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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蝴蝶梦》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达夫妮·杜穆里埃 | 发布时间: 851天前 | 24255 次浏览 | 分享到:


贝恩畏葸地朝着墙根退缩。“我啥也没看见,”他说。“我想呆在家里,我不去疯人院。我从来没见过你,以前从来没有。我从来没在林子里见到你和她在一起。”说着说着,他像个孩子似地呜呜哭了起来。


“你这神志不清的耗子精,”费弗尔慢慢挤出一句骂人话。“你这该死的疯子,耗子精!”


贝恩用外衣的袖子擦着眼睛。


“你找来的证人好像帮不了你的忙,”朱利安上校说。“这套盘问手续完全是浪费时间。你还有什么要问他吗?”


“这是个诡计,”费弗尔大声叫嚷。“你们设计对付我。你们是一丘之貉,全串通好了。我敢说一定有人出钱收买了这个呆子,让他来这儿扯谎骗人。”


“我看可以让贝恩回家去了,”朱利安上校说。


“好啦,贝思,”迈克西姆说。“罗伯特这就送你回去。谁也不会送你进疯人院的。


别害怕。让罗伯特给他找点儿吃的,“他吩咐弗兰克。”找点冷肉,或者随便什么他爱吃的东西。“


“啊哈,效劳之后得给点儿报酬,对吧?”费弗尔说。“他今天可给你出了大力,迈克斯,对不对?”


弗兰克带着贝思走了。朱利安上校看了迈克西姆一眼,接着说:“这人像是吓呆了,浑身筛糠似地发抖。我一直注意着他。他没受什么虐待吧?”


“不,”迈克西姆说。“这人与世无争。我一直让他在庄园里自由出入。”


“过去大概受过什么刺激,”朱利安上校说。“他刚才两眼翻白。每当你抽出鞭子准备打狗,狗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那么,你干吗不抽他一鞭子?”费弗尔说。“要是给这家伙尝尝鞭子的厉害,他肯定就会记得我了。啊,不,他今晚帮了大忙,得好好款待一顿晚饭,哪会舍得用鞭子去抽他!”


“他没能帮你什么忙,对吧?”朱利安上校语气平静地说。“我们大家还在原地踏步。你拿不出一丁点儿的证据来指控德温特,这你自己明白。你提供的杀人动机本身也站不住脚。假如闹到法庭上去,费弗尔,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你说你是德温特夫人未来的丈夫,还说你和她屡屡在海滩小屋幽会。可是连刚才在这屋里回答问题的白痴也发誓说从来没见过你。就是关于你本人的这段叙述,恐怕也拿不出证据呢!”


“拿不出证据?”费弗尔说。我见他笑了,接着他走到壁炉边,拉了拉铃。


“你这是干什么?”朱利安上校问。


“稍待片刻你自然明白,”费弗尔说。


我已猜到他的下一步棋。铃声把弗里思召来了。


“请丹弗斯太太到这儿来,”费弗尔说。


弗里思看看迈克西姆,迈克西姆点了点头。


弗里思走出门去。这时,朱利安上校问:“丹弗斯太太不是这儿的管家吗?”


“同时她还是吕蓓卡的心腹,”费弗尔说。“她在吕蓓卡婚前就曾多年服侍她,甚至可以说是亲手把吕蓓卡拉扯大的。你会发现丹尼这证人跟贝恩大不相同呢。”


这时弗兰克又回到了藏书室。费弗尔冲着他说:“送贝恩上床了?让他喝饱喝足之后,还得叫一声小乖乖吧?这一回,对你们这个小帮派可再不会这么便宜了!”


“丹弗斯太太这就下楼来,”朱利安上校说。“看来费弗尔相信能从她嘴里问出些情况。”


弗兰克飞快地朝迈克西姆一瞥,这一瞥没逃过朱利安上校的眼睛。我看见上校抿紧了嘴唇。这不是好兆头,不,事情很不妙。于是我又开始咬手指甲。


我们望着门口等待。须臾,丹弗斯太太出现了。平日里我总是单独跟她打交道,在我身边一站,她显得身材很高,又瘦又长,可这会儿她像是矮去了一截,形容也比往常更枯槁干瘪。我还注意到,跟费弗尔、弗兰克和迈克西姆说话,她非仰起脖子不可。她站在门口,双手合拢放在身前,把屋子里的人挨个儿看了一眼。


“晚安,丹弗斯太太,”朱利安上校说。


“晚安,先生。”她回答说。


她的语调显得苍老、刻板、死气沉沉,这声音我太熟悉了。


“首先,丹弗斯太太,我得向你提一个问题,”朱利安上校说。“这个问题就是;你是不是了解已故的德温特夫人同这位费弗尔先生的关系?”


“他们是嫡亲的表兄妹,”丹弗斯太太说。


“我不是问血缘关系,丹弗斯太太,”朱利安上校说。“我指的是更深一层的关系。”


“我可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丹弗斯太太说。


“行啦,别装蒜了,丹尼,”费弗尔说。“你很清楚他想打听的是什么。我已经对朱利安上校说了,可是他好像不相信。吕蓓卡同我时作时辍地一起生活了多年,是不是?她爱我,对不对?”


出乎我的意料,丹弗斯太太打量了他,好一会儿不说话,而在她的眼光里颇有点鄙夷的意味。


“她不爱你,”她说。


“听着,你这老笨蛋……”费弗尔刚说开个头,就被丹弗斯太太打断了。


“她不爱你,也不爱德温特先生。她谁都不爱,她鄙弃所有的男人。她是超乎男女情爱之上的。”


费弗尔气得涨红了脸:“听着。她不是常常在夜里沿着小径,穿过树林,到海滩上同我幽会吗?你不是还坐着待她回来吗?她不是在伦敦跟我一起度周末吗?”


“那又怎么样?”丹弗斯太太突然激动起来。“就算她这么干了,那又怎么样?难道她没有权利寻欢作乐?男女之间的情爱对她说来是场游戏,仅仅是场游戏。她曾亲口对我这么说。她去找男人,那是因为她觉得好玩。我再说一遍,她觉得好玩!她笑你,就像她笑话所有其他男人一样。好多次,我等她尽兴归来,看她坐在二楼房间里的床上,笑话你们这些男人,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这连珠炮般突如其来的一席话很有点出人意料,听着好不令人作呕。尽管我知道吕蓓卡的为人,听着这席话,仍然觉得恶心。迈克西姆的脸色白得像纸。费弗尔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这席话的意思。朱利安上校扯弄着自己的小胡子。好一会儿,没人说话,只听见屋外不绝于耳的落地雨声。一会儿,丹弗斯太太哭了。这天早晨在卧室里她也曾这样抽抽搭搭哭过一场。我不愿看着她抽泣,于是就别过脸去。还是没人说话;屋子里只听见两种声音——雨水的滴答和丹弗斯太太的悲啼。这场面实在叫人受不了,我真想放声尖叫,真想一头冲出房门,去痛痛快快尖叫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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