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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可爱的骨头》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爱丽丝·希伯德 | 发布时间: 639天前 | 10571 次浏览 | 分享到:


她咚咚咚地走上楼,脚步重重地响在松木楼梯上,整栋房子几乎随之震动。


或许我曾忌妒她占尽爸爸的关注,但我佩服她处理事情的方式。家里只有琳茜必须面对哈莉所谓的“行尸走肉症候群”:这种时刻,大家只想到死去的我,而忽略了活着的她。


大家一看到琳茜就会想到我,连我们的爸妈也不例外。甚至琳茜自己也这么想。我出事后,她刻意避开镜子,总是关着灯洗澡。


她在黑暗中走出澡盆,摸索着走到放毛巾的架子旁,热腾腾的雾气依然贴附在浴室瓷砖上,紧紧地包围着她。四下一片漆黑,她觉得非常安全。不管家里是否有人,她知道躲在浴室就不会受到干扰。在这里她才可以好好想我,有时她轻轻叫声苏茜,只叫着我的名字,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流下已然潮湿的脸颊。在这里没人看得见,也没人能够断定伤心这东西有多可怕。有时她想象我跑了又跑,逃得远远的,她想象被捉走的是她自己,她奋力挣扎,直到安全脱身为止。她不停地压抑随时浮现心头的问题:苏茜现在在哪里?


爸爸侧耳静听琳茜在她房里发出各种声响。砰的一声,她用力关上了房门;啪的一声,她把书丢在地上;嘎吱一声,她躺到床上;啪啪两声,她把鞋子踢到地上。几分钟之后,爸爸走过去敲琳茜的房门。


“琳茜。”他边敲门边说。


没有回答。


“琳茜,我能进来吗?”


“走开。”琳茜口气相当坚决。


“乖孩子,别这样。”爸爸恳求着。


“走开!”


“琳茜,”爸爸压低嗓门说,“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他把额头轻轻贴住卧室房门,木板门冷冷的触感,让他暂时忘了太阳穴的剧跳。起了疑心之后,一个小小的声音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哈维、哈维、哈维。


琳茜穿上袜子,悄悄地走到门口,她打开房门,爸爸稍稍后退,他希望自己看起来像在说:“不要跑开。”


“怎么了?”琳茜板着面孔,一副挑衅的神情,“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看看你好不好。”爸爸说。他想和哈维先生好好作个了结,却失去了动手的机会,他想到家人天天在街上走来走去,小孩上学还会经过哈维先生绿色的房子,心里更是懊恼。为了重新燃起心中的斗志,他需要和琳茜好好谈谈。


“我想一个人待在房里,”琳茜说,“你看不出来吗?”


“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就在这里。”他说。


“爸,”妹妹稍微让步,对爸爸说,“我要一个人面对这件事。”


他还能怎么办呢?他大可不管别人怎么想,放声大喊:“我不要一个人面对这件事,我一个人应付不了,你不要逼我。”但他只是在门口呆立了一会儿,轻声说了声:“我懂。”虽然并不是真的明白,但他说完就转身离去。


凶杀案件非同寻常


我在美术课本上看过一座雕像的图片,雕像是一男一女,女人把男人举在空中,现在我真希望像图片里的女人一样把爸爸举起来,我想让我俩角色易位,由我这个做女儿的来安慰他,对他说:“没事,没事,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但我只能看着他打电话给赖恩·费奈蒙。


出事之后的几星期,警方几乎得到大家一致的崇敬,毕竟,小镇发生失踪女孩的凶杀案件非同寻常。但日子一天天过去,警方依然缺乏线索,不知道我的尸体在哪里,也找不到凶手,警方变得越来越焦急。发生凶杀案之后,证据通常在一段时间内就会浮现,但时间拖得越长,破案的机会也随之越来越渺茫。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失去了理智,费奈蒙警探。”爸爸说。


“请叫我赖恩。”他桌上的记录册里夹着一张我在学校的照片,是从妈妈那里拿到的,在消息得到证实之前,他就知道我八成凶多吉少。


“我想有个邻居肯定知道一些事情。”爸爸说,他站在二楼书房窗口,看着远方的玉米地,那块地的主人对媒体表示玉米地目前将暂时休耕。


“哪个邻居?你怎么会想到他知道一些事情?”赖恩·费奈蒙问道,他边说边从抽屉里取出一支断了头、布满咬痕的铅笔。


爸爸告诉他哈维先生搭了一座帐篷,提到我名字时的口气,以及叫爸爸回家的样子;爸爸还说哈维先生没有固定工作,也没有小孩,邻居们都觉得他很古怪。


“我会调查一下,”赖恩·费奈蒙说,他不得不这样回答。他干的就是这份差事,尽管爸爸几乎提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别跟任何人提起此事,也不要再去找他。”赖恩警告说。


爸爸挂了电话之后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空虚,只觉得心力交瘁。他打开书房房门,轻轻地把门带上,在走道上呆站了一会儿,再一次扯开嗓门大叫妈妈的名字:“艾比盖尔。”


妈妈在楼下的厨房里偷吃杏仁饼干,每年圣诞节,爸爸所在的公司总会送员工一盒杏仁饼干,她贪婪地大口大口咬,饼干如阳光般在嘴里迸跃。怀着我的那年夏天,她不想多花钱买孕妇装,每天都穿同一件方格纹的棉衫。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边吃边摸着肚子说:“小宝宝,谢谢你。”吃得巧克力滴落在她的胸前。


忽然有人轻轻敲着门的下面。


“妈妈?”她急忙把饼干盒放进医药柜,使劲咽下嘴里的饼干。


“妈妈?”巴克利又叫了一声,听起来好像想睡觉。


“妈——妈!”


她真恨这两个字。


妈妈打开门,小弟立刻抱住她的膝盖,紧紧地把脸埋在她的大腿处。


爸爸循着声音在厨房找到了妈妈,他们一起安慰巴克利,也借此安慰自己。


“苏茜在哪里?”巴克利问道,爸爸把花生酱抹在全麦面包上,他做了三份,一份给妈妈,一份给自己,一份给他四岁大的儿子。


“你把玩具收起来了吗?”爸爸问巴克利,巴克利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始终回避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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