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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咖啡馆旁》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伊丹 | 发布时间: 545天前 | 9514 次浏览 | 分享到:

《咖啡馆旁》




(一)到家

飘泊数载,我已经疲惫不堪,又无法停驻——原先想找一种让我心安然的感觉;走过许多地方,也曾经以为找到过,但是终究发现,那些感觉不过是暂时的,于是我又启程——风一样地来去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吧?所到每一处,都不会让我觉得陌生,然而又都无从亲近。何处不是家?何处是家?


(一)到家 


"哎呀,怎么不打招呼的?没想到你会来!你呀你呀!怎么就是不肯安分地嫁给谁家做媳妇呢?还那么喜欢到处跑?上回给你打电话,是你妈接的,说你和几个人租车去大峡谷了!你知不知道你让你老妈多头疼啊?她叫我帮你留意呢……我跟人约好去奥地利看餐馆!都说得差不多了,厨师也找好了。我们江南菜又好吃又好看,准保让老外吃得舌头都吞下去!如果这次去谈妥的话,可能要多呆一阵马上开始准备!哈……吃的都买好了放在冰柜里,也跟那个广东餐馆说好了,你去吃记我的帐——哈,懒丫头,别把我吃穷了哦!除了德翰的书房,你爱进哪个房间都成……出门时留点神别忘了关水龙头啊!我家就是你家啦!接着——"范妮一边跑进跑出往车上塞东西,一边连珠炮似的不知道跟我说话还是在享受自说自话的乐趣。最后,"呼琅琅"地扔过来一串钥匙,人则跟着扑过来抱住我亲了一口。


本以为找到范妮,可以偷懒一阵。从初中起直到她十八岁被父母接至欧洲,我们都是同学,还同桌过好几次。我的散漫,愣生生把家境优裕、漂亮得本该一辈子受人宠爱呵护的她,磨练成了姐姐和妈妈的复合体。


后来她一直说,她能嫁给德翰是我的功劳;那个有两个硕士学位的家伙离开了母亲以后要没有她,会拿着高报酬却活得很艰苦。


"还说要报答我培养你做贤妻的苦劳呢!什么呀!算了,不指望你了!"我擦着脸上的口红印,"拜托你用千吻不留痕那种唇膏好吗?"


"咦?你问过你妈确定你没有一个叫德翰的双胞胎吗?他上礼拜给派回亚洲,叫我跟着去,我为了谈餐馆不去,他也这么嘟嘟囔囔呢!"


"算了算了!连你老公都不放在心上了,我一个蹭饭的还能怎么样啊?去你的奥地利吧!别去维也纳,那里是音乐圣殿,别叫你的油烟给弄污了!哼,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叫人来开派对!"


"别惊动邻居叫警察就好!亲爱的,我走啦——"


看来,我真得去问问妈妈,我是不是曾经有个叫德翰的双胞胎兄弟后来失散了。冰箱上有磁铁吸着小条说明什锦炒饭、海鲜汤、苹果派、牛排和其他菜的做法,电磁灶边一个夹子上写着土司、煎蛋等等需要几分钟;客厅里的留言板上有好些如"楼上地板漆过了,别踩""浴室龙头还没修好"等警告。看得出来,自发练习比被分数驱策效果好得多,因为,范妮的书法比在学校那时精进许多了。借范妮的outlook express收发邮件的时候,不经意看到"已发送邮件"里,都是些吩咐德翰不要老吃卖当劳什么的,倒好象我妈在跟我唠叨。


这就算回家了。舒舒服服泡了澡,再好好睡了一觉。


醒来已是次日中午。按范妮无所不在的指示,给自己弄了点吃的。火腿我不会去味,就不放了;怕煎炸就改了蒸煮;盐啊糖啊,不知是范妮笔误还是我对分量感觉差…...反正,我决定,以后的三餐,就去照顾范妮说的那家广东餐馆的生意。




(二)安娅

这个小镇和很多其他欧洲小镇一样,美丽的一两层的独门小屋,间隔着喷泉草坪花丛和小树林,一派宁静且处处都可入画。每当风和日丽的时候,走在这样的小镇街上,我总觉得,其实人可以没有任何心计;单纯快乐带点懒洋洋,一辈子就过去了……


一家花店,名叫a cote de le café。我爱喝水一冲就一片澄碧清香迎鼻的绿茶而不喜欢喝咖啡;我喜欢看到花在泥里蓬勃地生长因而不买摘下扎好的花,可是我仍走了过去。也许因为花店名叫"咖啡馆旁"但旁边并没有咖啡馆让我好奇吧?也许因为门和窗上的中国结和竹子做的风铃勾起我些许乡愁吧?


推开门,风铃的叮叮当当,在黑人歌手莱昂那尔.里奇的歌声里荡起阵阵涟漪。


"……i hear your voice, your voice, your voice


the way you used to do


i feel my heart, my heart


i try to keep you off my mind


but every time i do, i hear your voice…"


——我听到了她的声音,"bonjour, mademoiselle."


刚才还在欧洲踱步,怎么冷不防走进陈逸飞的中国仕女画了?三面落地玻璃门窗,店内光线很充足。姹紫嫣红鹅黄粉白中,伫立着她,摆弄着长颈翻口玻璃瓶中的百合。无袖深蓝织锦缎对襟上装,白色缀浅蓝雏菊的长裙几乎曳地;肤色白皙得近似透明,左边头发撩到耳后,看得见耳垂上晃动着一滴翠绿。


然而,画里怎会飘出那个温婉柔和的声音向我说"小姐,日安"呢?


"que désirez-vous, mademoiselle?" 她放下瓶子,向我走来,裙幅摆动,象片流云。她有着微微翘起的嘴角,好象总在笑;黑黑的眸子流露着坦白纯真,对视间却能感到一些和她的秀雅不相称的倔强,仿佛还有几分并不冷漠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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