样,她要耽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如果恩索执行你的指示,他就不会让那女人离开副总统,哪怕她突然腹泻或者发烧。


冰箱里有两罐橘汁,其中一罐已经打开;另外还有一罐苹果汁,原封未动。你用细针注射器把苯巴比妥与蒸馏水混合起来,然后给每罐果汁注射三克苯巴比妥。


无论你多么小心,你总是无法避免果汁的表面上形成一层薄薄的白粉液。但是,面对那罐开封的果汁,操作起来就容易多了:利用从前的经验,你把里面的果汁仔细检查了一遍。


到了下午大约两点钟,你看到了莫米尔焦急地在大街上踱步。交易所的经纪人和银行的职员在街上来来去去。


这个地区到处是警察,可是由于他和他的女伴都没有证件,他害怕被捕。十五分钟后,斯卡迪的助手之一会在光复大街与科连特斯大街的路口处把护照交给你。


你通过电话已经证实:护照伪造得天衣无缝:图章、水印、照片上的签字、打孔,每个细节都挑不出毛病。你很高兴地看到:随着时间的缓慢推移,莫米尔越发显得焦急起来,这会减少他的傲气。等到你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认输并且恳求你帮助了。


自从你最后一次来过这里之后,那女人在面对她工作的写字台的墙壁上挂了四幅照片:一幅是在巴黎奥萨依博物馆门前,你亲自给她拍照的,时间是一月份的一天中午。


照片上,她身穿一件英国呢绒黑大衣,那是前一天下午你在富博。圣奥诺雷大街给她买的;还穿着一件带虎皮纹围脖的苏格兰套裙,这是她多次去欧洲出差的行装。她容光焕发,头发从正中分开,面带孩童般的微笑——就是这样的微笑让你在科塔萨尔小广场附近的一家法式饭馆与她约会时着了迷。照片下方,她写了一句无法解释的话:“善于作戏”。


另外两幅照片是在哥伦比亚丛林里拍照的。远处的背景是一片墙壁破烂、屋顶铺着棕榈叶的农舍。那女人与同行的旅伴一样都身穿着迷彩服。你很想知道那群旅伴中哪一个是赫尔曼,可是看上去都一样:游击队员、记者、农民都一模一样。会不会是那个盯着镜头的家伙,那双过分幸福的蓝眼睛挑战般地注视着拍照的人。你决定下次来单元房带着照相机,把这些照片再拍照一次,让斯卡迪去识别一下是哪个家伙闯入了哥伦比亚大使馆。你想知道此人的姓名、家史;你想一棒打碎他生活的镜子。第四幅照片,那女人挂在前三张上方,居于正中地位,照片上有个三四岁的女孩,骑在一匹小马上。后面有个女人。肯定是母亲,扶着小马鞍:母亲那时的年龄大约与现在这个女人的年龄相同——三十二岁,母女二人极其相似,其现实效果极具说服力,现在的女儿肯定就是当年的母亲,仿佛过去仍然延续到现在并且在两个时代中间确立了一种钢铁般的同一性。你突然明白了:这种镜子照镜子的游戏不仅发生在时间里,也发生在空间里。那女人是她母亲的复制品,同时也复制出了你的母亲。那位身穿白围裙、手戴橡胶手套、早晨一从医院回来就走近你小床的护士隐秘形象,现在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如同当年你把这形象深埋在自己意识的角落一样。从那时起,你不记得那张面孔了;你现在也不敢肯定眼下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幻觉,是不是你心中欲望的残酷表现;但是,你父亲依然还认出了你母亲的形象,这让你感到不安。还有,假如那女人的母亲也就是你母亲,那怎么办呢?或者更糟糕的是,那女人随着时间一道移动,设法变成了你的母亲,为的是你在童年时就抛弃你,如同现在又一次抛弃你一样,那可怎么办呢?刹那间,这想法让你感到毛骨悚然。接着,你仔细查看那张照片,发现那位扶着小马鞍的母亲如果还活着的话,不可能超过六十四岁——那女人不止一次告诉你:她母亲还活着;那女人还提起她母亲顽固地打电话询问她的现状,尽管老人家从来不肯看女儿;可是,卡马格,你母亲将近九十岁啦。要不然,就是你又一次算错了年龄?难道你和你母亲是同时出生的吗?你骂道:臭婊子!声音嘶哑,难以冲出喉咙,更多的是对着心里,而不是外部:臭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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